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兰姐儿越发楚楚可怜了,声音缥缈虚弱,“兰儿柳蒲之姿,不敢奢求大人眷顾。
只是兰儿却一直敬仰大人风采……”她还想说“甘愿侍奉大人左右”,但凌峰目光冷冷地望了过来,那双眸子是那么的清冷,那么的讥诮,那么的冰寒,她再是脸皮厚,也没法子说出来。
凌峰对姚氏皱眉说:“老太太,你也忒糊途了。
我太太才刚怀孕,你就巴巴的把人送上门来,是何居心?成心要给我太太添堵不成?难怪我太太不高兴了.”
“啊,凌大人,您听老身说……”姚氏傻眼了,也急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徐氏如此善妒,这凌峰如此蛮横的人物,居然还惧内,现在可好,不但得罪了徐氏,还把凌峰也给得罪了。
失算,真是失算呀。
凌峰不给姚氏说话的机会,冷身道:“我帮顾五,也是看在路家妹子的份上,老太太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让我内宅不宁。
顾家这份恩情,本官会记住的.”
姚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兰姐儿看凌峰已有走人的迹像,实在不甘心,扑上前去就要抓凌峰,却因为体质虚弱,抓住凌峰后,身子就摇摇欲坠。
凌峰拧着她的手臂,把她往顾大太太怀中一带,冷声道:“怎么动不动就往男人怀里扑。
顾老太太,你们家姑娘的规矩,看来该好生调教调教了.”
凌峰走后,姚氏再也忍不住,碰地跌坐到椅子上,脸色灰败,喃喃地道:“完了,完了……”好心办坏事呀。
徐璐却是笑得几乎岔了气,指着凌峰道:“你好坏,把顾家人耍得团团转.”
凌峰说:“这能怪我么?谁叫她们要来自取其辱?哼,想抱我凌某人的大腿,也还要看我是否瞧得起。
居然还在我面前说你坏话告你状,不耍她们耍谁去?” 徐璐叹口气,偎在凌峰怀中:“我知道爷是替我出气。
可这样一来,她们岂不认为爷惧内,说我善妒?” “你怕这些流言么?” “不怕.”
只要公婆没意见,丈夫没意见,管外头如何传她。
“那不就结了.”
凌峰哂笑一声,“不过想来姚氏也不会四处宣扬你善妒,她若是聪明人,就该把嘴巴闭紧些,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
这样一来,还可以给顾家留些颜面.”
这倒也是。
但怕就怕那种有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混人呀。
这样的人,谁遇上谁倒霉。
凌峰笑道:“她不会的。
她有儿有女,三个儿子两个孙子都在官场上混,还有几个嫡亲的孙女,她不可能蠢到以卵击石.”
是呀,若是一穷二白,倒有可能生出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想法。
但当有了一定的财富和地位后,思想和眼界就会发生变化,人的顾忌反而会更多。
这样的人,拿捏起来反而容易得多。
恶整了姚氏一回,也算是变相地替路氏出了口恶气,徐璐通体舒泰,又因为凌峰的表现很令徐璐满意,这晚还是给了他不一样的房事体验,纯作报酬。
…… 四月桃花开的时节里,凌家射月厅前边的桃树林,及后花园的桃花开得格外鲜艳,徐璐学着别家贵妇人,让人搜集了桃花瓣,自己捣成汁,作染指甲用。
比外头的更安全放心,也更纯碎些。
就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传出威国公府顾家与上十二卫前任统领李澄昕的六姑娘喜结连理的消息。
听到消息后,徐璐感慨:“这顾夫人,还真让我意外.”
但又不得不佩服这人的信守承诺。
并未因李家失势就落井下石,进而退婚。
徐夫人微不可闻地扯了唇角:“是呀,确实挺意外的.”
徐夫人今天登门,也只是来串门子。
如今徐家与各房已分了家,因过年时发生的事儿,徐家族人自然要偏向长房,其他各房好歹也还是要些脸面的,也没有过多纠缠,就同意分家了。
三房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全分出去了,徐夫人肩上的担子陡然轻松了许多,每月的开支呈倍减少,加上儿子又靠着凌宽去了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史,也算是小有实权,油水也比较多,徐夫人越发满意,来凌家串门子越发勤了。
今天的徐夫人穿了件荔红色遍地宝相花长褙子,黑色马面裙,戴着齐额眉勒,和赤金展翅凤钗,圆髻上各四枝金棱钗,中规中矩的打扮,不出挑,却又严肃威仪。
多年国公夫人养成的气势也真不是盖的。
“那小蹄子后天就要过门了,李家也送了喜贴来。
我也准备了四色礼.”
