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萍一个人很少住在乌兰牧骑剧团里,要么和文若英在一起,陪着新婚的二姐,要么和文若青在一起,陪着孤独的大姐。
一日,文若萍低声地对大姐文若青说道:“乌兰牧骑剧团最好的马头琴手,咱们的老师尹章病了,前一向还坚持参加演出,后来精神不振,恍恍惚惚,有事无事到咱们宿舍坐一坐,老走神,连功课都不能辅导了。突然发现,咱们的尹章老师消瘦的样子都变了,头发常常蓬乱,双目布满血丝,脸色蜡黄,面目清癯,一天比一天难看,剧团安排了专人陪同去检查身体,陪同的人手里拿着一大叠检查单、化验单,还有专家医生的诊断回到剧团,剧团负责人也十分奇怪,全是正常,根本没有病,于是给尹章老师准了假,让休息一个月,尹章老师不置可否,拿了单子走了。”
文若青听着文若萍的讲述,思绪飞到遥远的大漠里:大漠里颠簸的车子,自己被摔了下来,一个精力旺盛充满活力的年轻小伙子,奋不顾身地跳下了行驶的卡车,抱起了自己,他就是尹章。自己摔断了胳臂,剧痛难忍,是尹章一路抱着自己,鼓励自己如何战胜剧痛,才坚持到了一个简陋的卫生院。在卫生院里,是尹章一直守护着自己,与唯一的一个医生沟通,采取最佳的接骨方案,最终使自己的断臂恢复如初,没有影响自己的舞蹈事业。是尹章不辞辛劳,任劳任怨,一直照顾着自己安全回到剧团总部。自己和妹妹文化知识差,是尹章主动给我们辅导,制订学习计划,几年如一日,不计报酬,不计个人得失……文若青想到此,不由得“哦”出了声,曾经尹章向自己吐露过真情,颤抖着说喜欢自己,自己没有一丝爱的感觉,当时回绝了,难道他的心竟然如此脆弱,拿又拿不起,放又放不下,一直藏在心里,以至如此的样子?
文若萍看着姐姐走神,放大了声音说道:“姐,你怎么了。”文若青听到妹妹在叫,动了动身子说道:“没什么,咱们应该去看看尹章老师。”
天色向晚,街道昏黄,似灯非灯时刻,文若青若有所思,不知不觉到了乌兰牧骑剧团单身宿舍。马头琴手尹章一直住在乌兰牧骑剧团的单身宿舍里,一年前,是文若青和文若萍常常去的地方。文若青和文若萍姐妹俩来到门前,见里边一片漆黑,文若青心道:“一定是出去了,相隔一年多的时间,不会象文若萍说的那样严重吧,何况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文若萍来到门前,仔细听着,然后敲了门,无人应答,随后提高了敲门声,里面依然无声,文若萍一边依旧敲着,一边大声叫道:“尹老师,在屋里吗?我们来看你来了,我是文若萍,看我带谁来了?”里面依然无声,文若萍停止了敲门,静静地等着,文若青开口说道:“不在,咱们走吧!”刚要转身离去,听到里边有低微的叹息声,姐妹俩停住了脚步,文若萍大声说道:“尹老师,在屋里吗?我和大姐看你来了。”听到屋里有悉缩的声音,豁然,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人,头发蓬乱,胡须丛生,衣衫褶皱凌乱,眼光直射过来,口中喃喃道:“果真了文若青,果真了文若青,你来了。”
屋内,灯光清亮刺眼,一张床上,被子衣服杂物堆在一起,写字台上,书籍杂物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积尘厚厚的一层,地上更是脏乱不堪,唯有挂着的那把马头琴,油光呈亮,闪闪发光。尹章站在一边,紧紧地盯着文若青,清瘦的脸庞动了动,似在微笑,但扭曲了整个表情,声音清亮地说道:“若青,真的是你吗?我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多少次去等你,却无缘相见,多少次我鼓足勇气去找你,又不想给你增添麻烦,多少次,我是在祝福你幸福,在给予你幸福,哪里能打乱你美好的生活!别人都说我有病,而且安排我到医院全方位的检查,结果证明了什么,我没有病,我是健康的,正常的,若青,你看我象有病吗?”文若萍听到这里,急忙说道:“尹老师,您怎么会有病呢?你身体健康,语言流畅,马头琴技艺全团最棒,您是马头琴艺术家,演出少了你的马头琴,观众大为失望,演出逊色多了。”尹章眼睛一亮,取了挂着的那把马头琴,摩挲着,轻轻地晃动身子,拉了起来,琴声悠扬,绵绵流畅,拉的正是文若青最喜欢的《蓝色的故乡》,文若青被美妙的琴声陶醉了,又回到了童年家乡的歌声里,又进入参加歌手大奖赛的激情之中,琴声溘然而止,文若青望向尹章,只见泪水满面,金光灿灿,文若青一阵茫然。琴声又起,是伴舞曲,是文若青最喜欢最受欢迎的舞蹈伴舞曲,或缓或急,随着舞姿飘荡,尹章已经没有眼泪,昂着头,抖动着蓬乱的头发,激昂、亢奋,一曲接着一曲拉着,是那样的投入又是那样的欢愉。
