丽雅阿姨的随身空间 第三六章

    因为上一辈的矛盾，闹得高瑾书和庄家兄妹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隔阂自然也就产生了。

    因为高美芝和庄启良都是文化人，所以就算那些艰难的年月，他们一家人也比另外几家人过得舒坦。

    比如自然灾害三年那段时间里，邢妈妈姐妹饿得吃观音土的时候，高美芝家里还能见到炸酥肉。

    好的环境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比困难条件养出来的孩子有很大区别。庄文渠和邓治学一样大，也同是恢复高考制度第一批考上师范的学子，但是庄文渠脑子比邓治学活……到了现在，庄文渠就成了领导，而邓治学依旧是学校会计。

    小时候，高瑾书也在高美芝那里吃过不少苦头。

    高美芝的小女儿庄文瑜比高瑾书大两岁，表姐表弟本该是很亲近的，可是因为双方父母的矛盾，庄文瑜从小就是押着高瑾书打的霸道丫头。

    不过，男孩子力气终归要比女孩子大。有一次庄文瑜被反抗的高瑾书掀翻在地，高瑾书还没出手，高美芝就来了……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高瑾书受伤了，额头上出了一个四五厘米长的血口子。

    后来高玉昌和高美芝吵起来了，沈文姝也一副要跟高美芝拼命的样子，谁也没有想到及时处理一下高瑾书的伤口。只有闻讯赶来，当时刚生下邢丽雅不久，在娘家坐月子的邢妈妈高美芳，抱起高瑾书就直奔乡卫生所……那口子留下的疤至今还在高瑾书的额头上，每每触摸当那个伤口，高瑾书想到的都是邢妈妈满身温暖的奶香味，这也是当初那次牢狱生活里，唯一激励自己奋发图强，走出监狱的动力。

    当初邢家那么艰难，高玉昌夫妇也没出手相助，倒是刚出狱的高瑾书东拼西凑借了一万块钱寄给邢妈妈买房……就算这样，高瑾书也觉得自己没能力帮上邢家内疚了很久。

    年初的时候，听闻许君竹把娘家离过婚的侄儿许辰新介绍给邢丽雅，高瑾书第一个就阴谋了。

    在高瑾书看来，这又是一个高美芝一家侮辱人的举动：邢丽雅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没结过婚，把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介绍给邢丽雅，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嘛？！

    想到这里，高瑾书张了张嘴，十分纠结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倒是这一幕被邢丽雅看见，笑了笑：“哥，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同意跟许辰新结婚是吧？”

    高瑾书点点头，看了一眼邢丽雅，神神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敛，似乎不敢与邢丽雅对视：“其实，很多东西有很多种还债的办法，不一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

    邢丽雅心里一松，果然高瑾书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过，邢丽雅并没有急着澄清，或者是解释，而是选择岔开话题：“哥哥，你当初为什么跟嫂子结婚？别说你是喜欢她才结婚的，咱们一起长大，很多事情我都记得。”

    是啊，邢丽雅一直都记得，高瑾书还在家的时候，一直喜欢着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就是隔房二舅家的二表姐高锦绣。

    高锦绣比高瑾书大一岁，从小就和大姨高美芝家的庄文瑜走得近，算是小闺蜜。

    记得小时候，邢丽雅喊庄文瑜和高锦绣都是二姐（两人家里都是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也都是家里最小的女孩，按排行来说，都排第二），经常闹得小姐妹俩分不清邢丽雅再喊谁，最后还是邢丽雅小脑瓜异动，直接用两人的年纪来区分，庄文瑜是大二姐，高锦绣是小二姐。

    前面说了，高美芝和高玉昌姐弟俩的矛盾严重，闹得小一辈也一遇面就火药味浓厚——庄文瑜经常欺负高瑾书。高锦绣经常来找庄文瑜玩，因此也无数次碰上庄文瑜“收拾”高瑾书的场面，随之也“救”了高瑾书无数次……于是，高瑾书从一开始对高锦绣横眉冷眼，到了最后，少年怀春，变成了另外一种情愫。

    等高瑾书十六岁的时候，某次无意间听到高锦绣在她大伯母常文慧的介绍下，居然准备要嫁人了。

    这可是晴天霹雳。

    高瑾书一下晕了头，直接冲到了当时不光是高家族长，同时还是整个高氏一族所在冷新湾村村长的大伯高玉兴家。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邢丽雅这样不允许进去的孩子并不清楚，不过她却清楚地记得后来整个高家有声望的人都陆陆续续进了大老舅（邢丽雅为了区分大舅高玉昌和高玉兴自己想出来的称呼）家……最后，大家伙都出来了，邢丽雅松了一口气。

    只是，第二天二老舅高玉隆（高锦绣的亲爹）家就炸开了锅——二表姐高锦绣离家出走了。

    没多久，不光二老舅家的二表姐不见了，就连大姨高美芝家的二表姐庄文瑜也不见了……不同于高锦绣的真失踪，邢丽雅却知道庄文瑜不愿意继续念书（念不进去），南下打工去了。

    两个二表姐不见了的那段日子里，高瑾书差不多整个人都疯了。大舅高玉昌害怕这唯一的儿子出事，索性用绳子捆了高瑾书关在家里……有一次邢丽雅趁大舅一家下地了，想去偷偷给高瑾书送吃的，结果被昏暗房间里高瑾书的样子吓得当场砸了碗，整个人都吓呆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有半年，一天三更夜，在外婆白氏这边院子里睡觉的邢丽雅被外面一阵喧哗声惊醒，从外面回来的外婆白氏一边哄着受了惊吓的邢丽雅，一边用祖孙俩可以听到的悄悄告诉了她：高瑾书自个儿割断了绳子，拿着外婆白氏给他的三百块钱，半夜逃走了。

