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口中往外咯血,倒在地上,整个人的身子都躬了起来。
手中持着染血杀猪刀的刘成,一步步走到他跟前五步的地方停下。
而此时,刘成身边的几个亲卫,也都围拢了过来。
刘成的亲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反应,以及相互之间的配合之类的,不可谓不迅速。
在刘成对曹仁动手的第一时间里,他们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只是,有一段儿时间没有亲自动手搏斗的刘成,动起手来,速度太快。
还没有轮到他们出手,三个刺客中的两个已经身死,一个重伤,失去了战斗力。
这样的结果,令的四人也有些无奈。
跟在皇叔身边,想要投入战斗,捞取到一些战斗的机会,实在是有些困难。
别人家的护卫,总是担心会遇到刺客,而他们,却一点都不担心遇到刺客。
因为皇叔将他们保护的太好了
四个护卫围拢过来,确认了几个刺杀之人,要么已经死掉,要么已经重伤之后,立刻再度分开,来到了距离刘成二三十步外的地方,手持武器,满是警惕的朝着周围张望,怕有新的袭击者出现。
有尖锐的哨子声远远传来。
这是在刘成动手的第一时间里,有亲卫按照独特的节奏,吹响了脖子里面挂着的哨子。
向外面传递刘成这里遇袭的事情。
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有更多的虎豹骑亲卫赶来。
且会有人封锁附近的路口,进行搜寻,寻找是不是有刺杀者的同伙。
仅仅是从这一点上来看,就能够看出刘成手下的虎豹骑亲卫的精锐程度。
而这时候,来到曹仁身前不远处,手中随意拎着滴血杀猪刀的刘成,望着曹仁开了口:“你就是曹仁?”
倒在地上的曹仁,满身血迹,大口艰难喘气。
刘成方才的那两脚用力很大,十有八九伤害到了他的内脏。
其实如果第一次,曹仁不故意将身子往刘成踹过来的脚上撞,进行硬抗的话,是受不了这样重的伤的。
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曹仁费力的用手撑着地,缓缓坐直身子。
面对杀兄的仇人,他不想过于狼狈,不想像一条被打断脊梁的狗一样趴在地上。
“你果然知道我!”
曹仁望着刘成,忍着剧痛与浑身的不适,望着刘成,与刘成对视,开口如此说道。
刘成点点头道:“操仁真爽,你曹家等人的名字过于响亮,我如何会不知晓?”
曹仁闻言再度一愣,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是被满嘴都是新名词的刘成给说得发愣,有些不太适应这位杀兄仇人的聊天方式。
操是自己的兄长孟德,仁则是自己,真则是自己兄长阿瞒的养子,爽是谁,脑子有些晕的曹仁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自己孟德兄的名声极大,又折损在这人手中,而自己也不算无名之辈,这人知道自己兄弟二人的名字,不足为奇。
但是又如何能够知道曹真这孩子?
曹仁摇摇头,将脑海之中出现的短暂疑惑,给甩出去。
望着刘成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刘成道:“在你冒充张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曹仁闻言再度一愣。
对于自己之前冒充张仁来到长安,然后借助金蝉脱壳的计策,暗中潜回长安,搅动风云的事情,他觉得非常得意。
觉得自己做得天无缝。
在刘成陡然向自己出手之后,曹仁只觉得是自己在玉山潜伏寻找机会的时候,露出了一些踪迹,被刘成知道了自己的行动。
结果,刘成此时一开口,却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意外与震动!
对方并不是最近才发现他,而是在他进入关中之后,就已经知道了!
“也就是说,咳咳咳也就是说,之后的我在长安所进行的事情,你都知道?”
曹仁盯着刘成询问,手不自觉的就握紧了。
刘成点点头:“对,我都知道。”
曹仁瞬间呆住。
“为、为什么?为什么你之前的时候,没有动手,为什么要一直等到现在?”
他望着刘成,声音显得有些喃喃,整个人被打击的不轻。
刘成道:“我为何要第一时间就将你杀死?”
曹仁闻言,面上满是愤怒,对方这是将自己当做老鼠来戏弄了!