夜深了,文若青和妹妹文若萍告别了尹章,尹章追了出来,面对文若青,闪着乞求的眼神,柔声说道:“我可以去看你吗?可以吗?你还来看我吗?还来吗?”文若青茫然,若有所思,无意中点了点头,尹章似小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回到了屋里。文若萍对姐姐说道:“尹老师变了,潇洒的影子消失了,姐姐,他对你一往情深……”悠扬的马头琴声传出来,打断了文若萍的话语。
文若英和慕容轩几乎天天来看文若青,看上去新婚夫妇感情甚笃,卿卿我我,慕容轩来到文若青家里,少言寡语,更多的是注视着文若青,文若青心里明白,也不去管他。文若英来了,叽叽喳喳和姐姐说个不停,突然郑重其事地对姐姐说道:“刚刚在楼下看到了剧团的马头琴手尹章了,看上去神情恍惚,怀里抱着一把马头琴。好长时间,尹章在剧团不上班了,整日精神恍惚,剧团给了长期病假。”文若英注视着姐姐文若青,文若青没有接文若英的话。
文若青得到了消息,丈夫吴金鹏提前放假,近几日就要回来了,这个消息文若青告诉了刚进门的妹妹文若英,并且说道:“吴金鹏回来之后,要一起回家乡住。”慕容轩听说文若青要回家乡小住,顺口说道:“我们也打算回去,我们一直没有回去过。”文若青知道慕容轩的心思,心中一热,也没有说什么。文若青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想和丈夫单独在一起生活,冥冥之中她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控制着什么,虽然与吴金鹏已经结婚,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吴金鹏风尘仆仆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妻子不在家,焦急地等待着,终于文若青回来了,吴金鹏紧紧地搂着,哪里还会放开,耳鬓斯磨后,文若青柔声说道:“金鹏,你回来的正好,明天是妈妈的生日,准备回老家给妈妈过生日,车票已经买好了,在这里。”果然文若青手里握着两张车票,马上就要发车了,吴金鹏看了车票,面色铁青,大声说道:“不,不,我累了,明天一早咱们在走。”文若青轻声地劝道:“金鹏,现在路好走,天黑就到了,票已经买好了,坚持一下好吗?到了妈妈那里,可以好好休息几天,那里环境可好了,没有这里的喧嚣。”文若青一边说,一边在吴金鹏怀里撒娇,吴金鹏哪里听得进去,一个劲地说:“明天去,明天去。”顺手把两张车票撕了个粉碎。文若青无奈,黯然落泪,任凭丈夫吴金鹏所为,文若青眼里含着泪花,望着丈夫快活的扭曲的脸,默默地祈祷。
第二天,文若青,吴金鹏,文若英,慕容轩,文若萍一起回到了老家,沙漠中绿洲上的独家村落热闹了,文章和妻子文嘉热泪盈眶,一家子团团圆圆,子女们嬉笑不已,老人们幸福的流着喜悦的眼泪。文若萍已经是大姑娘了,依然要在妈妈怀里撒娇,吴金鹏、慕容轩拿她开玩笑,文若萍哪里饶过两位姐夫,不知不觉吴金鹏、慕容轩已经是两张花脸,连老丈人和丈母娘都笑的前仰后合。
此次归来,是文若青一手组织的,要给母亲过生日,母亲四十开外的年纪,哪里愿意过什么生日,笑出了眼泪说道:“我这个年纪,大张旗鼓过生日,也不知道过老是过小,会让人笑话的。”文若萍看着母亲流出了眼泪,拉了妈妈的手说道:“妈妈,咱们不在家过生日了,我们陪您二老到海子转一转,海子的风景美的很,在乌兰大酒点搓一顿,一边吃饭一边观赏沙海风光。”吴金鹏、文若英高兴地叫了起来:“好主意,好主意啊!”文若青和慕容轩无语,显然是想到了过去的事,父亲文章在蹲的角落里吧嗒吧嗒猛抽了几口形影不离的旱烟锅子,站了起来说道:“就按若萍说的,去海子,咱们骑马去。”父亲一拍板,高兴坏了三个女儿,好长时间没有骑马了,可以过一过骑瘾了,这下子难住了吴金鹏,吴金鹏从来没有骑过马,但不好表示自己不会骑马。
