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鬼话集 第二百一十二话一纸俩条命

    当沈骏东来到“砂泙”夜总会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d.虽然这是他第二次来这家夜总会，但他对这里并不熟悉，尤其是这里正在装修门面，广告牌都拆了下来，只在门口放了一个广告灯箱，这让他在这条街上逛了一会才找到这里。此时天空正洋洋洒洒的下着细小的雨丝，使原本闷热的天气变得清凉了些。他在夜总会的门口徘徊了几分钟，快步朝马路对面走去。马路边的沥青道路上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他用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没有打开车里的灯，与对面绚烂的霓虹灯相比这辆桑塔纳轿车和车里的人显得有些阴暗神秘。

    没错，沈骏东的确算是一个神秘人。他的职业是一名杀手，但是他干这行也只有三个月，之前他就是市井上的一个小混混，与其说他是杀手，更不如说是打手更为确切。今晚，是他做杀手以来的第一笔“买卖”

    三天前，他接到一个人的电话，有一笔买卖要做。雇佣他的人自称叫孙灶明，是个生意人，主要涉及的是建筑规划行业。当然，这个孙灶明在黑道上也多少有一些路数，所以才不怕告诉沈骏东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两个月前政务下达了一个有关于城东郊区的规划建设文件，要在那里建一条公路，要请专门做这一行的人来帮助执行。参加竞标的有很多人，但因为资金等原因到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这里面就有孙灶明。剩下的两个人，有一个实力明显不如孙灶明，孙灶明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最让他担心的是另一个人，那就是和他旗鼓相当的赵云楠。赵云楠已经一年没有生意了，这次竞标他也是志在必得，所以两个人一直都在暗中较劲。可孙灶明也不是好惹的。终于，孙灶明打算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的对手。

    孙灶明告诉沈骏东，今晚，那个叫赵云楠的人会到砂泙夜总会来玩。大约十二点就会出来，那时让沈骏东找机会下手。同时他还告诉沈骏东，赵云楠的脸上有一颗不算大的黑痣，到时候不要认错了。而且自己会在附近等着他的好消息。十几万元的买卖，沈骏东当然不会认错。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沈骏东眼也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夜总会，身边的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二十分钟后，它将会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夜总会的人比较少，门口进进出出总是三两个人，丝毫不如平常那番热闹红火的样子。当然，这也是沈骏东最想要的，要是夜总会门口人来人往，反倒是不方便了。沈骏东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了。他一抬头，此刻夜总会里走出来一个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带着金丝眼镜，最主要的是，那个男子脸上有一颗黑痣。他右胳膊挎着一个妆容妖艳的女郎，身子摇摇晃晃，显然是喝醉酒了，正朝自己这边走来。沈骏东二话没说，抓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长刀，下车莫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沈骏东低头朝前方走着，那个男子也因为醉酒而脚步拖沓的朝沈骏东走来。就在那个男子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一辆速度飞快的卡车朝他冲了过来。一旁的女子赶紧停住了脚步，但那个男子却一直往前走着。只听“咚”的一声，男子被撞出五六米远。脑袋着地，像西瓜一样碎了。身旁那个妆容妖艳的女子大声尖叫着：“楠哥，楠哥！”可那辆卡车在稍微一停之后，加大油门逃跑了。马路上，只留下一具尸体和一个女人。女人尖叫了几声，也没在意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沈骏东，起身朝夜总会走去，嘴里去一刻也不停的喊着叫人出来帮忙。

    五秒钟，赵云楠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沈骏东呆住了，他没想到他马上就要杀的人竟然忽然就如此离奇的出车祸死了。他想打电话告诉孙灶明这件事，但马上回过神来，自己因为作案，没有带手机。他在原地愣了十几秒钟，转身回到车上，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雨，越下越大。

