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就是哗众取宠
太极宫凝云阁,特赐的宫内宅里,领内侍监、宫台省大丞,兼闲厩、五坊、监内班等十余使的郕国公李辅国也在烦恼,
作为中贵第一人,虽然已经权倾朝野,通过察事厅,轻易拿捏住大量官员的隐私和把柄,一声令下几同诏谕,无数人为之奔走,连几位政事堂宰相,也要侧目而避左右,军中遍心腹,衙下尽爪牙。
他本是出生于皇帝养马人之家的小奴。长相平凡,甚至有些丑陋,但因为粗通文墨,所以能够在一干的同类中拔举而出,他为取悦上司,唯谨唯慎,办事一丝不苟。最初在高力士手下做仆役,言听计从,可谓任劳任怨。相比那些同年已经拜内三省、监五局的公公,他的经历实在乏善可陈。
四十余岁才始掌闲厩(主管宫廷的马匹簿籍),后入东宫侍太子。才开始发达,当肃宗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多次被宰相李林甫陷害,处境危急,甚至被迫两次离婚。
在患难之中,李辅国给了太子许多抚慰,还冒着被杖杀的风险,帮他做了许多太子不方便出面做的事。又通过马嵬献策、灵武劝进一系列辅弼之功。那位陛下是个很容易念旧的,特别是身边已经寥寥无几的老人,因此,得位对李辅国一直相当信任有加,甚至到了宽纵的地步。
但他也十分明白,他的权势和风光,和那位陛下时好时坏的身体一样,充满了飘摇不定的因素。更何况权势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在南内那位宾天之前,还有极少数力不能逮的存在,所以他一直习惯把自己藏在幕后。
但是,
太子遇刺,似乎让他不可避免的一下被推上了风尖浪头,虽然没有人敢在朝野正式的场合中谈论一二,但是各种地下流传的文抄小載上,充斥都是各种以十常侍谋废主挟少帝为名的影射题材,不管怎么查也查不绝的。
偏生最要紧的京师房,又被人暗杀,暴出了那档子烂事,连那位一下不怎么理事的陛下,也颇有微词了。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他有些郁闷的想到,又点了一根醒神香,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懒洋洋的感觉从骨子里驱逐出来,毛孔伸张的象浸过温泉一般舒适起来,有些泛散的精神,才重新凝聚起来。
可惜那京师房家伙死就死了,偏生手中还私藏了一些要紧的东西,一大笔活动费为名的钱帐下落,那些招待往来的名单,都随着身死没有了下文。
那位张皇后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妇人就是妇人,不识大体,也不知道方寸,只会乘着自己养病的由头,暗中挖内廷的墙角,她以为一边往英武军和殿内班里偷偷伸手,一边通过养侄女的干系,与雍华府上保持往来,就做得那么天衣无缝么。
为了陛下在面上的交代,也为了安抚那些心有不甘的臣子,他不得不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就算暂时被放弃的名位权势这些东西,他也有把握在事后重新拿回来,但是背上这个恶名,却是长久的麻烦。
虽然东宫的那位,并不是他心目中的良选,也并非没有过图谋的心思和策划,但他却是从心底无比的鄙视这种激烈粗暴且后患无穷的手段,要图谋那位太子殿下,有的是各种法子,谋取一个人的姓名,有时候一帖良药就足够了,轰轰烈烈的武力刺杀,是最不可取的下策,毕竟他是皇帝亲手设立的储君啊,没有被废一天,就一天是国家大统的象征。这也是在打朝廷脸面和威信,无论皇帝陛下如何不喜欢太子,也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难道是河北那群,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家伙,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阿公。”
