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雷声隐没,大雨仍如瓢泼。看这架势,怕要持续整晚。
此夜雨骤风急,浪潮卷涌,小木船在江水中起起伏伏,宗言也不得不将靠边的位置腾出来,让给几个晕船的和尚。
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没有几个人还有力气说话了,偶尔还能听到呕吐的声音。
其实作为一个旱鸭子,宗言也很不适,胸闷恶心自是无法避免,好在习武数年,尚能坚持,但休息肯定是不可能了。
而事实上,作为一个敢挟持皇帝的“悍匪”,又身处一个武力超凡的世界,他时刻警戒还自感不足,当前情况也根本容不得他休息。
昏昏沉沉的过了半夜,突然船身一阵,接着便听到了外面的惊呼声。
宗言猛地一个激灵,急忙跑到船头,雨夜没有月光,下游却可清晰地看到数十处光亮。他激活护身木偶的力量看去,不由也是一惊。
只见那些光亮,都是战船里的灯光,而自己的木船,便被一根长长的锁链拦在江中。
铁锁横江……
这时言晦也走上前,担忧地看了眼后方上游:“前有虎狼,后有追兵,这是要将咱们围在江中啊。”
“要不,咱们上岸?”一旁的省事插嘴道。
“我敢肯定,这也是敌人希望看到的,之所以布置锁链,八成就为了将咱们逼到岸上。”宗言摇头:“竟完全不顾及皇帝的性命了。”
言晦闻言,神情一变,随后叹道:“是费曹来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两岸果然传来喊杀声,紧接着,数道火箭袭来,落在江面上,“腾”地声音不绝,四外随之一亮。
原来在拦江锁链上,早就被布置有木桶,一经点燃,便化作熊熊火焰。也不知是什么原料做的,竟半点不受滂沱大雨的影响。
与此同时,前方几乎阻断江面的战船也在军士的吆喝声中点燃了火盆。
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这片江面已经亮如白昼。
“逆贼听着,放了陛下自缚投降,老夫还可留你们一句全尸。”沙哑低沉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清晰地传到船上众人的耳中。
“果然是他。”言晦深深皱眉:“这铁链乃是寒铁所造,坚固异常,拦江时更不会只布置一根,若要短时间内强冲过去已不可能。看来,只能硬拼了。”只是,他话语中透着满满的忧色。
毕竟,前后堵截,后有追兵,两旁又被布置弓手甲士,一般而言,绝对是个死局。
但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筹码。
宗言将皇帝陛下拎出船篷,对着一艘战船前伫立的清瘦老者冷笑:“这位大人,在下贱命一条,可皇帝在我手中,你这番压迫,就不怕我与皇帝陛下同归于尽?”
在火光下,那人斗笠下的面容消瘦,白须长发,眉毛浓粗,眼角刻着深深浅浅的皱纹,那特别大的鹰勾鼻子立在白胡子上面,显得阴鸷孤傲。
谁知对方却与庄园中一干大臣的表现完全不同,而是对着被垂头丧气的皇帝遥遥一拱手:“陛下,老臣罪该万死,但朝廷颜面不得有失,您走好了。”
宗言:“……”卧槽,终于见识到狠角色了。
扭头看向被揪住的皇帝,明明之前已经扯掉了堵嘴的布条,对方这时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竟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光线阴暗,也看不清他低垂的面目上是个什么表情。
心里不由一紧,不管方才费曹的话有几分真假,这人绝对不好对付。
还要不要继续谈判?
正犹豫着,船舱中的悟恒却咳嗽着叹道:“悟空,你轻功好,带着师父与几位师弟先冲出去吧,贫僧虽是累赘,可到底还是皇室中人,想必……”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宗言打断了。
“说什么丧气话?你老实呆着吧。”言罢,他对言晦点点头:“还请师叔照顾着船上的人。”接着也不等对方回答,他将皇帝扔会船舱,然后双脚一点甲板,身子化作一道闪电,直冲向费曹所在战船。
“来得好……”费曹一抹腰间,手中瞬间闪过光华,遥指攻来的宗言,四面萧杀之意大起。
对着迎面而来的剑气,宗言身在半空,却是不慌不忙,轻轻闪避后,身子猛地加速,手中长棍右至左破空一扫,劲力撕裂空气的同时竟伴随着爆破声,硬生生扫向对方腰部。
这一招来势强劲,费曹只得提纵而起,可他脚下的战船却倒了霉,在宗言的真气笼罩下,木质甲板竟寸寸断裂。
然后与他落在船架上,再次纵身而起,攻向费曹。
一个乃是成名多年的先天高手,一个是身有外挂的穿越者,几个呼吸间,两人在半空中竟互相攻击了十数招,不分上下。
高手,比之前遇到的大内供奉厉害多了。宗言神色凛然,心中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决定再多汲取一些木偶的力量。
而这时,他耳朵微动,眼光一扫,发现自己木船上,已经出现了数名黑衣人,正在攻击言晦等人,而水中,不时还有人冒出来。
必须速战速决。心中急切,不免多借用了一份木偶的能量。
恰巧,费曹的软剑再次攻到,宗言冷哼声,金色光华在眸中闪现,先前布在身前的长棍虚影蓦地消散,化作道乌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竟透过剑锋,直取对方面门。
这般变化,如先天高手费曹这般人物也所料不及,一瞬间,骇得他亡魂大冒,收招已是来不及,只堪堪避开脑袋。
谁知,这也仅仅只是宗言的虚招,棍影临近对方头部时,竟是一转,换了个角度正中对方胸口。
“噗”,费曹口中鲜血喷涌,身子被重重砸进了江里。
而宗言也借着这股力,身子轻飘飘地回转到木船上方,凌空换气,身子打着旋,手中长棍也跟着飞舞起来,只两下便扫光了甲板上的敌人。
之后也不落地,在半空中抽出船篷顶充当避雷针的钢刀,灌注真气,猛地一甩。
一道耀眼的刀芒透体而出,劈开江水,直奔木船前方而去。
在几声金铁交鸣中,前方拦江的数根锁链竟骤然断开。
到了此刻,宗言的身子方才降下,并非落在船上,而是立在水面上,对着船身抬脚一踹。
木船立即如离弦之箭般,顺着江水猛冲了出去。
而他再次踩到方才落水的黑衣人头顶,身子后发而至,稳稳地回到了船上。
兔起鹘落间,眨眼功夫就完成这一切举动,站船上的弓弩手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是零星有朝小船射来的箭矢,也妨碍不到上面的人了。
等朝廷起锚,小船早已隐没在大雨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