    半小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中。一进门就拿起手机准备给孙灶明打电话，但他拿起手机的那一刻，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孙灶明的手机号，他马上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嘈杂，对方像是哈哈一笑，紧接着说道：“不错啊，小兄弟，这下够意外，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哎我说，临时变卦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沈骏东先是一顿，随即明白过来，这个孙灶明以为赵云楠的死是自己造成的，那个肇事司机是自己！他意识到，要是这时候把真相说出来，孙灶明答应给自己的十五万肯定就没有了，与其这样，他不如顺着孙灶明的意思走，就承认自己是用卡车撞死的赵云楠，这下自己不单没有人命案，还可以白得十五万。等拿到钱后就逃之夭夭，等孙灶明知道真相的时候早已经晚了。在利益促使下，沈骏东打定了这个差一点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赵云楠是我杀的！

    打定主意后，沈骏东压低了声音，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和恐惧，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用车比较省事，踩一踩油门就能超度了他，用不着动刀动枪的。嗯……这次的结果你满意吗？”“满意，太满意了，这样吧，你明天到我这来，我给你点油水。”孙灶明看起来很是兴奋。与之相反，沈骏东只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此刻的他难以抑制自己高度兴奋的神经，明天，明天自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那十五万，枕着自己的胳膊，沈骏东睡着了。

    清晨的空气还算是比较清新的，与城市中刺鼻的汽车尾气味不同，沈骏东在市郊租住的出租屋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八点整，沈骏东骑着一辆摩托车朝市中心驶去，他平时是不会开那辆黑色桑塔纳的，更何况那辆桑塔纳昨天还在一个命案现场出现过。

    沈骏东没有带头盔，他不喜欢那种被禁锢的感觉。一路上，迎面吹来的微风使得他好不惬意。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好像后人在后面跟着自己。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便加大了油门朝前开。结果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仅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他来到孙灶明约他见面的地方，那是一家不大的咖啡馆，餐厅里的顾客寥寥无几。

    沈骏东在餐厅一隅看到正悠闲的喝着咖啡的孙灶明，这是他第一次见孙灶明，两人之前并没有见过面，就连杀赵云楠的事也是孙灶明的打电话交代给他的。但餐桌上那份散开的报纸使他认定，这个人就是孙灶明――那份报纸是孙灶明的“暗号”。

    沈骏东快步走上前去，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你好，请问你是孙灶明先生吗？”对方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与昨天他给沈骏东打电话时的那种兴奋劲有着天壤之别。沈骏东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害怕孙灶明知道杀赵云楠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孙灶明在黑道颇有些势力，如果他知道自己欺骗了他，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沈骏东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混混而已，当自己真的遇见孙灶明的时候，先前的那些冷静此刻却都踪影皆无，没有一丝杀手的“气质”。

    孙灶明看着依旧傻站着的沈骏东，嘴角微微一笑，对他说：“坐吧。”沈骏东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他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盘起了腿。桌子的另一旁，孙灶明依旧细细的品着那杯精致的咖啡。沈骏东不敢说话，他耐心等待着孙灶明把杯里的咖啡慢慢吮吸干净。终于，孙灶明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他在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孙灶明没有避讳沈骏东的意思，他对着话筒嗯嗯啊啊的说了一会儿，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报纸，朝还在一旁发愣的沈骏东说：“小兄弟，我们的交易地点恐怕要换换了，跟我走。”沈骏东二话没说就跟着孙灶明走了出去，他在心里一个劲的嘱咐自己一定要少说话，免得言多语失被孙灶明抓住把柄。

    走出咖啡厅，孙灶明径直走向马路对面，在一辆有一辆的汽车旁走过。终于，他停在了一辆白色奥拓车前，孙灶明扭过头冲沈骏东说：“进来吧。”沈骏东很纳闷――像孙灶明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开这么低档的车？但是他没有多问，乖乖的坐在了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