就听见随身的小黄门,用一种尖尖的咏叹声呼唤,不由脸色一肃,自己才养了两天的病,底下人的就这般乱了方寸么。
“出大事了。”
却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喜调。
府上唯一的变化,就是那位出入神神秘秘的小慕容,换回了女装,变成一些正常起来。所谓的正常,也就是有人在的时候,不跳窗户,改走正门了。但这位哪怕是换了女装,但是只要站在我那些女人中,依旧是象鹤立鸡群一样的显眼。
虽然时候初晴守口如瓶,敏感如阿蛮、云容、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不管怎么样,小慕容以保护为名,名正言顺的搬进永王家那位所在的兰轩里,不过府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她要人随身保护,这种问题是不需要我来考虑的。
兰轩里面还住另一位身份比较麻烦的人物,就是刘王傅家的那位大小姐,这两个曾经是手帕交的女人,因为各自的家庭背景正在冷战,哪怕就是门对门,也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形,再丢进熟人小慕容这只性别取向特殊的鲶鱼进去,不知道会碰撞产生什么样的火花来。
刚刚以权谋私带了建宁王李琰的老婆孩子,去宗正寺看过他后,被一堆儿女情长抱头痛哭的肥皂剧,搞的心情郁闷的我,坐在书房里和薛景仙一起喝茶。
“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僵持下去。陛下既不想深究,别人也没有发作的理由。”
因为殚精竭虑的多,胡子已经有点灰色调的薛景仙,用同样用叹息的声音回答我,这位前陈仓县令为我服务了几年时光,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一般。
作为我半路出家,被我半绑架班胁迫来的第一位谋士,自从他曾有的家人全部死难在长安后,至今没有结婚也没有重新组成家庭,身边除了两个特意拍去服侍起居的女子,孑然一身,也没有多少财产。连唯一一个在王维手下效力的族弟薛义昌,也没有多少来往。
相比温哲孜孜不倦不择手段的营钻精神,或者崔光远淫浸官场,老于世故的狡谲,唯一突出是可靠与忠诚而已。这些年,他越来越少质疑我的决定,却始终在我每一个决定背后,默默出最大合理化的实施计划和推演结果。
“难道我们都没法做点什么。”
我有些失望的放下苦到舌根里的岩茶,这就是后世武夷山大红袍的老祖宗,叫晚甘侯,每年都靠山民冒着摔死的危险,用以段绳子和几个木锥爬上绝壁采集,就那么斤半的产量,还是小东西直接从内库里顺出来的。
“天家的大统之事。素来不是那么相于的”
“大人不是一向无心参合这些事么。前番出手,还可以说是出于维护宗室的立场。但介入的多了,太子那边,倒要有想法了,所谓三人成虎啊。”
上次找养伤中的太子小白关说厉害,促进他的求情疏,已经算是极限了,如果不是有身为宰相之一李泌的奏书为呼应,麻烦和干系也不会小的。现在想来,小白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的郁闷。
“那你说我。是不是出头的太早,以至于失去了先手,也失去了对后事的控制。”
“或许是这般,但是大人若不出手,建宁王只怕连申辩的机会都未必有了。”
“只能等到太子将来既得大统,才有转机把。”
叹息声,虽然我出手干预,但结果还是无法避免,唯一的变化,就是建宁王保住了一条性命而已。
朝廷发落的动作很大。
东宫人员大换血,牵涉在案的太子内坊、三府三卫,十率卫士,多达一千八百多人,被群体流放岭南,太子小白身边的武装力量,几乎被一扫而空。倒是在体制外以监国名义建立的那些斥敌、宪军、参议、虞候各营团,因为牵涉到几乎是朝廷强力军事集团的背景,只是被强制解散而已,悉令各归本属。
