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之殇 第一章相识之初

    透明的天空下，无数辉煌的建筑森然伫立于奇花异草之间。寒星穿梭在一片光怪陆离中，瞪大了眼睛。到处都是舞动的风，飘飞的花瓣……两旁绚烂如霞的花林，在镀金的夕阳中落红成阵。

    不远处响起一些人声，寒星连忙爬上一棵茂密的树，隐身于枝叶中，藏了起来。

    “王刚刚下旨，说是要找三王子殿下商议事情，可是天知道，那三殿下……”

    “三殿下又跑到哪里去玩了？”

    “郁大人家的独子今天也来了，三殿下怕是和他在一块儿。除了四殿下，他难得遇上年龄相仿的玩伴……”

    “也是，大家再去别处找找吧……”

    罗嗦抱怨着的侍卫渐渐走远，寒星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什么三王子殿下，树下又有了动静。

    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前一后从树下经过。

    “喂，你别跑啊，我们还没有打完……”

    走在前面的金发少年回头。他长得极为清秀漂亮，以至于寒星看得有些失神。

    后面的紫发少年追上去，一把抓住金发少年的衣摆，语气可怜兮兮：“生气啦？”

    金发少年眸光淡淡：“身为一国王子，不该自降身份随便与人动手。”他的声音亦是淡淡。

    难道这个就是那些人在找的三殿下？王子的傲慢啊，寒星对他的好感立即消失大半。

    紫发少年被金发少年冷漠的目光逼得遍体生寒，有些结巴地开口。“这、这……这个……”

    “他们一定都在找我们，快走吧。”

    “你认认真真和我比完，我就走。”紫发少年耍赖撒娇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发少年伸手将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紫发少年拉起来。“不行！你不认认真真和我打一场，我就不走了。”

    “这……成和体统！”

    紫发少年的背影歪着头，得意地晃晃脑袋。寒星只觉得他倒是率真得挺可爱。再细细端详着金发少年的脸，很漂亮，但表情过于死板。只见他眸色稍敛，甩手而去。

    紫发少年急了：“喂，喂，你不会真的丢下我一个人吧，喂，喂……”

    寒星蹲在树上忍不住笑出声。紫发少年立即回头，警惕地站起身朝着树干方向走来。

    寒星吓了一跳，重心不稳，从树上摔了下来。咦，怎么一点都不痛？

    “哎哟哎哟，痛死我了……”被压在下面的紫发少年痛得连连叫唤。

    “对不起对不起……”寒星连忙爬起身，扶起那个倒霉的紫发少年。

    一身洁白的衣衫，紫色长发束着发带，十分飘逸俊朗，紫发少年微笑着，姿态优雅。“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谁？”

    寒星不回应对方的话，嘴里倒是闲不住地教训起对方：“那个三王子殿下好生严厉啊。你去招惹他做什么？他是王子，自然要摆出做王子的威严，我们是高攀不上的。”

    紫发少年一怔：“他是王子？谁说郁芒是王子？你是何人，竟然不认得我？”

    寒星吓了一跳，讷讷然。难道他才是三王子殿下？

    金发少年听到叫声，冲了过来：“殿下，殿下，没事吧。”

    一对上寒星的目光，金发少年立即拔剑。紫发少年连忙按住他的剑柄。“郁芒，你别那么冲动，问清楚了再说。”

    “殿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你也这么觉得？呵呵，难得我们意见一致。”紫发少年露出顽皮的笑容。

    “殿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您应该知道蓝色的眼睛是异端，是罪人与身俱来的烙印。”

    三王子心虚地微微低下头，斜眼看看名叫郁芒的金发少年：“那你想怎样？”

    “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物，交给附近的守卫好了，他们自会处理，殿下不必费神。”郁芒扫了寒星一眼，神情冷漠地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而不是人。寒星心里一阵哆嗦，他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一旦自己的存在被发现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三王子略略沉吟，说：“不行，他刚才压疼我了，看样子他身上也没带什么钱，若把他交给侍卫，我怎么索要赔偿啊。”

    “殿下！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玩闹？”三王子眨眨眼，“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不陪我练武，我干脆和他一起玩闹。嗯，郁芒难得有这样的好建议。”

    “殿下！”

    “留下他，我决定了。你既然叫我殿下，那便是我说了算，”紫发少年拍拍寒星的肩膀，“他刚刚教我的，做王子要有王子的样子。”

    “殿下！”

    “郁芒，我现在找到玩伴，不需要你了，你下去吧。”

    郁芒一脸愤愤，狠狠瞪了寒星一眼，然后不情愿地离开。

    三王子看向寒星。银发，蓝眸，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些，漂亮得如同玉雕瓷铸的娃娃，摄人心魄，赏心悦目。

    “你真是不可思议呢。”三王子微微一笑，“依郁芒的性子，他认定的事绝不会任意更改。他竟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寒星仰起头，毫无惧色：“你要是稍稍像样些，他就不敢像以前那样对你说话了。”

    “敢用这种口气同我讲话的人，郁芒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你叫什么名字？”

    “寒星，夜寒星。”

    “你也姓夜？和我一样啊，”三王子皱眉，“夜是王族的姓氏，夜姓者非富即贵。夜寒星，寒星……”拖长念着那个“星”字，他突然怔住了，出神地看着寒星，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寒星有点局促地退了一步。三王子伸手去拉他，寒星想推开，手臂却被紧紧抓住。

    “受伤了？让我看看……”