首先文若萍一马当先,驰了出去,父亲文章和母亲文嘉也先后上了马,文若英担心丈夫慕容轩不会骑马,可是慕容轩身子一晃上了马。原来,慕容轩自从乌兰海子归去,常常去赛马场学习骑马,文若英非常高兴,紧追丈夫而去。文若青看着吴金鹏,吴金鹏表示从来没有骑过马,文若青只好让吴金鹏上了自己的马,两人骑一匹殿后出去。吴金鹏第一次骑马,害怕之极,抓着马鞍,只怕掉下去,文若青在后面护着,否则早已掉下去了,其他人已经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文若青和吴金鹏一步一捱向前走去。突然身后有“突突突”的声音,吴金鹏回头一看,是一辆四轮农用拖拉机,吴金鹏拉住了马,向拖拉机司机招了招手,四轮农用拖拉机停住了,吴金鹏小心地下了马,向司机表示要搭车到乌兰淖尔,司机同意了,吴金鹏坐在了司机旁边,座子是一个轮胎护罩,挥手对文若青说道:“我搭拖拉机去,你自己骑马去吧,要小心!”拖拉机“突突突”向前开去,拖拉机跑的甚快,文若青打马驰骋,正好过一把骑瘾,吴金鹏惊奇,妻子马背驰骋,好洒脱好洒脱噢!
文若青不一会就追上了文若英她们,只是妹妹文若萍已经不知去向,母亲文嘉唠叨着:“若萍这孩子,跑哪里去了,姑娘家也不学文静,将来有吃亏的时候。”文若英接口说道:“若萍一定是先去定饭局去了,听说那里桌子紧张。”扭头看着文若青,不见吴金鹏,于是问道:“姐,吴金鹏哪里去了,你一人来了?”文若青答道:“等上一辆拖拉机,乘拖拉机在后面呢。”父亲文章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不是骑马来?”文若青答道:“不会骑,我带着骑了一会,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家人缓辔而行,等待吴金鹏跟上来。
前面一骑飞来,嘹亮的声音传来:“怎么,慢腾腾地什么时候才能到了。”一听声音才知道了文若萍,文若萍飞驰过来,拉停了马说道:“桌子已经定了,你们才在这儿信马由缰,逍遥自在。”一看吴金鹏没有,说道:“吴金鹏在后面,我去催催。”文若青一看妹妹策马回去寻找,自己也感觉到吴金鹏早应该跟上来了,怎么回事?于是打马返回去了。慕容轩看着文若青返回去了,拉转马头跟了去,慕容轩对文若青策马的飒爽英姿喜欢的如醉如痴,一直目光游离,不离文若青上下,文若英见慕容轩拉转了马头,自己也跟了去。
远远地看到一辆四轮农用拖拉机停在路上,一人大声叫着“救人,救人,快救人啊!”声音凄绝,在沙漠里传荡。姐妹仨同时到了拖拉机旁,跳下马来,直见一人躺在血泊里,显然是拖拉机车轮从身子上碾过去,包括头颅,衣服撕碎了,绞在了车轮里,头颅碎裂,血肉模糊,凭穿着衣服认定是吴金鹏,一看断气多时,已经决无救活的可能。文若青扑在尸体上,摇动着,大哭一声,再无声息,慕容轩刚刚赶到,扑上去抱起了文若青,摇动着,叫个不停“醒醒,醒醒,你醒醒啊”,文若英呆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文若萍扑到司机身旁,一把提了司机的领子,大声说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那司机吓得浑身筛糠,嘟囔道:“我开着车,听到一声残叫,身边的人已经没有了,车轮已经从身上压过去,我停了车一看,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文若青在慕容轩怀里慢慢转醒,声音微弱,说道:“救人,救人,一定要救活,别走,别走,你别走啊!”说着又晕了过去,慕容轩看着文若青又晕过去了,焦急万分,竟然“若青,若青”叫不决口,文若英听在耳里,一时也没有反应。
一辆大卡车驶过来,文若萍双手挥动,卡车停了下来,文若萍说明了情况,车上下来两个工人,抱了吴金鹏的尸体放在卡车上,慕容轩抱了昏厥的文若青也上了车,文若萍跳上了卡车,对文若英说道:“你带好马儿,去找爸爸妈妈,别让他们着急,我们去医院去了。”卡车开走了,四轮农用拖拉机司机突然一声大哭,此时才从惊吓的噩梦中醒过来,自己好心让其搭车,结果成了杀人凶手,死在自己的车轮下面,怪事,好端端的钻到车轮里寻死,司机大惑不解,摇了摇头,又大哭一声。
吴金鹏走了,结束了,悲恸的人们送走了那个小小的骨灰盒。
