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羞的满脸通红,只以为顾天涯想要使坏,于是一颗小心噗通噗通乱跳,又是害羞又是忐忑又是期盼一般。
她甚至下意识摸向裤带,担心某个小子胆量不够,所以准备主动配合,争取让某个小子占到便宜。
可惜她很快怔怔呆住,心神被两样宝贝给吸引……
那是两件十分古怪的东西,通体泛着乌油油的颜色,左面一样东西的外形十分奇特,似乎很方便让人用手握着,右面一样东西则是个圆圆铁球,大小差不多和人的拳头类似。
那铁球上面有个精巧的小盖子,拧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个小圆环,只见顾天涯一脸肃重,轻轻开口道:“此物拥有霹雳之威,拉开圆环便可发作,能炸方圆三丈,人畜不能生还……”
说着又拿起另一样,再次道:“此物能发催命之弹,明光铠甲也可洞穿,五十步之内,无人可以存活,油纸里面包裹的东西叫做弹夹,乃是此物配套使用的必备之物,共计一百发,保存皆良好。”
他猛然拿起弹夹,啪的一声推进,然后举手朝向地面,但听砰的一声震鸣,火光吞吐之间,照亮昭宁的俏脸。
顾天涯看她一眼,伸手将那颗铁球递给她,郑重道:“这个你拿着,一辈子别离身。”
说完之后,自己拿起另一样,又道:“这个我拿着,同样一辈子不离身。这是我娘的叮嘱,咱们一辈子不忘。”
其实顾氏是让他拿着两样东西保命,但他却把最重要的那件宝贝给了昭宁。为了防止昭宁随意动用,他仔仔细细的不断叮嘱和解说。
天上弯月朦胧,两人渐渐凑头凑脑,窃窃私语之间,也不知在讨论什么。
也许,是顾天涯教她使用了家传的宝贝。
也许,是顾天涯在这一夜让她见识了另一个大宝贝。
奈何此事涉及冥冥之中一位河蟹大神,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仔细的进行追述,唯能知道这晚两人回到家中小屋之时,昭宁的脸孔一直红彤彤的像个小苹果,美艳动人,秀如明月。
……
一夜悄然过,次日天仍晴。
顾天涯猜测的三天之内会有进展,似乎密云孙氏已经忍耐不住三天。
有人已经来了。
此是大清早,昭宁才起床,她先是看了一眼床上,发现阿瑶尚且睡的香甜,又看了一眼锅台那边,发现顾氏已经在烧火做饭,她掀开床上遮挡的破旧帘子,面带羞涩朝着外屋看了一眼,结果却没有发现顾天涯的踪影,火盆旁边的铺盖卷已经收了起来。
她脸色有些红晕,忍不住小声开口,略带尴尬的对顾氏道:“我真是睡的太死了,您该喊我起来帮忙呢。”
顾氏温和一笑,语带深意道:“年轻人嘛,多睡一会才好。”
昭宁从床上爬起来,几步跑到锅台旁边,道:“您其实年纪也不大,看起来真像我姐姐。”
顾氏又是温和一笑,打趣般问她道:“那你是还想喊我姐姐喽?”
昭宁登时支支吾吾,开始顾左右而言它,道:“天涯呢?这个臭小子怎么不来帮忙烧火?”
顾氏伸手指了指外面,道:“清早放亮之时,已经被人喊去了。”
“谁?”
昭宁急忙追问,俏脸带着警惕,目光灼灼道:“莫非又是村中那个小寡妇?我看她真是有点不知道好歹了。”
顾氏噗嗤一乐,手指宠溺的点了点昭宁额头,打趣道:“你这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放心吧,不是村里的人。听说是密云孙氏的一个管事,天还没亮的时候已经在村外候着了。”
昭宁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沉声道:“这怕是想要示弱的人,我得去帮他盯着点。天涯心肠太软,可不要受了蒙蔽。”
说着急慌慌出门,转眼间跑了个没影。
后面顾氏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带着浓浓的满意,忽听床上又有动静,却是阿瑶和另一个小女娃醒了过来。
但见两个娃娃都有些迷迷糊糊,手里正举着一块锦帕满脸好奇,对顾氏诉述小秘密一般道:“婶婶您快看,昭宁姐姐藏了东西。她昨晚慌里慌张的,偷偷塞在了枕头下。”
那方锦帕一尺方圆,隐约像是临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上面斑点依依,艳红宛如梅花。
顾氏连忙将那锦帕重新塞到枕头下面,对两个女娃轻声叮嘱道:“这是你们昭宁姐姐的小秘密,你们两个装作没看见就好,否则昭宁姐姐会害羞,以后不会带着你们玩,记住了么?”
两个小丫头连忙点头,各自拍着小胸口做出保证。
顾氏呵呵而笑,转头又看向屋外,她满脸都是满意之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息。
……
昭宁一路来到村头,发现顾天涯早已经在了。
另有燕九等人,正在不远处忙碌,悍卒们口中哈着白气,清理着地上的厚厚积雪,有人拿着一根绳子不断丈量,然后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刻痕。
这是在筹划地基,很快就要建造驿站。
昭宁没兴趣去关注地基的事,越过众人直接走向顾天涯。
此时顾天涯对面,垂手站着一个中年人,双方似乎正在说话,中年人的语气颇有感慨,只听他道:“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想不到短短半月时间,当日那首诗词已经实现,曾经穷苦少年,一朝出人头地,令人感慨万千,让人不由欣喜,但是顾先生啊,您还记得孙七么?”