    寒星低头一看，的确受伤了，刚才上树的时候太匆忙，胳膊上擦破一块，衣料扯裂，皮肤殷出血迹。

    三王子一手抓着寒星受伤的手臂，另一手微微抬起，手边萦绕着紫色的光圈，只轻轻一点，血淋淋的伤痕就消失不见了。

    “你……是神仙？”寒星一怔。

    “这只是普通的利用术来疗伤而已啊。”三王子不以为然。

    “术是什么？”

    “你不知道什么是术？这个王国是由术师统治的。”

    “不知道啊。术师？你是术师？”寒星还是云里雾里。

    三王子笑了，看上去是那么美丽，犹如晨曦中美丽的花瓣，踏着曼妙的旋律飘落在寒星肩头。“夜寒星，我叫你寒星，可以吗？”

    寒星没有说话。

    “寒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他说话的时候，紫色的瞳孔中影衬着繁星的光辉，唇边绽现了琼花般的微笑。

    寒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眼前的人，虽然尊贵不凡，却给人一种很安心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三王子领着寒星到了王宫角落边缘一座大门虚掩的园子。从外面看，那只是一个荒芜的园子，可是一推开门进去，天地都变了颜色。

    那是一个独立于外界的空间。蓝色的天，蓝色的落日，蓝色的草地，连花儿都是蓝色的。一阵风微微摇晃了花林，寒星分明感到幽蓝的落英如跳动的精灵，在淡蓝的空气中轻舞飞扬。

    一片蓝色的叶子旋转着飘飘而下，落在寒星的面前。寒星不禁伸手托住它，任它将手指染成湛蓝。

    “这是用术造出来的一个结界。很多年前有位贤者留下了这园子，为了埋葬某个秘密……”三王子喃喃说着。

    “秘密？”寒星问。

    “是啊，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一直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园中的景色是贤者留下的提示，我却参不透其中玄机。”

    寒星怔怔听着，似懂非懂。

    “寒星，你的蓝眼睛仿佛就是为了这园子而生……”说着，三王子低下头伸手抚mo寒星的眼睛，“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美的眼睛……”

    他的气息很近很近，拂得面颊微微发烫。寒星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然而下一刻，黑塔的阴影突然窜进了寒星的脑海，寒星推开他。

    “我要回去了。”

    “路上小心。”

    三王子幽幽笑着，目送寒星离开。

    园中突然闪出一道身影，郁芒走到三王子身边：“殿下，您当真不问情由放走他了？”

    三王子眯起眼：“现在四周都有重兵把守。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术的力量，却能来到这里，除非他是从无人看守的占星塔方向过来的。”

    郁芒惊叫：“怎么可能！王宫禁地占星塔？！”

    三王子的笑容缥缈温和依然：“你可曾听过，神秘莫测的星见——潋星公主？她有着一双惑尽世人的绝美蓝眸，能够通过占卜星星的轨迹而看透过去未来，是接受神谕之人。”

    郁芒点点头：“听说过，潋星公主是先王的养女，可她早在多年前不知犯了什么禁忌，失去了预知能力，自愿囚禁于占星塔。”

    “异端的蓝色眼睛，是出生时就带着的罪。潋星公主触犯的禁忌恐怕就是他吧。”

    “你说他是潋星公主的……”

    “潋星是公主也是星见，星见必须一心辅佐王治理天下，不能婚嫁。”

    “可是潋星公主却背叛了她的宿命，与人有了私情？”郁芒追问。

    “没错。所以，如果把他交出去，会牵连很多人。”三王子神色一敛，“郁芒，我不希望看到血，无论是谁的血，颜色都是一样的，那颜色让我不舒服。”

    郁芒低首：“我明白了，殿下。”

    “那就麻烦你跟上去确认一下吧。”

    “是。”

    寒星回到黑色的占星塔时，发现潋星早已守候在塔门外。

    “娘亲……”

    “知道错了吗？”潋星一双美眸如同月下一望无际的深潭，波澜不兴。

    “知道。绝对不能出塔。”

    “自个儿进去面壁思过。”

    “是。”

    寒星垂着头，走进了沉沉黑塔。

    潋星秀目婉转，望向不远处的林间阴影。“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郁芒已然被潋星的绝世风华迷了眼，顿时不知所措，手足无措地走到亮处，语无伦次：“我、小人不是有意冒犯公主……”

    “你是郁芒？”潋星审视面前的少年，蹙眉。

    “您……知道？”

    潋星冷然哼笑：“普天之下，除了郁家的人，谁会有如此眩目的一头金发？”

    郁芒不知对方是赞赏还是讽刺，讷讷不知如何接话。

    “既然是郁家的人，就该知道郁家的规矩。郁家在朝野历经数代仍是风光十足，凭的是什么？”

    郁芒欠身作揖：“家父说过，为人臣者，只是为国为民出力便已自顾不暇，没心力管他人之事。”

    “知道就好。”潋星淡淡丢下一句，转身进了占星塔。

    初月淡淡照下，映来处处树影婆娑。

    郁芒径直出了王宫回到家中，连向三王子禀告的事都忘了。

    父亲房里传出几声咳嗽。郁芒偷偷进了父亲的书房，将墙上挂着的一幅颜色极淡的山水取了下来。

    他点起灯，将画拿到灯盏附近。光与影的交织，在浅淡的画面上渐渐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月白纱衣，轻启朱唇，笑颜流转胜梨雪。

    父亲一直珍藏的画像，原来世上真有此人。

    郁芒对着画像呆愣良久，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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