但这种愤怒,很快就变成了自嘲。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有些事情,你恰巧碰上上了,所以就将你留下了,同时,我也想要看看曹家人的风采。”
刘成望着曹仁开口这样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他不介意让曹仁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
“是不是非常可笑?自以为隐蔽的报仇,却步步都在你的眼皮子下面,若不是我恰巧有些用处,只怕早就被你给轻易抹去了”
曹仁沉默一会儿,自嘲的笑着,望着刘成开口。
刘成摇头:“没有,相反,我还很欣赏你的勇气。
曹家,不愧是曹家。
与我刘成有血仇的人多了去了,想要我刘成死的人也很多,如同你曹仁这般,舍弃性命,来到长安,对我进行行刺的,却是独一份。
仅仅从这上面,就没有人能够嘲笑你曹仁。”
听到刘成的话,曹仁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望着刘成,脸上带着一些轻松的笑:“曹家没了我孟德兄,剩下的我们,也只能努力挺直脊梁了。
你若未曾杀为孟德兄,我曹家现在一定大不一样!”
刘成闻言,点点头道:“你说这话我信。”
说罢,叹了一口气。
曹仁望着刘成:“你为何叹气?”
刘成道:“我在叹息,子孝你为何就不能为我所用。
你来长安这样长的时间,又在玉山潜伏多时,对于我应该有很多的了解,知道我做出来的诸多事情。
我以为你有可能会发生一些转变。
没有想到你最终还是走了这样一条路。
你这样的人才,死掉真是可惜了”
曹仁闻言咧嘴笑了:“说实话,我确实有所动心,但你杀了我孟德兄,这注定了我不能为你所用。
你这人确实是一个人物。
如果我孟德兄活着,他也将会将你引为知己,因为你们身上有着不少相似的气质”
刘成闻言叹口气说道:“你来刺杀我,我能够理解,毕竟我杀了曹孟德。
不过,有些事情我需与你说清楚了。
我杀你孟德兄,并非专门针对他,而是出于自保。
你那孟德兄,有胸襟,又气度,但疑心也多。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会做出准备杀恩人全家的事情。
若不是我出手,那一家人,将会被他和陈宫,尽数杀完。
我也会被他杀死。
除此之外,我其实也认为你孟德兄是一个能够成事的,如果没有这些意外的话,我想我极有可能会跟着你孟德兄做事情。
说不定咱们现在正坐在一起喝酒。”
曹仁再次愣住,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刘成会说出这话来。
他不觉得刘成是在欺骗自己。
因为此时此刻,对方是真的没有一点欺骗自己的必要。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曹仁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苦笑。
说罢,他努力的用力撑着地,缓缓的站起身来。
在这个过程之中,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摔在地上。
不过,终究还是让他稳住了身子,没有真的摔在地上。
“动手吧,听说你是用杀猪刀将我兄长杀了的,那就用杀猪刀将我也给杀了吧。
我曹仁袭杀你不成,自当去死。
只求皇叔能够将我等兄弟,埋葬在一起。”
他努力的挺其胸膛,面对着刘成,开口这样说到。
显得很是平静。
对于死亡,一点都不恐惧,似乎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
只是在请求刘成将他与那两个倒地死亡的部下埋在一起。
刘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这个时候,已经有超过二十个得到消息的虎豹骑亲卫,朝着这边赶来。
除了虎豹骑之外,在山林之后,有村民打扮的人现身,也在朝着这边冲来。
这些人有七个,乃是跟着曹仁一起来玉山的人。
曹仁对刘成行刺,担心目标过大,只与两人行动,另外七人隐藏在了附近。
此时,他们可以选择潜伏着伺机离开。
就算是现身,也可以往远处跑,但这时候却都朝着他这里而来。
看着这一幕,曹仁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湿润了。
“皇、皇叔,能不能请、请您,请您放过他们,给他们一、一条活路”
刚刚还将有肋骨断裂的胸膛高高挺起的曹仁,这时候不复方才的平静。
他忍痛跪在地上,望着刘成这样这样说道,满是恳求。
他是真的不想让跟着自己而来的弟兄死掉了。
“子孝兄!怎么对这贼子低头跪拜!
大丈夫,死则死矣!”
“我等随着子孝兄启程前往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
现在有这种结果,一点都不奇怪!”
“子孝兄,我等是过命的交情,你若死了,我等岂能独活?!”
“子孝兄可以为了报兄长之仇,不顾性命前来这里这里拼命,我等有岂能做不出这等事情了?”