继成如蓼的神策军之后,管崇嗣的神武军,也被从八个营个升格为左右厢体制的十二个营,分为五千人的马军和一万人的步军两大系统,以左右军使分领之,又从殿中监派遣护军中尉,名为检校实为监军。新多出来的四个营全是具装的马军配备,光从剑南军监司调拨的兵器甲仗,就价值数十万缗。虽然编制增加了,但实际上神武将军管崇嗣被进一步架空,如果没有马、步护军中尉的副署,他手中能够直接调用的武装力量,只剩下亲军营和中军帐的虞候们。
“已经开始了。”
杜佑满脸的色的走进来,
虽然气氛和局势有些紧张,但是身为长安人的生活还在继续,平康里也照样艳帜高张,暗香浮影迎送如潮,相比,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又有谁犯在了中宫的那位绝不打脸的兰阿姨手中,那位梁蛮子沉寂了许久之后,又开始到处找人的麻烦,把那些不入流的司衙署局折腾的鸡飞狗跳。
顺便在酒热耳酣之际,在同样醉醺醺的同伴和如花解语的娇儿面前,用所谓最新的内幕消息,吹嘘一下自己是如何个消息灵通的。
一个消息,迅速冲淡了前些日子一连串变故所带来的愁云惨淡,
毕竟轰动一时的太子遇刺,建宁王涉案,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只有这个消息,才切关他们的将来和前程。
长安几个学子聚居地段,变的气氛汹涌潮动起来,常常可见三五成群,行路冲冲的学子,想见就热切的打起招呼,然后聚做一团神神秘秘的争论起什么来。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这新出的文抄上,
“斯功名,国家公器尔,非私私相受得。”
新登的刊头上,开首就是如此显目大字,然后从旁才小注一行,建言科举二三事。
上书改易科举体制,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象一枚重磅炸弹,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此时的科举形式主要还是自考,也就是闭门寒窗苦度自考,只有那些大户之家才有象样一点的私塾家学,而只有一些繁华富庶的名城大邑,才会出现一些官私背景,成规模的书院学堂之流。但相对全国人口来说,哪怕是有心科举的人群来说,比例实在太少。
唐代的科举制度,还在发展初级阶段,只有乡试和京试两级,也没有象后世那样形成县、州、省、都一个完善而整密的体系,报考的人来自各级学馆者,称生徒,由学馆荐举学成者,送尚书省参加考试;未入学馆而直接来自州县者,称乡贡,他们首先自己在州县报名,经州县考试及格后,举送到尚书省参加礼部
唐代科举考试并不糊名。应考者姓名对主司是公开的。作为主考的官员,人为的因素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往往容易凭借个人的好恶和亲疏来选士,常常成为舞弊和徇私的死角。因此那些象杜甫、杜牧、之流的才学之士不但要靠成绩好,还在在考试前先通过诗文歌赋打出名声和影响,来引起考官的注目,以获得更大的机会。
科举的项目主要以官定六学为纲目,然后在不定期的辅对应特殊需要的制科,最热门的是进士科,而最尊荣的却是秀才科,这个秀才与后世的秀才不同,乃是选拔锦绣之才的特科,也是公认的头等科目,当然此时尚未形成状元、榜眼等说法,只有在琼林宴的时候,会选出两个最年轻俊美的举人,作为监酒行令的探花郎,科举第一名被称为头甲或者傍头,因为接见时站的是离皇帝最近的螯阶上,因此成为独占鳌头的来历。
一般情况下头傍的举人会被选入翰林院之类的机构,做为人才储备起来。只有二傍以后的排名,才会在吏部的考碣试后被有选择的放任地方,充任一些最底层的县尉、县丞、主薄等末品官,一步步积累政绩爬上来。
武举之制始于长安二年(702)。州县以下习艺者每岁如明经、进士之法选送于兵部,进行课试。所试科目有:长垛、马射、步射、平射、筒射等;又有马枪、翘关、负重、身材之选。上述各科考试通过,兵部即可除官给禄,不必如文官须再经过吏部试才能释褐任职。
虽然说在后世以科举入相是正途,但在唐朝以武将积功拜相也是很平常的事情,相比需要苦苦熬资历的文官仕途,对一百多年来一直保持对外开疆战争的唐朝来说,从军无疑是一条升迁的高速电梯,是以王维、岑参、杜甫、李白这样文才风流的一代名人,也对投军报国抱以相当的热情。
