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被鱼丰训斥了一番,也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他们这点人,在西南当一个土霸王还行,去北边折腾,根本不够看。
且不说北边那无穷无尽的新军部队,光是三秦大地上的那些百姓,就足以收拾他们的。
一说到三秦大地,大多数人都想到三次暴捶天下的秦人。
但大多数人很少去探究,秦人到底为何会三次暴捶天下?
仅仅是因为秦人耐苦战?
事实上秦人耐苦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归功于秦皇汉武两位千古一帝。
秦皇一统六国,将六国贵族尽数迁移到了三秦大地。
六国贵族,可是六国精英,他们在迁移到了三秦大地上以后,迅速的融入到了三秦大地。
汉武登基以后,为了筹措征讨匈奴的钱财,又将天下富户尽数迁移到了三秦大地。
在这个富者无白身的时代,天下富户就是天下精英。
秦皇、汉武两次迁移,除了为他们统治天下谋取了极大的便利外,也为三秦大地埋下了无数的潜力和底蕴。
新朝虽然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在走下坡路,但新朝继承了秦皇、汉武的遗产。
在新朝的皇帝没有将秦皇汉武留下的遗产推到自己对立面去之前,去北边,去三秦大地上,就是找死。
鱼丰一行人一旦进入三秦大地,别说是应付朝廷了,光是民间那些想封官封爵像发疯的人,就能将他们折腾的死去
拿不下三秦要地,那么夺取江山就是一句空话。
张武一开始觉得鱼禾在天底下各郡设立四海镖行,就是在为谋取天下做准备。
可直到被鱼丰点醒以后,他才明白夺取江山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
就在张武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鱼丰爆发出一声惊呼,“快,带一队人去追高丘,剩下的人去打通深谷里的石墙,为骑兵追击打通道路。”
张武急忙问,“发生了何事?”
鱼丰在传达命令的同时,快速回头对张武道:“高丘那厮宰了堵在石墙前的新军,从石墙的缝隙中爬过去跑了。
他必然会逃回军营。
禾儿还在他军营里呢。
他要是发现了禾儿的身份,那禾儿就危险了。”
张武听到鱼丰这话,心头也是一惊,他急声道:“此事交给我,我带人去追。”
说完这话,张武就点了五百虎营的将士往山下奔去。
鱼丰带着剩下的人从另一侧下山,准备进入深谷清剿残敌,为庄乔扫平道路。
鱼丰刚下了山,庄乔就策马迎上了前。
“妾身如何?”
庄乔见到鱼丰,笑容灿烂的质问。
鱼丰知道庄乔是在等他夸奖,可他哪有时间去夸奖庄乔,他急声道:“我一时不查,让高丘那厮给跑了。他若是跑回了军营,揭穿禾儿的身份,那禾儿可就糟了。”
庄乔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她掉转马头,举起手里的铜枪,高喝一声,“儿郎们,随我去救你家主公!”
庄乔话音落地,便带着手底下的骑兵杀进了深谷。
鱼丰带着人紧随其后。
另一边,高丘和自己的两个亲信军侯刚刚逃出深谷,他们浑身布满了土石,十分狼狈,但他们无暇顾及此事。
他们喘了几口气以后,头也不回的往巴郡方向逃去。
张武在他们逃出去了不到半炷香以后,出现在山下。
张武身份斥候辨别了一下高丘几个人逃亡的方向以后,紧追了过去。
一追一逃。
一晃就过了大半日。
高丘经过了大半日亡命的奔逃,终于在傍晚的时候,逃到了民夫和更卒驻扎的营地。
看到营地的那一刻起,高丘就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他隔着老远,呼喊营地门口的执戟郎去迎他。
四个执戟郎看到了高丘一行人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回去报信,另外三人主动迎了上去。
高丘看到了三个执戟郎,就像是看到了亲人。
他一边招呼着执戟郎搀扶自己,一边询问近两日营地内的异动。
执戟郎是鱼禾的人。
能回答他的就只有‘营内一切安好’这一句话。
执戟郎搀扶着高丘几人回到了营地,一进辕门,就跟闻讯赶来的鱼禾撞上了。
鱼禾看到高丘十分狼狈,大惊失色,“高兄,你这是?”
高丘没脸回答,就只能丢下了一句,“此处人多眼杂,回军帐再说。”
鱼禾没有追问,吩咐执戟郎抬着高丘回到了军帐。
军帐里。
鱼禾吩咐人将高丘放在床塌上让高丘歇息下以后,立马吩咐人去烧水、准备饭菜。
高丘躺在床塌上喘息了许久,有些难以启齿的道:“鱼贤弟,我败了……”
鱼禾愣了一下,惊声道:“败了?”