文若青精神恍惚,成了小寡妇,整日病恹恹的样子,一家人都为文若青而流泪。父亲文章看着一家人在一起也都沉浸在痛苦之中,说道:“若英,若萍,慕容轩,你们回市里去吧,若青留下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在回去,你们中午就动身。”慕容轩看着文若青,痛心不已,低声说道:“爸爸,我们不能走,我们在这里,好有个照应。”文章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许是文若青和慕容轩回来的那一次不辞而别,生硬地说道:“你们去吧,什么也别说了。”中午,文若英,文若萍,慕容轩,三人辞别而去,慕容轩看着文若青,似乎想说什么,终没有开口,望着文若青慢慢离去。
文若青整日病恹恹的样子,没有丝毫转变,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流着泪水对文若青说道:“女儿,不怨你,怨妈妈,是妈妈生你的时辰害了你,庚戍年七月七日正午时,是一个有妨犯的时辰,你过百日的时候,来过一个和尚,已经给你算了命,你犯正了‘七井水’当时解破的办法是在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要抱七棵树,如果七棵树死了,你的妨犯也就破了,可是树一棵也没有死,哎,你生来命苦,也不要悲伤,是老天爷的安排,总是要好好活下去的。”文若青听着母亲的话,睁大了眼睛,终于揭开了十二岁生日时抱七棵树的迷,她也知道“七井水”意味着什么,和自己有关系的七个男人都要被自己克死。文若青似乎早已明白了,自己已经心有所忌,母亲给予证实确实是这样,可怜的郭徽,金弼,慕容辕,吴金鹏……突然文若青大声说道:“不,那是迷信,他们的死与我无关,那是他们命短,累及我伤心,累及我做了寡妇,以后的日子如何是好!”母亲抚mo着女儿的脊背,流着伤心的泪水,忆起了一生命运多舛,茫然若失,自言自语地说道:“好日子转眼就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夜之间我就成了人民专政的对象,在惊慌失措性命有关的时候,是你父亲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我,东躲西藏,夜行昼宿,历尽艰险,逃到了大河西岸。此时得知,唯一的亲人爸爸妈妈不堪忍受折磨,双双离开了人世,自己不能最后见一面是死是活的亲生父母,也不能为死去的亲人尽孝,在坟头上为亲人烧一张纸钱。”母亲文嘉一边唠叨着,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摸着,说到伤心处竟然泣出了声,思念含冤逝去的父母。母亲文嘉摸了泪水,继续说道:“进入大漠,第一天就迷路了,一天一夜找不到吃的和水,是你父亲坚强的信念支撑着,才继续向前走,才来到了这里,是你父亲决定在这里避居,起初靠打野兔过日子,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是你格日勒阿姨帮助我们度过第一个生死考验的冬天。你爸爸为了我,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为了我逃离了家园,吃尽了人间苦头,至今不知道家中亲人的状况,当时和一个‘反革命’逃走,一定给家庭带来了灾难。”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文章已经蹲在屋檐下,听到文嘉说道着,长叹了一声,说道:“孩子都大了,二十多个年头过去了,还说那些干什么。”说完,骑了马,赶着羊出去了。
文若青曾经断断续续听父亲和母亲说过,但从来没有如此详细地说过,好多疑团终于揭开了,原来父亲和母亲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头,在最艰难的时候,没有丧失信心,坚强地生活着,而且繁衍生息,建设了美好的家园。文若青一夜未眠,思索着,自己的路在何方?父母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大漠深处,坚强地生活下来了,自己难道就此消沉,不在走下去了吗?