朝着这边奔跑的七人,见到曹仁的举动,虽听不到曹仁在与刘成说些什么,却能能够猜出他此时的举动,是因为什么。
当下就一边朝着这边高喊。
“你们糊涂啊!”
曹仁出声嘶喊。
只不过他之前受伤太重,哪怕是拼尽全力的嘶吼,所能够发出来的声音也有限。
在此时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传递不到那些人的耳边。
刘成的护卫,自然不会任由这些人朝着这里冲击汇合。
那出现之后往这里面赶的二十多名虎豹骑亲卫,立刻朝着这些人拦截包围而去。
再更远的山林之中,有虎豹骑的人,在里面搜索前行。
他们并没有因为这里出现的情况,而胡乱朝着这边而来。
他们相信,他们的同伴能够将这些人给解决了。
同时,还要防备山林之中,是不是还藏有反贼同伙。
“铮铮!”
弓弦震颤之声响起,羽箭已经朝着那自动现身的七个贼人射了过去。
立刻就有两人中箭!
一个直接身死,一个则是射中了肩窝,不致命,但是却影响了他的奔跑速度。
虎豹骑的精锐程度,手中所持的武器,以及相互之间的配合和人数这些,都远超这几个人冲出来的曹仁手下。
在这等情况下,这种战斗,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
扭头望着那里情况的曹仁,流出泪来。
在这一刻,他忽然间就后悔之前自己的举动了。
自己此举是为了给阿瞒兄长报仇不假。
但却导致了这些过命交情的兄弟,随着自己赴死!
“恳请皇叔将、将我等兄弟葬在一起。”
曹仁收回目光,对着刘成缓缓跪拜,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每一次都将脑袋磕在地上。
他肺腑受伤,肋骨断裂了不止一根。
此时对着刘成磕头,痛苦可想而知。
但曹仁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就是又咳出两口血来。
“好,我答应你。”
刘成望着曹仁,又看看那边显得一边倒的战局,点头说道。
对刘成道了一声谢之后,曹仁费力的撑着地,拼命站起来。
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往下流淌。
他从刘成这里转身,脚步缓慢却无比坚定的朝着那被拦在两百步开外的属下走去。
此时,那些人已经被团团包围,能够站立进行困兽之斗的,只有两人,其余已经死掉。
这两人身上,也各自有伤。
“虎豹骑散开让出一条路,让他们出来。”
注视着这里情况的刘成,出声下达命令。
听到刘成的命令,那些虎豹骑立刻收手,让出一条路。
他们望向那死掉的五人,以及这剩下的两人,面上带着郑重。
方才的战斗,以及这些人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获得了他们了尊重。
虽是敌人,却值得尊重。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一样没有放松警惕。
道路是让出来了,但他们却随着这两人的移动而移动。
随时防备着这两人会突然暴起,做出一些伤害性的举动。
曹仁与这两人相向而行,三人身上都是血,都带伤。
不过二人走路却快多了。
片刻之后,来到曹仁身前。
一人握着曹仁的一只手。
“子孝兄。”
“子孝兄!”
曹仁也用力的握着他们的手,脸上带着笑容,眼中闪着泪光。
“傻兄弟,傻兄弟啊!”
