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张都还在太守府外守候着。
他只是得到一枚金令,跟一个少年公子的命令。
褫胡锐兵权,领军包围太守府,自此在没有其他的要求。
张大人很是不解,太守府是包围了,但是没有一个兵卒进入过太守府,所谓包围也就是做做样子,狡兔三窟,太守府到底有多少暗门,至少张军备是不知道的。
褫夺了胡锐的兵权,然后呢,对胡锐压根什么行为都没有,没有关押,没有禁足,甚至连胡锐的军械都没有拿下。张守备大人对天狼公子的要求很是费解。
左青却没有去太守府。蒋桂芳将王琪送回太守府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蒋桂芳跟王子尧是老熟人了。俩人现在反倒坐在一起喝着茶,下着象棋。王子尧一直是个臭棋篓子,这位深宫大内的副统领大人竟然刚刚跟王大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真是无厘头。
胡三儿早早的回到家里,得知父亲被褫了兵权,胡三儿反倒没有什么惊奇的,当得知那个小乞丐就是左天狼的时候,胡三儿有点感觉到,可能罗伊岛真的有问题,这件事上,父亲有错,自己是子,忠孝仁义,没有忠何来孝,胡三儿是个混子,他不想着去忠于东凌,忠于皇帝,他只想着陪着父亲。胡锐看的很开,大儿子还在京城,二儿子在琨山驻军,身边只有这个三儿子。晚上陪着胡三儿用了饭后,胡锐打算自己去房间里静静,此时,却有吓人禀报,有客来访。
还穿着一身破烂小衫的左公子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了胡府的大门,胡锐跟胡三儿早早的在正堂台阶下等着,就差扫榻相迎了,毕竟胡总兵是有官身在身的四品大将,左青即便深得皇帝陛下爱护,天狼公子的名号更是早已响彻大凌内外,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介布衣,何况,这还只是一个仅仅十三岁的少年。
胡锐父子二人的行为无疑表示了一种对左青的完全尊重,即便他们尊重的不是左青,而且左青身后的当今陛下。左青却小跑着来到胡氏父子身前,也不知是拿捏出的表情还是发自肺腑的情感外露,这幅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恐怕叫当朝百官知晓如此的天真孩子的表情出现在皇帝脚旁的左公子脸上,恐怕要翻到一地的躬亲大臣。
左青仍是一副恬不知耻的少年表情,上前抓住胡锐的左手,笑眯眯说道:”胡叔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青呀,我还在你怀里撒过尿呢。”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着实叫胡氏父子吓了一大跳,胡锐有些不明所以。
左青继续说道:“胡叔叔你忘了吗,在炎王帐前,那天好大的雪。”左青说道这里,胡锐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这几年来,朝野上下流传着的都是天狼公子的名号,差点忘了,这孩子当初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炎王大帐里。胡锐彼时正是炎王近卫之一。当时炎王确实曾顺手将睡的迷糊的小左青交给胡锐抱着。
想到这里,胡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被褫了兵权,却没有牢狱之灾。王子尧老母尚在,皇帝总要顾念旧情,暂不处理王子尧还在情理之中,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何也被如此宽容对待。
现在看来,当是这位天狼公子的手笔了。但是左青最多是代天巡狩,怎敢如此放纵自己这一犯了重罪的人。
左青却没有给胡锐更多说话的机会,只是拉着胡锐的手,快步走到胡家大堂里,看到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饭菜,左青急急忙忙自己坐到位置上吃喝了起来。
一遍吃还一遍招呼胡三儿:“胡公子,你家这佛跳墙真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吃食了。”胡三儿只是木楞的站着。父亲胡锐尚且在那失神,何况胡三儿大少爷了。左青却没有多说。只管吃自己的。
两盏茶的功夫,左青才吃足喝饱,打着饱嗝跟胡锐说道“胡叔叔,你继续做你的总兵,不过跟王子尧的那些事,还要你自己写个折子递上去,咱们皇帝陛下对你们勾结海盗,骗取军饷的事很是不满啊。我走了,您早点休息。”
左青说完,也不等胡锐回话,径直去了。
左青走了好一会,胡锐还在站着,胡三儿反倒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喊着父亲道:“老爹,快快坐下,这是喜事,陛下不追究您的责任,还肯接您的折子这就是说陛下还念着咱们呢,刚才只顾着看左青这小子吃喝,我却饿了。”
胡锐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伸手夺下胡三儿的筷子,训斥道:“那是天狼公子,你怎敢直呼其名。”胡三儿笑笑没有说什么,跟父亲说了声便回自己房中睡去了。
且不说胡氏父子,太守府仍在一片静谧之中。一盘棋从亥时下到丑时,竟是还没有下完,蒋桂芳拿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刚刚王琪给二人续了热茶,蒋桂芳很是受用的样子。
王子尧一直没有说话,蒋桂芳拂去棋盘,轻笑说道:“子尧啊,你我都是炎王府里的老人了。”听到蒋桂芳如此说,王子尧突然眼圈红了。“蒋叔,我这是谋逆的大罪,陛下……陛下……”“什么大罪小罪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陛下也是一直念着旧情的,你此去京中还要在家多多陪陪老嫂子。”王子尧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咽。
蒋桂芳端着茶杯继续道:“陛下已知晓你们所有事情,我随天狼公子此来不是兴师问罪,好了,你跪下接旨吧。”王子尧听到此话,忙翻身跪拜在地,身边的王琪也急忙跟随跪下。
“吾皇天威,特此诏曰:王子尧不思君恩,伪造功绩,骗取军饷,着回京侍候亲母,即日由左青担任卞州太守,统协军政之事。子尧,谢恩吧。”
这谋逆的重罪竟在皇帝旨意中就这样变成了骗取军饷,虽也是欺君之罪,但是罚还是不罚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王子尧只觉得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今日一晚。叩下头去,已是嚎啕大哭起来。
蒋桂芳慢悠悠离开了太守府。回到越府人家酒楼,左青却是早已回来了。这会正在酒楼大厅坐着。自打景十三知道这位小公子便是天狼公子之后,冷汗出了一波又一波,之前谩骂左青的小二更是连夜逃离了越府人家,怕是不知道窝在哪个旮旯了。
蒋桂芳走到左青身前坐下,说道:“我明日就会派人押解王子尧一家回京,你看这事后面怎么处理。”
左青没有回答,右手食指轻轻敲打这桌面,说道:“陛下这板子落得着实清了一点,到底是太子的乳母,无可厚非。但是想我不过十三,竟叫我管理四十万人口的卞州,想来当年甘罗十二封相,也没有我这么大的威风了吧,哎,老师,我很是忧郁啊。”
蒋桂芳笑着指了指得了自吹自擂的左青,从小看着左青长大的蒋桂芳注视渐渐长大的孩子,没有说什么。
“你说陛下到底是想太子怎么样呢,这事太子怎么自处。”
仿佛知道不会得到回答,左青慢慢走向后院客房。
夜过去了,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