    没等沈骏东系好安全带，孙灶明就加大油门冲了出去。沈骏东刚想让他小心点开车，孙灶明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你没发现有人跟踪我们吗？”沈骏东纳闷道：“什么，没有吧？”孙灶明白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沈骏东，嘴里念念有词：“那是你警惕性太差了，你看后视镜，不觉得后面那辆蓝色的卡车一直跟着我们吗？更何况，那辆卡车是在我们出了咖啡厅才跟过来的，车上的司机说不定一直在盯着我们呢！”

    沈骏东猛然回过神来，对了，在来咖啡厅的路上自己总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看，就是那辆蓝色大卡车一直在尾随着自己。而且，沈骏东想到，昨晚撞死赵云楠的不也是辆蓝色卡车吗？

    沈骏东做贼心虚，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他牙齿有些打颤的对孙灶明说：“那，那他是谁啊，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孙灶明马上回答：“不会是条子吧？”沈骏东想了想说：“不可能，昨天晚上夜总会门口没有人，不会有人看见的！”孙灶明不禁唏嘘：“但愿吧。”

    “现在怎么办？”沈骏东问道。孙灶明目视前方说：“甩开他。”孙灶明立刻加大了油门，顿时，那辆四四方方的奥拓直冲出去。孙灶明在城市的街道和马路上穿行着，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片废弃的旧厂房区。沈骏东对孙灶明高超的驾驶技术佩服不已，他摇摇晃晃的下了车，跟着孙灶明走进了一间巨大的仓库门口。沈骏东心里早已经开始嘀咕，到底要不要进去，进去后会发生什么。但当沈骏东想到触手可及的十五万人民币，他颤抖的心里就会极度兴奋。他在利益的驱使下进入了那家十分密闭的仓库。

    孙灶明在仓库的正中央停住了脚步，他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沈骏东看着孙灶明拨通了手机，低声说道：“那钱过来，还有……”之后的话沈骏东听不清楚了，但看着孙灶明在那没完没了的说着话，沈骏东也感到很无聊，他看着这处空旷的仓库，确定里面只有它们两个人――他害怕孙灶明会耍什么花招。

    沈骏东也掏出手机来想看看几点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十点一刻。就在沈骏东要把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他发现手机左上角的电子信号是空的，这里没有信号！那孙灶明在给谁打电话？沈骏东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他开始计划怎么逃跑出这个仓库。当然，如果孙灶明或是孙灶明躲在暗处的手下带着枪的话，他将必死无疑。

    没办法了，沈骏东想到，现在唯一的希望在孙灶明身上了，只要自己跑上前抱住他，并且掏出兜里的小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不远处孙灶明依旧打着电话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的什么。沈骏东撒开步子跑上前去准备捉住孙灶明。就在他要抓住孙灶明肩膀的时候，“砰砰”两声枪响在空旷的仓库回荡开来。孙灶明和沈骏东同时注意到，仓库的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放了两枪后，大喊一声：“你他妈别刷花招！”转身跑了。

    沈骏东没感觉身体哪里很疼，确定自己没有中枪。他抬头看看也是毫发无伤的孙灶明，他也正在纳闷的看着自己。对方明明有枪，为什么不杀我？沈骏东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孙灶明先是愣愣的看着沈骏东，随后哈哈一笑，马上变了脸色，他拍着沈骏东的肩膀说：“钱马上就到，你等等啊。”说着，孙灶明走出仓库开始打电话。沈骏东也跟着走了出来，他再次拿出手机，这次手机上的信号是满的。沈骏东有些傻了，这个孙灶明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干脆？

    不到五分钟，一个穿着白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的男子跑了过来。他把一个纸包递给孙灶明，嘴里嘟囔着：“怎么变了？”孙灶明二话没说，顺手递给了沈骏东。他笑着说：“数数吧。”沈骏东捏了捏鼓鼓的纸包，说：“不用了。”一旁的孙灶明哈哈大笑。

    他要杀我？沈骏东这样想。

    他要杀我！孙灶明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