虽然唐朝的科举制度还在初级阶段,但是他选士的范围和知识面之广,却是后世宋、明所无法企及的,常科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象明经科选的固然是熟读经史子集读好的人才,而明算科则试《九章》、《夏侯阳》、《周髀》等数学著作,选数术出众可为国家财税度支的人才,明书科试《说文》、《字林》等字书,选的是文学人才。而明律科顾名思义,就是精通律学的司法人才,本朝玄宗老皇帝时还一度置道举(试《老子道德经》、《庄子》),还有童子(限十岁以下)举等。
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俊士等科不经常举行,秀才一科,所谓秀才,可不是后世那种初级功名可以比的,这秀才就是优秀之材,比进士还难考取,也更家荣耀的存在,但因为在唐初要求很高,后来渐废。所以,明经、进士两科便成为唐代常科的主要科目。
自高宗以后进士科尤为时人所重。唐朝许多宰相大多是进士出身。常科的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由乡贡入京应试者通称举人。州县考试称为解试,尚书省的考试通称省试,或礼部试。礼部试都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闱也就是考场的意思。
考试的内容也不是后世狭隘的八股文所能比拟的,不但有文理诗词的考较,对国家大事建言的策论,还有公文写作性质的判词。而且相貌气质也成为决定排名的一个重要因素,所谓以貌取人的说法就是诞生于这个时代。
但是另一方面,往往数万人之中,才取数十到十数人,所谓万里挑一毫不为过,是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竞争极其惨烈。到了中晚唐因为录取范围太小,再家上科举舞弊成风,仅有的名额基本被豪门权贵手把持,造成大量有识之士抱国无门,流散民间,为了改变自身的命运,这些人也进行了积极的抗争,其中许多人变成推翻唐王朝的掘墓人,象后世唐末农民大起义的首领王仙芝、黄巢,还是现今安禄山倚为肝胆心腹的谋臣严庄、高尚,莫不是科举无门之下的失意人。
既然连作为国家统治机器部件候补的士子,都忍受不下去起来造反,这个国家命运也到了尽头。
因此,后来宋朝注重文人执政,未尝没有吸取了唐代科举录取门槛太高,而导致大量学子流落民间而变成动乱的因素,扩大了录取范围,就算没有官职可以受也以国家的名义将他们圈养起来,自此形成后世多级科举学政体系的雏形。
所谓农民造反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追求又有文化的人参与的农民造反,不但波及和影响很广,往往是成为改朝换代的重要导火线和契机。有宋一代,虽然大小农民起义和暴动一直没有停息过,但是却鲜有士人残余其中,不能不说是另一种制度的成功。
因此,我直接照搬了明朝科举的模式,这还得感谢曾经风行一时的热门嘲讽体小说《明朝那些事》,关于科举的这一节,尤为让人印象深刻,就算这么多年后,通过各种泛谈式的读书笔记收集起来,居然还凑得个大概。
明朝的科举制度严格说来分为四级——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院试是属于州县级别的,参加院试的叫童生,考试成绩分为六等,其中只有考取了前两等的同学才有资格参加下一轮的考试,叫做录科,而考取了第一等的可以取得秀才的光荣称号,同时还可以享受某些特权,比如说可以免一个人的徭役,见到县令可以不下跪等等。
接下来就是省一级的考试了,叫做乡试。这里考试过关就取得了举人资格了,这意味着有资格做官啦!而这里也将产生三元中的第一元——解元。他们将要参加的考试叫会试,朝廷一般只从举人中选取三百人,这三百人叫做贡生,也就是通常电视里说的天子门生。
这三百人当中的第一名就是三元中的第二元——会元。不过这还不算是取得功名了,必须获得进士资格的人才可以说自己有功名在身。