第二天,文若青对母亲说道:“我想回漠南市,继续学习,爸爸很坚强,妈妈你要多照顾爸爸,妈妈你也要多多保重,女儿走了,女儿不会迷信的,妈妈,爸爸,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文若青说完就走了,母亲追出门来,挥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至女儿消失在路的尽头,文章回来了,对文嘉说道:“若青走了?走就走了,也别伤心。你把和尚算命的事说了?说了也好,看来那和尚不是信口胡说的,活奔乱跳的一个人,突然就出事去了,让人摸不着头脑。”文嘉从此言语更加少了。
文若青回到了漠南市,走进了自己居住的生活小区,小区依然如旧,只是自己变了,已经成了一个小寡妇。文若青走到自己居住的楼下,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圈,只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个疯子,终于死在这里了,是夜里死的吧,昨天黄昏的时候我还听到拉的马头琴声,报告居委会老黄,看如何处理,老停在这里,影响咱们的正常生活。”一对夫妇走过来,那妇女边走边唠:“那个疯子死了,可惜,那马头琴拉的是一绝,特别是那个《蓝色的故乡》,拉的空前绝后,我听了不知多少遍了,没有一点厌烦的感觉。这个疯子,也不知什么缘故,这一个月来,天天在这里,终于死在这里了,人的命有贵贱之分,死了有一天了,没有人管……”文若青听着,难道是剧团的马头琴手尹章?文若青无暇多想,挤进了围观的人群,蹲下身子仔细一看,两眼发直,躺着的果真了尹章,文若青抱起了尹章的上半身,凭命摇着,大叫道:“尹老师,你醒醒,你醒醒呀。”周围有认得文若青的,说道:“文若青,别叫了,已经死去有一天了,你看已经僵硬了,你如果认识,赶快通知死者的家属或单位吧。”文若青听着,放下了僵硬的尹章,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是乌兰牧骑剧团的马头琴手,他叫尹章。”有人说道:“快去给乌兰牧骑剧团打电话。”文若青望着尹章的脸,是那样的平静,想到了上一次说的话,一往情深,仅隔月余,已成隔世……一阵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响过,一辆救护车停在围观的人群旁,微观的人群自动分开,救护人员抬走了尸体,文若青跟了几步,傻站在那儿。
文若萍知道姐姐文若青回来了,过来陪姐姐,文若英和慕容轩也过来看望姐姐文若青,文若青心情沉重,文若萍的知尹章的遗体告别仪式明日举行,看到姐姐情绪低落,没有告诉姐姐文若青,文若青突然问道:“尹章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哪天举行?若萍,你去吧,送花圈写挽联时写上我的名字,他死了之后我已经抱过他了,我不去告别了。”文若萍惊愕,根本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死了之后我已经抱过他了”是什么意思。
文若萍参加尹章的遗体告别仪式回来,悄悄地对二姐文若英说道:“整理尹章老师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日记,是写给恋人的日记,别人看不出这位恋人是谁,只是写得情真义切,文字间洋溢着刻骨铭心的爱意。”文若萍抬起头来,发现姐姐文若青站在身旁,文若青低沉地说道:“若萍,你能找来那本日记吗?想办法给我找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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