原来这中年人正是密云孙氏的那个管事孙七。
当初他因为心生同情,私自掏了十七文钱送给顾天涯,结果却被孙昭下令跪在路上,狠狠的抽打了十七鞭子作为惩罚。
那时他虽然挨打挨骂,终究乃是衣食无忧的管事,而顾天涯则是穷困潦倒的少年,需要背着四嫂的尸身凄苦而回。
但是那时孙七就已知道,顾天涯不会穷苦潦倒太久。
想不到短短半个月而已,他的语言已经验证了才想……
他垂手站在村头,语气带着感慨,虽是出声感慨,然而并无讨好之意,也许他只是因为欣喜,所以才会由衷而发。
顾天涯视线越过他,看了一眼停在村头的两辆大车,忽然问道:“粮食?”
孙七点了点头,面色转为肃重,沉声答应道:“是的,粮食!”
他忽然双手一拱,郑重行礼道:“此乃县丞刘云答应的三百石粮,由我家公子亲自出资筹措,原本应是县衙担负这笔资金的,但是我家公子想要和您攀个善缘。顾先生,可以么?”
顾先生,可以么?
这话里的语气依稀竟是带着哀求。
顾天涯微微一皱眉头,陡然道:“他们专门派你过来?只因为咱俩曾有交情!对不对?那么我是否可以猜上一猜,你来之前曾经受到了他们的威胁?倘若你办事不利,也许又要挨一顿鞭子……”
孙七双手保持着行礼姿态,似乎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再次开口,轻声道:“顾先生,孙氏想和您攀个善缘。”
“好!”
顾天涯猛然开口,几乎毫不迟疑,但他紧跟着踏前两步,目光直直盯着孙七,道:“善缘可以攀,这个面子我得给,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希望密云孙氏能够答应我?”
孙七微微一怔,连忙问道:“您说,我负责回禀。”
顾天涯深深看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过来跟着我。”
孙七登时呆住。
他抬头看着顾天涯,眼睛之中像是闪烁着晶莹,他脸上明显现出感激和感动之色,绝非随意能够伪装出来的欣喜,但他忽然眼神一阵黯淡,低下头似是躲避顾天涯的眼神,涩声道:“顾先生,我是孙氏的家生子。”
昭宁在一旁陡然插话,语带傲然道:“家生子又如何?撕了你的奴契就行!那个孙昭乃是密云县令,让他给你重新发一份身份文书很容易。”
这种事确实很容易,无非是脱离一下奴籍,只要密云孙氏配合,孙七再也不是家奴。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孙七像是忽然固执起来,只见他缓缓摇头,轻声道:“顾先生,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惜我孙七生而为奴,这辈子已经奴性深重,我离不开密云孙家,只想一辈子做个家奴。”
顾天涯微微一怔。
昭宁站在一旁有些不喜,但是碍于顾天涯的面子没有再次开口。
这时顾天涯再次深深看了孙七一眼,忽然缓缓点头道:“也好!”
‘也好’这两个字,似乎是刻意提及。
当初孙七送给顾天涯十七文钱的时候,顾天涯曾经专门说了一句算是借的,当时孙七缓缓远去,也曾说了一句‘也好’。
现在,顾天涯反过来说给他听。
两人似乎是有种不愿意明说的默契。
顾天涯猛地上前几步,走到两辆牛车旁边查看,虽然看似查看,其实是走个过场,他很快转身回来,冲着孙七点点头道:“三百石粮,一粒也未缺。”
孙七像是很急切,满脸渴盼问道:“那么您愿意接下这个善缘了么?”
顾天涯目光看着他,缓缓道:“还缺八个村庄的地,想必你已经把地契带来了。”
他猜的一点没错,果然只见孙七急急伸手入怀,转眼之间,掏出一叠地契递过来。
顾天涯看也不看,直接把地契接在手里,然后他目光缓缓一扫两辆大车,似乎专门盯着那些押车的车夫,语带深意道:“能和密云孙氏攀上善缘,与我来说乃是无比荣耀……”
这话是故意说给车夫们听的。
说完之后,他目光再次看向孙七,语气温和问道:“我估计你是连夜赶路而来,需不需要留下来吃个早饭?”
孙七连连摇头,第三次拱手行礼道:“就不了,还需要赶回去,身有任务在身,须得早早回去给主子禀告。”
顾天涯点了点头,忽然伸手向远处一举,道:“不送!”
孙七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开。
转眼之间,人去老远,这时昭宁才轻声开口,道:“这人有些不识抬举,枉费了你的重视。你给他机会让他脱离奴籍,他竟然说自己一辈子只想当个家奴。”
然而顾天涯却缓缓吐气出声,远远望着孙七略显岣嵝的背影道:“他的家小,全在孙氏掌控之中。”
昭宁登时一怔。
她是名震天下的女战神,很少去思考小人物的苦衷,但是顾天涯穷苦已久,他只一眼就看出了孙七的郁愤。
所以才愿意配合,让孙七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即便这是早已定下的计策,故意要接受密云孙氏的示弱,但是因为对方派来的乃是孙七,所以顾天涯这一次演戏演的并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