要想取得进士资格呢就必须过最后一关——殿试,由皇帝老儿亲自在大殿上进行出题测试。殿试的成绩也分为三等,即俗称的三甲。
一甲只有三个人,分别是状元、榜样、探花,他们称为进士及第。二甲由若干人组成,他们叫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称为赐同进士出身。前面所说的举人是有资格的做官的,而名列三甲的各位确实一定有官做的,区别就像现在的非师范专业的大学生和师范生,一个是毕业不包分配一个是毕业包分配的。
此外,明代以前,学校只是为科举输送考生的途径之一。到了明代,进学校却成为了科举的必由之路。明代入国子监学习的,通称监生。监生大体有四类:生员入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举人入监的称举监,捐资入监的称例监。监生可以直接做官。特别是明初,以监生而出任中央和地方大员的多不胜举。明成祖以后,监生直接做官的机会越来越少,却可以直接参加乡试,通过科举做官。
参加乡试的,除监生外,还有科举生员。只有进入学校,成为生员,才有可能入监学习或成为科举生员。明代的府学、州学、县学、称作郡学或儒学。凡经过本省各级考试进入府、州、县学的,通称生员,俗称秀才。
取得生员资格的入学考试叫童试,也叫小考、小试。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院试由各省学政主持,学政又名提督学院,故称这级考试为院试。院试合格者称生员,然后分别分往府、州、县学学习。生员分三等,有廪生、增生、附生。
由官府供给膳食的称廪膳生员,简称廪生;定员以外增加的称增广生员,科称增生;于廪生、增生外再增名额,附于诸生之末, 称为附学生员,科称附生。考取生员,是功名的起点。一方面、各府、州、县学中的生员选拔出来为贡生,可以直接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一方面,由各省提学官举行岁考、科考两级考试,按成绩分为六等。科考列一、二翟贿,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称科举生员。因此,进入学校是科举阶梯的第一级。
这样就无形的保持了两学为基础的学校系统,在出身背景上的优势和垄断性,毕竟是天下仅有的国家认可的大型教育机构。倡导以学校取士,可是太上老皇帝沿袭下来的国策。
《建言科举二十三事》的扎子,一上去是何等的轰动,有明一代虽然以科举僵化和八股文著称于世,但其相关科举制度和体系的完善和周密,已经达到整个封建时代顶点,已经没有多少可改进的余地。比如考监分离独立,考官抽选制,天子命题等等,无不是影响深远的东西。甚至具体到,如何甄选人员,如何防止夹带舞弊,种种考场上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的应对措施。
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至于其中所需要逐渐演变和接受的过度和缓冲,就不是我操心的事情,我纯粹是来搅局加打酱油哗众取宠的,反正最合理的方法我已经拿出来了,不能实现那也是传统保守势力的迫害和排挤,就让已经见到一线希望的广大士子和他们折腾去了,反正表面上于我无损的,一个伟大的公务员制度改革先行者,已经跑不掉了。
“他这是在打脸啊。”
太子少师韦见素,对着身为御史中丞的长子,呵呵笑了起来
“怎么说。”
“在打天下门阀氏族以及那些清流士林领袖的脸啊,。”
“本朝科举沿革隋法,已经颁行了上百年,无数贤良能臣都未得多少改进的善法,却让一个明显半路出家的武人给指镝出来。这不是赤果果的打脸,还能是什么。”
“更深一步说,反衬出那些国家以高官厚禄优养多年的那些人,无能且无作为,。”
“再说了,这虽说的是改良科举之弊,但却是断那些权势门第营钻的路子,削夺那些宰辅臣僚们专断选士的权利,不知道要多人要跳脚奔走了。”
