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城,隶属于乡城。
此地约有百余户,规模肯定无法与县城比。
说是城,其实与村里并无多少区别。此地主要是有处市集,可用作买卖些农器货物。因为是春耕时节,来往的贾人很多。
走进市集后,叫卖声不绝于耳。
扶苏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颇感兴趣。他今日其实是陪卓草来小泽城视察的,毕竟整个小泽乡就这么一处市集。卓彘腰间佩剑,右手按着剑柄,随时准备动手。
有左右护法作伴,卓草则是大摇大摆的走着。十几日来,扶苏也算帮了他不少忙。各种账簿做的都相当漂亮,更是写的一手好字,比蒙毅还好使。
人还勤快的很,每日闻鸡起舞,精通剑射。卓彘虽有股子蛮力,却被扶苏吊起来打。得亏卓彘稍微抗揍些,换做旁人怕是早就跑咧。卓彘这人性格耿直,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刚开始他还有些瞧不上扶苏,被各种摩擦蹂躏后是心服口服,天天缠着让扶苏教他些武艺。
扶苏本就勇武有力,能开二石强弓。四十步内,例无虚发。穷文富武,这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光论营养,扶苏不知比卓彘强多少,先天身体素质就强几个档次来。卓彘吃的是粝米,扶苏那可是只**米!
另外,这年头也有君子六艺的说法。不会射箭骑马砍人,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更遑论扶苏为秦国长公子,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这些,可不是成天只研究秦律。
……
市集颇为热闹,来来往往的黔首很多。有荆钗布裙的妇人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家里头母鸡下的蛋,还有几双编制的草鞋木屐。还有些匠人打造的农器,诸如耒耜镰刀之类,还有出售陶罐竹篾畚箕这类木器的。
也有屠户当街叫卖刚杀的山彘,肥羊。卓草还上前询问价钱,两只羊脚大概就五钱。这价格算不上贵,能值两斗粟米。
看到卓草后,很多贾人也都作揖行礼。他作为乡啬夫,算是一乡之长,更拥有大夫爵位。论地位,甩开他们这票贾人好几条街。有些贾人和卓草还是熟人,甚至还做过生意。
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们现在还是贾人,而卓草已是乡啬夫!
“想不到,乡啬夫还记得吾。时隔多年,乡啬夫依旧是谦逊有礼。如今爵至大夫,却也愿意吾等打招呼。”
胖商贾在旁唏嘘感慨。他此前结识个黔首,念其家境贫寒便资助其钱粮上战场杀敌。没成想人立下军功得了爵位后,立刻是翻脸不认人,甚至还要与他划清界限!
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太多了。本以为卓草也会如此,却没想到却无任何架子,还主动与他们招呼。看到做的不错的果脯柿饼,还掏钱买下不少,分文不少。
“卓君来此,所为何事?”扶苏忍不住在旁开口提醒,“卓君可勿要忘了,汝现在为乡啬夫。还得推行农器木碓,更要建造学堂,视察各地舆田。还要通河渠淤泥堆肥于田,老旧破损的农器也当修缮,还有耕牛……”
“停停停!”
卓草实在是扛不住了!
扶苏这人什么都好,更是文武双全,这样的人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就是啰嗦,关键是总会不厌其烦的在边上说。卓草不听,他就会一直说一直说……直到卓草听了才算完。
“哥,你是我亲哥!”
“卓君勿要胡言!”
扶苏忍不住蹙眉轻喝。
你也想当秦国公子?!
卓草无奈叹气,转过身望着热闹的市集,缓缓开口道:“吾来此自有目的。吾观此地极佳,前往咸阳的商贾,大部分皆得自此地而过。吾想让这里比县城繁荣,甚至比肩咸阳!假以时日,粉条红薯酒皆会在此出售。”
光靠种地,只能填饱肚子活着。可要想变得富裕,离不开商贾。卓草这几日走遍小泽乡所有亭里,连带研究许久的地图,方决定在此城大展拳脚。他这么做也算带领乡亲们致富,同时施展自己的抱负。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他就做些自己会的事。比方说脱贫致富,顺势推动当地经济建设……这些他还能试试。至于权谋政治,他就一小白,先不去凑这热闹。
“原来……是这样?”扶苏顿感有些愧疚,连忙作揖行礼,“是吾误会卓君了,还望卓君见谅。”
“不碍事。”
卓草顿时松了口气,扶苏可算是消停了。
“只是吾有些不明白,卓君为何不直接去咸阳出售,偏偏要在此地?况且卓君为乡啬夫,这些事也不宜亲为。卓君,你在听吗?”
“没,我聋了……”
卓草是哭笑不得,合着他吹半天扶苏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这简直就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风范。卓草做什么,扶苏都会来凑个热闹。要么是提醒他的身份,要么是问他缘由,都快赶上查户口的了。
要不是扶苏有本事,卓草早把他给炒了!
至于原因?
泾阳去咸阳不要时间?
东西要是烂了或者有所损毁,黔首的心血不糟蹋了?现在可不似后世交通那么便利,就算真的以戎马拉去咸阳,戎马吃的饲料钱不算成本?如果半路遭遇流匪贼寇,货物没了不说,命都可能交代在里头。
况且,没有验传还想出城?
想出城,那就得先去当地亭长批条子。
……
还好,远处的喧嚣打断了孜孜不倦的扶苏。
有诸多黔首垫着脚围观,似是有人起了争执。
“诶?这是怎么回事?”卓草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小苏你也别说咧,得先过去看看。吾现在为乡啬夫,可不能坐视不理。若是私斗,更要髡为刑徒。”
“……”
扶苏满肚子的问题硬是憋了回去,差点憋出内伤。事分轻重缓急,私斗可非小事,卓草作为乡啬夫必然要管。
若是出什么差池,卓草难逃干系。
“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胯下!”
还没走过去,便听到粗犷的声音响起。
嗯?怎么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