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皇帝之后,他去了追雪城。
那里,是他们缘起,也是他们缘灭的地方。他在最高的山峰上为她建了衣冠冢,每年都会去那凭吊。原本以为失去她这日子会变得很难熬,可没想到一晃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长。
即使女儿一再劝说让他跟她去荣京,有女儿有外孙和外孙女,他养老的生活至少不会无聊不会孤独。
人越老越是害怕孤独,他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过来习惯了,可内心却还是渴望有人陪在身边的。
只是他想起了记忆里那个纵马飞驰的少女,他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孤冢已经太久了。肩上的江山重担已经卸下,他也该履行自己的承诺去陪她了。
苏云染拗不过这老父亲,只能带着小儿子跟他一块去了一趟追雪城。
苏云染都快记不清楚上一次来追雪城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城中依旧还保留着西域的独特风格,只是比以前更加繁荣了。
这些年西域在老父亲的统治下融合得非常好,与大邢的百姓从开始的通商到通婚,再到后来的大融合同化。
这成功的背后,老父亲是费了很多心思去做的,想要获得整个西域百姓的认可并不容易。
没有落到实处的惠民政策,百姓没有切身感受到在大邢的统治下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如今西域都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如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但苏云染却不希望他沉溺与过去。可她也不能强行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于父亲身上,她能做的只是劝说,最后尊重他的选择。
陪着老父亲在追雪城安顿下来,亲自为他下厨做饭,为他诊脉医治。
身上的暗伤旧疾不少,这些年一直都是处于过度操、劳。这皇帝果然不好当,除非是当昏君。
当个明君不易,心累身累还容易命短。
离开前苏云染留下了不少药,瓶瓶罐罐的,就算留下再多她这心里总是不安心。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动他跟她走,也没有办法扔下荣京留下来。
生离死别总是来得让人无法拒绝。
辞别了老父亲,苏云染带着小儿子一行人在西域好些城池边走边玩。这还是不弃第一次来到西域,看什么都是那么新鲜。
“娘,快看,外面好热闹啊!”马车才刚刚进了城门,不弃掀起帘子一脸兴奋。这城里似乎是在过什么节日,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苏云染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知道西域如今已经完全归顺大邢,但西域各国的百姓还是保留着他们各自传统的节日。
不弃指着一处人最多的地方:“娘,那边围着那么多人在干嘛?我过去瞧瞧!很快就回来。”话都还没说完,根本不由得苏云染否决,这少年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松一笑道:“主子放心,松二和松三已经跟不过了。再说了,小主子那一身的毒药,谁找他麻烦才是真的自找麻烦。”
云襄笑出声来,这样说小主子可好?
“算了,不管那臭小子了,只要不丢了就没事。雏鸟也是要学会自己长大的,他有自保的本事以后闯荡江湖我也放心。”
云栽好奇地问:“夫人以前不是反对小主子总想往江湖跑吗?”
怎么出来一趟,反而想开了呢?
苏云染抿嘴轻笑:“以前他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靠谱,放他自己独闯江湖,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要是有他哥哥陪着我也倒放心,可老大那性子也不是个想闯荡江湖的。”
云溪整理了一下行礼:“夫人就是爱操心,大公子性子沉稳从来不让人操心。小公子聪慧过人,看似玩世不恭其实心细如尘。要我说,两位公子都是不让人操心的孩子。”
苏云染不置可否,掀开帘子也望向了那人山人海。
找了个家客栈入住,不弃回来将街上的事情绘声绘色给她将了一遍。苏云染听得认真,实际上却是兴致缺缺。
她是没兴趣,不过也不能扫了儿子的兴致。
吃过晚饭不弃非要拉着她出门说是消食,难得出来一趟自然要让儿子高兴她也拒绝。
人人都戴上了青面獠牙的面具,今日是当地的一个送鬼神的节日。
苏云染在儿子的央求下戴上了面具,心里却想当初她还真是亲手送走了一个鬼王呢!
“娘,我想吃烤肉了,我听说那边的烤肉最好吃。娘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不弃将她带到了一处桥上,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烟火升起。
这小子还真是给她找了一个绝佳的观赏视角。
云溪和云襄留在了客栈,只有云栽陪在她身边。不过苏云染赶紧这丫头今晚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云栽?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云栽忙摆手,那一脸慌张真是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
算了,丫头大了有心事也不肯告诉姐姐了。
“这位小娘子,不知可有幸邀你一同赏烟火?”苏云染正聚精会神看着烟花,烟花落下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云染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男人背着手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
难怪她一直觉得这座桥好像些不太对劲,原来不对劲的地方是别的桥上人挨着人,这座桥上却只有她。
现在她身边连云栽的影子也不见了,原来那丫头的今晚的‘心事’是跟不弃串通好的。
苏云染想绷着,但那翘、起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饶是如此,她还是很正经地拒绝:“抱歉,家中已有悍夫。”
悍夫!他吗?是他吗?
梁鹤祯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一个终身竟然跳下了桥。
苏云染真是懵了,这是闹哪一出呢?
阔别三月有余,这男人竟然一见面就拉着她一块殉情吗?
预想的落水没有发生,他抱着她稳稳地落在了船头。
虚惊一场,苏云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男人肯定是报复他,这心眼太小了,不就说他是悍夫吗?
这一跳她刚才一个激动不仅把自己脸上的面具给弄丢了,同时也将他的面具给扯了下来。
对上一双盛满烟火的眼眸,苏云染看得有些出神。这男人,都老夫老妻了还是会被他的颜值给打败。
果然是好看的皮囊,谁都爱!
脾气瞬间就没了,放大的俊脸已经在眼前了。
烟火之下,小河之上,一对璧人站在船头拥吻着。
画面那么唯美,西域的百姓也算是比较开放大胆的,可这画面还是让很多少女羞红了脸。
梁鹤祯忍了三个月实在是忍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灾情的问题立马赶了过来。
分别这么久,他实在是孤枕难眠。
幸好小儿子还是挺靠谱的,跟他一起密谋了这一晚。这条路线是儿子选的,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只有苏云染还以为只是儿子的一时兴起。
回去的路上,不弃这一趟也觉得玩够了,于是忽然问了他们一个问题:“爹娘,之后你们是不是要出海了?”
苏云染和梁鹤祯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让不弃上心了。
出海的事他们的确想过,不过还是要等不离完全能够独、立掌控朝堂才行。而且造船也是个大工程,她有钱,但也得有能造船的能工巧匠才行。
这件事他们已经计划了很久,而且也已经实施。目前船已经在造了,只是具体什么时候能完成他们说不好。
航海图他们已经摸透了,而且有判官这个外挂在,她相信自己能更快地找到地图标记的仙岛。
只是……他们要面对的,是未知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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