曹仁口中这样重复着。
“搀扶我到兄弟们的身边去。”
曹仁对二人说道,并伸手指了指那战死的五人那里。
二人点头,搀扶着曹仁往回走。
来到最中间那个死掉的人身边。
曹仁喘气如同拉风箱。
他坚持不住了,坐在了这个人身边,用手将这人的眼合上。
而另外两人则分头行动,将死掉的兄弟,一一拖到曹仁身边,连最开始的时候,被刘成杀掉的那两个也没有遗漏。
一起进玉山的十个人,再一次的汇集到了一起。
曹仁挣扎着,将死掉的七人,一一合上眼睛。
在这个过程之中,不断有血从他的口中流出,他的喘息也越来越粗重。
“或许是我做错了,是我拖累了你们,你、你们本可以不、不这样的”
曹仁目光涣散,口中喃喃的说着。
他的身子晃了晃,失去了力量支撑,侧着倒在了地上。
另外二人见到,彼此对视一眼,就各自将猎刀横在自己脖颈间,用力的一拉,就有鲜血喷了出来。
手中猎刀坠地,他们缓缓跌倒。
倒在他们给自己预留出来的位置,走上了与他们兄弟一样的道路
汜水关野战医院这里,显得有些寂静。
众人围拢着十个变成了尸体的人,显得很是沉默。
天空中再次有雪花飘落,洁白的雪花覆盖在他们身上,带出了一些安详。
“找地方将他们给埋葬了吧,葬在一起。
这些人虽是敌人,是为了刺杀我而来,却也算得上是好汉子。”
刘成站在这里看了一阵儿之后,开口对边上的虎豹骑亲卫说道。
虎豹骑亲卫依言而行。
找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开始挖坑,然后,将以曹仁为首的十人,抬到这里面,将之埋葬
刘成站在这里目睹了全程,又一个历史上的名人死去。
他这样想着,摇摇头,一步步的走远了。
这天下,还是早些太平下来的好啊。
这样的话,就没有了那样多的打打杀杀
“没卵子的的后代里面,倒是出现了这样多的有卵子的人”
知道了事情经过的周仓,开口这样说道,显得有些感慨。
不过,感慨归感慨,得到消息的他,带着武器没少在玉山周围转悠。
想要看看还有没有这种有卵子的人。
有的话,就将他们送去见曹仁,让他们好好的交流了一下感情。
胆敢前来刺杀皇叔,当真是胆上长毛了!
黑脸险路神一样的周仓,内心是格外的暴躁。
黄叙所在的院落里,黄叙正在不断的动作着,头上脸上都是汗。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曾停止。
他现在正在做的动作,正是华佗所创造,此时还没有传扬开,没有大名声的五禽戏。
看着自己在益州收的那个妾室稍微有些隆起的小腹,黄叙的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强烈。
之前身为儿子,他从自己父亲那里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
他想,对于父爱,对于父亲,他是极为了解,极为熟悉的。
但是,在得知自己将要成为父亲,用手抚摸着妾室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时,他整个人的心思,有了极大的变换。
对于父亲,对于父爱,他有了更多的想法,更为深刻的理解。
以往,他找小妾,想要生孩子的主要目的就是担心自己病治不好,只留下父亲一个人在世上过于孤单,想要给父亲留一个伴,留下一个精神的寄托。
好让父亲好好的活下去。
至于他,活不下去就活不下去了。
他相信,有父亲在,自己的孩儿,不会受到什么委屈,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但是现在,在用手抚摸着妾室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时,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他的想法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不让父亲伤心,更为重要的是,他也成为了一个父亲!
他想要看着自己的孩儿呱呱坠地,想要看着自己的孩儿长出第一颗牙,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儿,迈着小腿,跟头趔趄的学步,想要听自己的孩儿叫自己一声阿爷。
想要陪伴在自己孩儿成长中的每一刻。
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儿长大成人
他现在是真的不想死,因为死掉了,这些都将与他无关。
他的孩儿将成为一个没有阿爷的人
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黄叙才会有这样强烈的求生欲。
一番五禽戏练完,黄叙喘息一阵儿,回到屋里里面,从炉子上温着的水壶里面倒出来一些热水入陶盆,试一下水温,又从边上舀一些凉水倒进陶盆,黄叙就开始洗脸。
洗过脸,擦拭干净之后,就坐到书桌旁读书。
一边读书,一边咳嗽。
但精神却很贯注。
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他的病已经有了眉目,一旦治好,就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他就需要为之后的正常生活多做准备。
自己阿爷虽然强悍,自己也不能事事都依靠阿爷,而且,自己也将要成为父亲。
他也想成为自己孩儿的骄傲。
黄叙所居住的院落,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落。
没有任何的仆从。
一般都只有黄叙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自从得知自己的妾室有了身孕之后,他直接就与自己的小妾分居。
不是他不想与她还有他那未曾出生的孩子住在一块儿,而是担心自己的病会过到自己小妾,以及小妾肚子里面的孩儿身上。
黄叙的小妾每天都会过来看黄叙,只是在黄叙的要求下,最近只能站在院落外面的一百步开外,不能靠近院落。
黄叙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摸摸那未曾出生的孩儿了,会提前沐浴更衣,并在嘴上带上一个厚厚的、被皇叔称之为口罩的东西,在远离院落的地方相见
对此,刘成只能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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