还把准备的礼物打开来,让武夫人和徐璐瞧。
盒子里躺着两枚鸳鸯金簪,两个绞金银丝的手镯。
金簪做工倒是精致,那鸳鸯倒是栩栩如生,却只是镂空的设计,几乎是用金丝缠绕,看着大,实则也没什么重量,大概也就一两多重。
手镯很细,几乎与婴儿佩戴无疑,堂堂国公府,送姻亲如此礼物,着实寒酸。
武夫人拿出簪子瞧了下,说:“还不错,至少是最新打造出来的.”
把金簪放下,又忍不住道:“礼物虽轻,但总归是一片心意。
李太太少不得还要感激你呢。
惠惠,你也要学学你娘,别一味的贤惠.”
徐梦竹也跟着来了,不过因母亲送给小姑子的礼物实在寒酸,神色颇是不安。
闻言讷讷道:“姨母说得是。
可这未免也太……” 徐夫人板起脸,拧了她一把,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种没用的东西?那一家子对你如何你还没吸取教训?还要赶着脸去巴结人家?”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指责,说她真是倒霉,怎么就生了这两个不中用的女儿呢,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让婆家人拿捏,真是丢国公府的脸。
徐梦竹弱弱地辩驳一句:“可到底是我婆母,我再是不满,面子上也是不好做得太过的.”
徐夫人几乎破口大骂:“别人看狗往外咬,只有我看狗专咬自己。
我倒是生了个好闺女呀,挖心抠肺替你筹谋,替你出钱出力,你倒是好,胳膊全往外拐了。
那一家子那样对你,你还要去舔人家屁股?真是贱骨头……” 武夫人见她越骂越不像话,皱着眉头制止道:“哪有这么骂自己闺女的?女儿要富养,要疼。
哪有你这么粗暴教养的?你就不觉得,青青惠惠让婆家人欺负,你也该负一定责任么?” 徐夫人当然不会接受武夫人的指责,嚷道:“我怎么了我?她们两个不挣气,还是我的不是不成?” “不是你还能有谁?”武夫人毫不客气地指责:“你从小给两个侄女就灌输得是女子当以贞静为美,一味要她们守礼知礼,大方贤惠,不要辱没了国公府的名声。
却不教她们如何应付复杂难缠的婆媳妯娌关系。
当初我就让你多教孩子们管家理事,主持中馈,你偏不听,非要她们读书识字,半分杂务都不沾染。
现在如何了?害得她们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如何不让婆家人拿捏?” 徐夫人脸色红了红,徐梦竹却是眼圈发红,她想起在闺阁时,一味的学女红识字读书,贞静娴雅,不沾俗务,以至于嫁入婆家,果真如姨母所说,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难怪婆家人瞧不上,要拿捏她了。
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又当着小辈的面,武夫人也不好太过指责,只是对徐梦竹说:“如今你们家都这样了,侄女婿还未受影响。
想来李家人也都知道是因你的缘故。
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吧?” 徐梦竹感激地道:“是的,多亏了姨母替惠惠撑腰.”
武夫人笑道:“一家人何需说两样话?不过有些话姨母仍是要提醒你,你是国公府的嫡女,李家如今又那样了,你更要把腰杆挺直了。
还有,俗务也要捏在手里头。
女人呀,还是要把家中财政捏在手里才成。
哪有让婆婆打理的道理?难怪你婆婆不但霸你财产还要拿捏你。
实在是,你也太不争气了。
你母亲虽然说话粗暴了些,但道理却还是在的,你也该多听你母亲的话。
别动不动就掉眼泪,女人的眼泪在娘家值钱,在婆家可不值钱的.”
徐梦竹连连点头,还表示:“多谢姨母指教,惠惠记下了.”
语气诚恳。
徐夫人又是气闷不已,忍不住捏了她一把:“没良心的,我平时苦口婆心劝你,你都不听,还抵不上你六姨母一句话。
唉,真是白养你了.”
这显然是拍武夫人马屁的,不过武夫人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又问徐梦竹,顾家送了多少抬的聘礼给李家。
徐梦竹道:“二十抬,大概三千两银子左右吧.”
徐夫人笑了起来:“我记得,威国公府当年聘娶世子夫人时,好像是八十八抬,两万两银子的聘礼吧.”