    最后，高瑾书有没有找到高锦绣，俩人有没有再续前缘，或者，两人有没有借机相处过……邢丽雅没有问过高瑾书，高瑾书也没有跟邢丽雅提过。但是，邢丽雅相信，高瑾书爱过高锦绣……也只是爱过而已。

    时间就是一把杀猪刀，杀得了猪，自然也杀得掉那些不牢靠的儿女情长。

    如若不然，高瑾书不会娶妻生子，高锦绣也不会嫁人成家，现在两人再见面，也只是平常地堂兄妹相互问候，抑或是在一张麻将桌上搓搓麻，聊天打屁，更近的一层……邢丽雅相信，有了红芳这样一个嫂子，心里其实很柔软的高瑾书，根本就舍不得伤害她。

    被邢丽雅这么一问，高瑾书愣了愣，随后陷入沉思，最后，高瑾书笑了，拍了拍邢丽雅的肩膀：“丫丫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邢丽雅佯装骄横地拍掉了高瑾书的手：“我当然长大了，这不，我还嫁人了。”

    高瑾书颔首，笑：“嗯，你能明白婚姻和恋爱的区别，能这么清楚理智地跟我说话，我真的放心了。”

    邢丽雅心下一酸：“哥，我很自私。”

    高瑾书摇摇头：“不，一个人想要爱护人，首先就要爱护自己，你不是自私，丫丫从来都不自私。”

    吸了吸鼻子，邢丽雅绝对不承认被高瑾书的“自私论”触动了心弦，心下一片酸涩，扭开头，不想搭理高瑾书。

    “其实，我这次准备回来，已经做了很久的打算了。”高瑾书这个时候也敞开了心扉，和邢丽雅说起了自己。

    邢丽雅眨了眨眼，眨掉了眼中的涩意，认真听起来。

    “你也知道，你嫂子的父母有些拎不清。”高瑾书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你嫂子是个可怜人，难为她这些年为我受了这么多委屈……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要为她做一些事了。”

    红芳是高瑾书只身闯荡去石市时，遇上的一个善良的傻姑娘。

    那时的高瑾书没文凭没本事，就是一个街头不入流的小混混；而那时的红芳虽然在重男轻女的娘家过得并不怎么样，但是怎么也是一个小饲料厂厂长家的千金……就是这么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鬼使神差地被命运揉搓到了一起。

    高瑾书经常没饭吃，红芳就经常偷偷从家里偷钱偷东西给高瑾书，倒是让“混社会”的高瑾书没有被饿死街头，或者是横尸街头……两人也渐渐有了更深的关系。

    在高瑾书二十岁的时候，混混斗殴，高瑾书失手重伤了当地一个官二代纨绔，被抓紧了看守所（这事高瑾书并没有告诉家里人，也是后来他自己发达了才说出来的），而那个时候，红芳也发现自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红芳被家人逼迫打掉孩子不成，赶出了家门。红芳就跑到看守所附近的小镇找了一份餐馆洗碗工，一边没有了紧急来源要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监狱里的高瑾书，一边就近照顾高瑾书，闲来还要伪装高瑾书的笔记跟老家的人书信来往……五年之后，红芳带着四岁的大女儿高一冰在看守所门口迎接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高瑾书，高瑾书直接带着红芳和女儿直奔民政局。

    后来红芳的大哥因为生意上的事跟人起了冲突，被人打死在街上，大嫂带着侄子跑了，娘家父母就住到了已经发达了的女儿女婿家……其中的鸡飞狗跳，让邢丽雅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罄竹难书。

    “哥，你准备回来？那你那边的事业呢？”邢丽雅忍不住担心起来，高瑾书这么一大家子，他们两口子好说，可是渐渐长大的四个孩子，那可一个“无底洞”啊。

    “呵呵，这不，我不就在怂恿你们赶紧发财，让我回来投奔嘛！”看着邢丽雅紧张的样子，高瑾书心里软和起来，除了妻子红芳一切都支持自己，四姑姑高美芳担忧自己之外，也就邢丽雅这个自己一直宝贝的妹妹心疼自己了……想着父母那一脸“没了钱怎么活？家里也没余钱”的模样，高瑾书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那么多“情”让他暖心的了。

    邢丽雅不高兴高瑾书这个时候不正经，拉长了脸，狠狠地瞪着高瑾书。

    高瑾书马上做投降状：“真的真的，刚才我跟许辰新说的事情，我是真的打算投资的。”

    说着，高瑾书也简单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邢丽雅听了，这才放心下来。

    想着一家人又要住在一起了，邢丽雅不由得整个人心情都轻松起来……又想到高瑾书的打算，邢丽雅无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内侧凸起的印记，觉得自己应该也能真正地为了家，出那么一份微薄之力了。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身心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