高丘艰难的点点头,心里充满了不甘。
鱼禾急忙追问,“其他人呢?”
高丘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鱼禾愕然道:“全军覆没了?贼人这么强?!”
高丘脸色难看,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的道:“贼人倒是不强,是我一时不查中了贼人的埋伏,才导致全军覆没。”
说到此处,高丘顿了一下,冷着脸道:“不过我也不是全无收获。贼人虽然不强,但贼人发展的速度很快,而且贼人军中有良将、有铁骑。
特别是那一员率领铁骑的良将,以一己之力破开了我四千五百多人的军阵,堪称骁勇。
此事上报上去以后,一定会得到朝廷重视。
此外,我还发现我们的人当中很有可能有贼人的奸细。”
鱼禾静静的听完高丘一席话,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奸细?是谁?”
高丘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我只是通过贼人的举动判断出我们中间有贼人的奸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此事还需要进一步的详查。”
鱼禾沉吟着道:“那高兄准备如何应对随后的事情?五千精兵折损在平夷,传到了冯将军耳中,冯将军一定不会轻饶高兄。”
高丘脸色难看的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能抓出军中的奸细,给将军一个交代。希望将军能将一切的怒火宣泄到奸细头上,给我一条活路。”
鱼禾面色凝重的道:“高兄,你要是将希望寄托在冯将军身上,那你恐怕活不下去。贼人不是句町人,也不是滇人,而是一个仅仅出现不足一载的反贼。
你率领五千精兵去讨伐一群不足一载的反贼,却被人家给击败了。
此事传扬出去,会天下哗然。
到时候朝野上下都会指责冯将军无能。
冯将军岂会轻饶你。”
高丘脸色再次一变,急忙道:“听鱼贤弟的意思,高某一旦回去,一定会被将军斩了?”
鱼禾点头道:“不斩你,如何向朝野上下的人交代?不斩你,难道要将所有的罪责澜在身上,让朝廷斩了他?”
高丘脸色彻底变了,“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鱼禾准备鼓动高丘逃离军营的时候,巴山突然从军帐外闯了进来。
高丘和鱼禾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巴山身上。
巴山一看帐篷里的情景,想要退出去。
但鱼禾已经开口,“发生了何事?”
巴山脚下一定,沉声道:“贼人的追兵似乎要到了。”
“嘭!”
高丘捶了一下床塌,破口大骂,“他们居然还敢追?他们是在找死!”
高丘看向鱼禾道:“鱼贤弟,你去帮我传令,让营地里十六以上,五十以下的所有男丁全部集结。我要斩了贼人的追兵,用他们的头颅换取一条活路。”
鱼禾缓缓点头,吩咐巴山去传令。
巴山应允了一声,出了军帐。
只不过他出了军帐以后,并没有去传令,而是找到了吕嵩,让吕嵩带人秘密处置了那两个跟着高丘一起回营的军侯。
两个军侯处理了以后,巴山重新回到了军帐中,向鱼禾和高丘禀报了一声,说军令传达下去了。
高丘趁着军令传达的工夫,跟鱼禾讲起了他在虎跳谷的遭遇。
讲到了庄乔率领五百骑,冲进他四千五百人的军阵的时候,高丘一脸感慨。
鱼禾则一脸惊愕。
他是真惊愕,而不是装的。
虽然他知道庄乔武力很强,但没想到庄乔居然会这么猛。
而且庄乔明明怀着身孕,鱼丰怎么会放她上阵冲杀呢?
鱼禾有些不理解。
高丘跟鱼禾讲述的半天,察觉出了一点不对,他看向鱼禾疑问道:“怎么没听到军中上下集结的声音?”
鱼禾并没有回答高丘的问题,而是劝解道:“高兄,事到如今,听我一句劝,逃吧。五千精兵惨败于贼人之手,无论你随后的战果如何,冯将军都需要斩了你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高丘皱眉,咬牙道:“即便是要逃,也得等到我从贼人身上咬下一块肉再说。我高丘从戎至今,还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鱼禾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高兄既然不听劝,那便算了。”
高丘盯着鱼禾,不满的道:“鱼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禾背负双手,盯着高丘问道:“高兄不是说军中有奸细吗?”
高丘愣了一下,刚要说‘军中却有奸细’,话到了嘴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鱼禾背负着双手,风轻云淡的站在那儿。
瞳孔一点一点在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