武夫人说:“人家聘娶族妇,自然是不一样的。
世子夫人当年的陪嫁也是满丰厚的就是了.”
徐璐问:“不知李家给李小姐准备了多少嫁妆?” 一想到小姑子寒酸的嫁妆,徐梦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勉强凑够了五十抬,还是就着顾家送来的聘礼置办的。
两位嫂子可有意见了,还多次与太太顶撞了起来。
太太气得肝疼,却又不敢真拿她们如何.”
以前李澄昕实权在握的时候,李太太自然是水涨船高,如今丈夫失了权势,李太太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因自己侄儿打着丈夫的旗号四处欺男霸女,被人告发,李太太也赔了不少出去。
加上随着李澄听失势,李家营收也越发不如前。
李太太即没丈夫撑腰,又没银钱傍身,加上之前可没少给媳妇立规矩,早已被媳妇怀恨于心。
如今风水轮流转,被媳妇爬到头上也是迟早的。
徐璐又问:“你家太太没再为难你吧?” 徐梦竹就笑了起来:“她哪还有胆量?不过心里却是无比怨恨我的.”
徐璐笑着说:“那倒无妨,量她也不敢拿表姐怎样,想来最痛苦的应该是她本人了.”
说得徐梦竹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梦竹又说了李家的近况,李太太彻底失势,不但丈夫厌恶,儿子不满,媳妇嫌弃,连带李晓英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顾家仍然娶了她,但顾夫人对李晓英的印像已从喜欢到冷淡,李家上下也能感受得出来,自然也就无法再神气。
徐梦竹嫁到李家这么些年,日子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舒心,脸色也长好了,身子也略微丰臾起来。
穿着打扮上,也渐渐朝当家主母方面发展。
话也比以前多了起来,说了婆婆,又说自己的丈夫李吉阳。
“……自从公公被罢了官职,夫君似乎就懂事了似的,也很少再呼朋唤友在外头大吃大喝,对我态度也好多了。
我把屋子里的姨娘全都打发了,他也没说什么。
不过比起峰表哥来,就又差得远了.”
徐梦竹望着徐璐,羡慕地道:“峰表嫂才最幸福的,峰表哥对你可真好。
不但那些姨娘成了摆设,就连表嫂怀孕也一直睡到正院里。
唉,我却是没有表嫂这般好福气,能牢牢抓住夫君的心。
虽说他现在对我好了,但我看得出来,不过是看在我娘家还有六姨父的份上罢了.”
徐夫人也笑着打量徐璐,对武夫人道:“还是做你的儿媳妇省心,瞧瞧小璐,养得白白胖胖的,这肤色比以前还要好呢。
哪像有些女人怀了孕简直没法看。
峰儿对小璐是真的好.”
徐璐心头不爽到极点,哪有这样过河折桥的?这对母女也实在是混得可以。
不过鉴于女人都爱攀比的妒忌心理,徐璐尽管不舒服,但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是笑了笑说:“小时候,我祖母就曾说我是有福气的。
没想到还真让她老人家说中了,我不但有疼我的夫君,还有关心我从不拿我当外人的公婆呢.”
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武夫人,诚恳地道:“比起别人家都要被立规矩的媳妇,我可真是幸运多了。
还是夫人疼我,我和夫君会好生孝顺夫人您的.”
武夫人笑了起来:“知道你是个孝顺的。
你也一向懂事,更没什么让我操心的。
我又何必拿捏你?成心拉仇恨么?” 徐璐高兴地往武夫人肩上靠去,孩子气地笑嘻嘻地道:“就知道夫人疼我.”
徐璐讨好长辈的本事可不差,诚恳的笑容加上感激的语气,再是铁石心肠都能融化掉。
看着徐璐圆润粉嫩的脸,武夫人也慈爱地笑了起来,她自认不是刻薄婆母,却也不会有多善良,有时候,她也会偏心,也会迁怒媳妇。
在媳妇面前,也是保持了几分婆母威严的。
徐璐对自己也并不亲热,但大多时候,遇上不懂的,也会来亲自请教,言语诚恳,虚心接受,末了还拍上一通马屁,尽管知道这丫头的伎俩,但武夫人并不讨厌。
不过她是知道她这个大姐一向严厉,又爱训人,怕她受大姐的训斥,赶紧说:“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徐璐赶紧坐起身,撒娇道:“反正这儿也没外人嘛.”