北内大明宫,乾德殿小内朝,济济一堂。虽然惯常的场合里少了一位熟悉的面孔,但是大多数人竟反而有些稍稍松了口气的感觉。
“臣无话可说,只能用其智近妖异归结之”
这是被肃宗评为“门地、人物、文学皆当世第一”的三绝宰相李揆板着脸,用一种规规矩矩语气的评说道
“就怕他光有武侯之才,却没有武侯之德。”
自然也有乘机上眼药的,比如那位游离在权势边缘的清望宰相房琯,很不感冒的用鼻子哼出来的声音道。
这话听到肃宗眉头一皱,言虽未尽,但余意竟是隐归为操、莽之流了,心里起了些疙瘩。又有些说不上的不爽快。
既然有宰相开了头,眼见堂下多有附和之声,无非就是,这位始作俑者虽然泛有大才,却从来不修私德,平时也以岬戏折辱官民为乐,突然来这忧国忧民的一出,虽然有良策之名,却显然动机堪忧。
他却眉头越发紧锁,作为一个还算亲臣纳谏的天子,有时候个人的喜恶和实际的需要是两会回事。
“臣只是觉得,他此谏一出,成立与否,怕与天下世族门阀相恶亦”
直到新进的御史大夫萧华开口,才让肃宗稍稍释然。这位是天子从为了平衡朝局,河中节度使转任过来新贵,说话还带这些武人的爽利,于朝中也牵扯不深。
他说的很公允,意思也很明白,虽然门阀世族让历代君王又爱又恨,又拉又打又要用,但他们同样也是构成统治的重要基础,既然站到他们对立面去,至少对大位是很难有想头,最多就是权臣的格局而已,而且不受人待见非主流的那种。
南内兴庆宫,类似的对话,也在继续。
直到一个陪臣听的不由哧声笑出,却是那位硕果仅存的景云老臣钟绍京。
“孰臣无状,只是诸大人所言让某,想起三国一典故”
“处之乱世奸雄,用之盛世能臣么”
只看他笑而不语,太上心中却有所悟,
眼色却漂向拱手垂立的宫内大监
“力士,你又怎么看”
“诸位相公都是极有见地的人物,怎么论的到咋家一介残竖置啄”
“少装混,常年行走内外,这点眼力怎么没有”
“是”
高力士搭下眼皮,仿佛没有说过任何表态
“老奴倒是听说他贪财敛色,搜刮有方,似乎倒不在乎名声如何”
善搜刮敛财,有能力却又不在乎名声,这才是上位者心中的良臣。一旁的中书侍郎余怀贞,不禁叹然一声。明抑暗扶,不沾干系,这高力士也不愧是多年把持宫省受人尊仰的人物。
其他的陪臣,如内承制裴士腌、监察御史韦伦、门下舍人方佐,尚书司郎中于畴,给事中沈介,却也各有滋味在心头。
他们都是成都小朝廷的老班底,老早就打上太上皇的烙印,立场和政治风向也不大在乎别人怎么看了,反正他们的前程,是直接落在太上皇继续延年康寿的基础上,反而会比朝中那些派系,更加团结一些。
“那个人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消息传到洛阳大内,河北安抚采访处置大使李泌放下公文,却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虽然一个在军中一个在朝,却有许多惺惺相惜的共同语言,可是他一直觉得始终看不透这个人。
李泌被称为神童的出类拔萃的人物,自小集聚了太多的期许和荣耀的光环,为了不至于迷失浮华尽才早夭,很早被师长带进山修学养道,以远离繁华喧嚣,不但修身练气,还奉修王佐治世之学,虽身在道宗之内,却拜范螽、陈平为祖师,主张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但真到功成名就身退之时,怎么全身而退,怎么退的有意义,不至于留下的东西,因为人走茶凉人亡政息,顷刻就被推翻,却又让人忧患得失起来。
蜀中一会,那个人理念颇多契合,又足够年轻,与太子有近谊,似乎是承托后事的最好的人选了。可惜他一直无心政途,更不愿走到前台担待起更重要的责任来,倒让许多明明是于国有益的大善之事,变成颇费周折。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愧是传说中的武侯传人云云,虽然抛出一个东西,就是震耳发溃的大地震,虽然有赌约为呼应,但没想到却用的是这种方式,这也算是他的一种恶意趣味,想到这里,他不禁头疼起来,这个家伙就不能好好的经营筹划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