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魏德胜的目光冷淡,神情也极为冷静,像是他在说起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只是今天家里的几个孩子有不听话了这样的微末小事一般。
老妇人等了一会儿,等不到这位大人说话,便试探着开口:“大人,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她做了个杀人的手势,皱起眉头:“这场火势这么大,我带了夫人逃出来,那边肯定已经开始追查了,那边的反应很快,若是被查到我们身上,我们会很麻烦。”
岂止是很麻烦?
这一次真是马失前蹄。
原本皇太孙来云南平叛,便让云南这边的将士们都心中不服----成国公辛辛苦苦带着他们好不容易平复了云南的乱局,眼看着局势都已经逐渐稳定了,若不是因为成国公世子牵扯进了皇权争斗,跟皇太孙过不去,被皇太孙的事情牵连了,成国公府也不会家破人亡。
军中的感情最是浓厚热血,成国公在云南殚精竭虑,自来跟他们同吃同住,待下宽和,铁血中又不失柔情,军中上下都对他服气。
而皇太孙?
之前不过是沾满了鲜血的锦衣卫修罗罢了,若不是因为有了这个身份,他哪里配跟浴血奋战的国公爷比拟?!
也正因为此,因为种种原因,云南整个官场,包括军方,对于太孙殿下的到来都不是很高兴的。
所以很多计划推进的都很顺利,也没有什么阻碍。
可偏偏,萧恒不是真的花架子。
分明都已经被逼到了那种境地了,这人竟然还能在覃徵同和袁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通过初家而避开重重搜捕,而后绝地反击,等到了宋翔宇带来的援兵!
真是马失前蹄,前功尽弃!
昭通大街上这些天的鲜血和人头,震惊了整个云南官场,也让许多甚嚣尘上的传言平息了。
至少如今,没有人相信这真是一个只凭着身世的草包。
他的狠辣和果决,让云南这边的局势有了变化,也让许多人的决心开始动摇。
正是因为如此,魏德胜亲自来了昭通。
他不能不来,否则以这位钦差的性子,从昭通到曲靖,甚至再杀到昆明,到时候,还哪里有人反抗的余地?
就要在这里,压下他的气焰,让大家都知道,皇太孙又如何?
云南的乱子可以平息,但是这个功劳,不能拱手送到萧恒手里!
心中将这些念头都过了一遍,魏德胜面上的表情再阴沉几分,压低声音问老妇人:“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他挑了挑眉,目光里尽是阴鸷。
老妇人同样也谨慎小心的点头:“是,早在局势还在咱们掌控之中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些人放进来了,虽然最近他们肃清了官场,但是知道这些事的,原本也就只有袁大人,袁大人不说,皇太孙那边便不可能有防备。”
魏德胜扯了扯嘴角:“很好,将消息放给他们知道,就说,只要他们能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那我们自然也能让他继续做他的土司!”
老妇人答应了一声很快就下去了。
而此时,知府衙门燃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大火无情,干燥的气候助长火势,将整座知府官邸舔舐殆尽,只留下满目疮痍,许多人被烧伤,此时都在已经收拾出来的一处宽阔的地方或坐或躺。
这些人都是从京城跟着一路出来的,对萧恒来说,哪怕不是亲信,经过这么多事,也跟亲信没有什么分别了。
他们大部分人的头发都已经被烧的没了,衣衫破烂,看上去狼狈不堪。
其中有一个羽林卫,还是小将门出来的子弟,年纪最小,才不过十五岁,被烧伤了手臂,大夫正帮他剪开衣衫,他手臂上的大小燎泡便毫不遮掩的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看的萧恒面色阴沉的撇开了脸。
唐源带着人回来,态度同样也十分的冷峻:“殿下,烧死了九个人,都是没有来得及跑的知府衙门后宅的厨娘和仆妇。”
清理了知府衙门之后,底下的人又去请了附近的百姓来烧火做饭和浆洗衣裳。
可现在这些人,大部分都丢了性命。
好!
好的很!
越是愤怒,萧恒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平静,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垂下眼帘吩咐:“就劳烦驸马亲自上门去解释解释,另外,丧葬费也请驸马决定,务必不能亏待了人家。”
他心情不是不沉重的。
这些都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人,来衙门做
事,也是为了帮助家里,她们不懂什么政治和国家大事,却被那些玩弄权术的政客和别有用心的人给轻松就夺去了性命。
这跟真正的打仗死人又完全不同。
唐源看出萧恒的心情恶劣,轻声叹了口气,答应了一声:“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置妥当。只是殿下,放火的人显然是深思熟虑,而且对当地气候和衙门的情形极为熟悉的,否则的话,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这个不必唐源说,萧恒也知道,越是如此,他心里便越是愤怒。
云南官场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难以渗透。
都说皇权不下乡,也都说闵地自来因为宗族难以治理,可是现在看来,土人扎堆的云南情形一点也没有比那边好到哪儿去。
怪不得云南平叛说了这么多年,从废帝说到当今,也没有办法解决。
官场从上到下都被腐蚀,朝廷政令形同虚设,谁还把朝廷放在眼里,哪怕是真的有愿意做事的,也被这沆瀣一气的乱摊子给同化了。
不一时外头有人报说是苏嵘跟苏邀回来了,萧恒的面色才稍微缓和,嗯了一声,让人再去多找些大夫过来,然后才出了外头。
其实现在知府衙门都被烧光了,他们站在哪里都跟站在露天没什么区别,何况空气中还满是浓烟和随时飘起来的烟灰,人人脸上都灰扑扑的,实在是狼狈至极。
苏嵘的面色铁青。
苏邀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魏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