武夫人对徐夫人无可奈何地对徐夫人笑道:“让大姐笑话了,这丫头呀,平日里也是满稳重的,也就是没外人时才会像个牛皮糖似的。
不过咱们也都习惯了.”
徐夫人本想斥责徐璐,教育妹子的,但见武夫人这么一说,反而不好开口了,虽然她觉得妹子太过纵容媳妇,早晚有一天会让徐璐爬到头上来,但当着徐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也就捏着语气,委婉地说了徐璐几句。
徐璐陪着武夫人徐夫人及徐梦竹一道吃了午饭,徐梦竹发现徐璐也未侍候武夫人,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吃饭,不由羡慕地说:“表嫂真有福气。
以前在婆家,可还从未与婆母一道吃过饭。
就是以前我二嫂怀孕也还被立规矩呢.”
徐璐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忽然发现表妹有些绕舌.”
徐梦竹愣了下,语气有些不好了,“表嫂话可不能乱说的,我,我怎么就饶舌了?” 徐夫人也沉下脸色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徐璐。
“你表妹怎么就绕舌了?” 徐璐淡淡地道:“我与夫人虽是婆媳,却情同母女。
夫人未曾给我立过规矩,也只是疼我罢了。
可从表妹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我恃宠生娇似的。
这岂不有离间我与夫人的婆媳之情?这不是绕舌是什么?” “我,我没有.”
徐梦竹也有所有女人的毛病,妒忌比自己差的却比自己过得好的人,有了妒忌心里,就会意难平,就会阴阳怪气地讽刺人。
但徐璐的反击也甚为凌厉,一来就揭穿了她的西洋镜,这使得自小被教“女子当贞静娴雅,不以善辩为美”的徐梦竹难以用有效的言语替自己辩驳,生生受了徐璐的指责。
“有没有表妹自己心里清楚.”
徐璐对这对母女的同情又转为愤怒不齿,当尊严受到挑战时,维护尊严最好的时机便是初次受到挑战时就反击回去。
若第一次没能维护好自己的尊严,那么就会面临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的尊严挑战。
自认对人性已有较了解的徐璐,在徐梦竹向自己伸手之际,就毫不留情地斩断她妄想挑战自己的爪子。
徐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三言两语就让人煽了回来,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冷笑一声,斜着眼盯了徐璐一眼,对武夫人道:“你这个媳妇呀,可真是半分亏都吃不得呢。
惠惠你也真是的,明知你表嫂开不起玩笑你还要开.”
这也是变相地指责徐璐心胸狭隘。
徐璐似笑非笑地道:“大姨母,有些话,就是玩笑都不成的.”
“哎,行了,吃饭.”
武夫人瞥了徐璐一眼,“你这炮仗脾气呀,也该改改了.”
又扭头对徐夫人笑道:“小璐就这脾气,你也别与她一番见识.”
武夫人都这么说了,徐夫人还能说什么,尽管有些不喜妹子对徐璐的偏袒,但徐家还有求于武夫人,也就压下心头不满。
吃了饭后,武夫人就让徐璐去休息,毕竟怀孕的人,很容易疲倦,也容易嗜睡的。
徐璐摇着头说:“没事儿,今早上早就睡饱了,这时候可没什么瞌睡。
我就在这儿多陪陪大姨母和梦竹表姐吧。
毕竟梦竹表姐难得来一趟的.”
徐梦竹短促一笑,刚才让徐璐一番抢白,生生扒得她的脸*辣的,这时候也不敢再放肆了。
徐夫人这才夸了徐璐一句:“你倒是个孝顺的.”
武夫人与徐夫人可没什么共同语言,但见徐夫人却没有走人的意思,只好让人拿了叶子牌来打牌。
徐璐笑着说:“我就不打了,没得教坏了孩子。
我做做针线,让婉容姑姑陪你们一块打吧.”
武夫人只好叫了婉容坐了下来。
徐璐则让人拿了针线篓子做针线,徐梦竹打牌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的徐璐,问:“表嫂做得什么呀?” “里衣,给你表哥做的里衣.”
“表嫂真贤惠呢.”
徐璐笑笑:“也算不上贤惠,连不过是尽妻子的责任罢了.”
徐梦竹一边摸牌一边问徐璐:“表嫂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呢?” “上午管管家,看看账本,下午做些针线,或是陪夫人打打牌。
差不多就这样吧.”
“表嫂还管家呀?”徐梦竹吃了一惊。
------题外话------ 上一章粘贴重复了,已改过来。
后头加了情节,亲们可以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