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由于傅锦萱怀有身孕,胤禛担心她每日见到后院那些个女人会更加心烦,因此吩咐李侧福晋与钮祜禄格格等人每个三日向福晋请安一次即可,平日里若无要事,不可前来桂华苑打扰福晋休息养胎。
思及傅锦萱曾经在他纳钮祜禄格格进府的时候伤心得半夜离府,险些一去不回,胤禛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再提起钮祜禄格格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傅锦萱的脸色,生怕那句话说得不好又引得自家福晋伤心。
傅锦萱倒是一幅落落大方的模样,由于已经解了心结,心情极好的傅锦萱每每看着胤禛提及钮祜禄格格时的别扭模样,反倒觉得极为有趣,还时不时的故意调侃几句,逗弄胤禛。
“无论如何,钮祜禄氏都是皇阿玛赐给你的格格,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送过来的女人。如今你既然已经将人家娶进了府,总不好一直将她晾在一旁不加理会吧?且不说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是皇阿玛那里,你也要有一番交代对吧?”
胤禛被傅锦萱的一番话吓得心惊胆颤,然而细看之下,又发现她明亮的眼神中不时闪现出狡黠之色,心里总算微微一松,却依然忍不住瞪了傅锦萱几眼,一把握住傅锦萱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粉嫩的唇瓣,低声磨牙道:“你这个丫头惯会气人,如今越发了不得了,竟然学会调侃起我来了!看来,我应该在你生下孩子以后,找一个适合的机会好好和你探讨一番何为夫为妻纲、三从四德的道理!”
“夫为妻纲?三从四德?”傅锦萱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胤禛,“我怎么隐约记得你在前世毕业晚会上向我求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呢!这句话不是早就已经有新的解释了么?如今你却还用这些老掉牙的说法糊弄我,可是不行的!”
胤禛见傅锦萱坦然对他提及前世过往,既没有忐忑不安、也没有故意欺瞒,心情不由得飞扬起来,嘴上却低声轻笑起来,轻轻摇头状似无奈的感慨道:“果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西。世上风水轮流转,如今被你抓住了这个把柄,还不知道会被你念到什么时候!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小丫头!”
傅锦萱挑了挑眉,妩媚的杏眼淡淡的瞥了胤禛一眼,半真半假的追问道:“人人都说钮祜禄格格的容貌和我有几分相似,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胤禛感到傅锦萱柔软的小手如今正掐在自己的腰间轻轻按揉,不由得想起前世傅锦萱撒娇或是恼怒时惯用来罚他的手段,顿时不由自主的僵直了脊背,心念电转,开口否认道:“其他人说些什么我倒是没有注意,我只要你一个人也便够了。至于其他女人的容貌如何又与我有何相干?”
胤禛原本以为自己的回答会令傅锦萱满意,没想到傅锦萱依旧逐渐收紧了捏在他腰上的手指,毫不客气的掐着胤禛腰上的软肉逐渐用力。黛眉轻蹙、粉唇紧抿,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胤禛虽然没有觉得有多么疼痛,却依然用略显夸张的语气在傅锦萱的耳边低声求饶道:“我的好福晋,快别掐了。我皮糙肉厚掐疼了也不打紧,仔细自己的手疼!”
傅锦萱被胤禛无赖的模样吓了一跳,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心情又有些低落起来,心里忍不住自嘲道:本想着调侃一下胤禛也便罢了,没想到自己不知何时也已经认真了起来。
“我也知道以你如今的身份,后院自然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可是,我一想起刚刚进府的钮祜禄格格,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李侧福晋与伊氏、张氏两位侍妾也还罢了,总是你府中的老人,可是……那钮祜禄格格,今年才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就这样困在府中一辈子,也怪可怜的。若是日后有机会,你能不能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送她出府去?”
胤禛一边细心听傅锦萱说话,一边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听到此处,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摇头感叹道:“我的萱儿果然是一位心善之人,如今竟就连情敌也要心疼……”
傅锦萱瞪了胤禛一眼,所幸直言解释道:“同样身为女人,我的确是有些可怜钮祜禄格格,然而,令我感到最不舒服的便是皇阿玛竟然因为她的容貌与我有几分相似而特意将她赐给你。这样即将被其他女人代替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所以,我才会希望你可以将她送出府去。”
胤禛没有想到傅锦萱竟会坦言相告,听着这样一番等同于告白的痴言怨语,即使是沉稳的胤禛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话一出口,傅锦萱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无理取闹,如今可是在大清王朝,又不是提倡一夫一妻制的时代,况且胤禛贵为康熙皇帝颇为重用的四阿哥,如今又已经被册封为雍亲王,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傅锦萱暗骂自己太过矫情,既然决定留在胤禛身边,又何必庸人自扰的在乎这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和已经存在于胤禛后院的女人们,于是展眉对胤禛微微一笑:“你就当我刚才犯糊涂,是在胡言乱语好了。那些个胡话你不必理会,忘了它就好。既然钮祜禄格格已经进了府,我也不会为难她的。”
胤禛如今已经回过神来,刚想回答傅锦萱的问题,便又听到她如此灰心丧气的一番话,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故意挑眉道:“当真不会为难钮祜禄氏么?她可还只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你应该不会与她一般见识吧?”
傅锦萱见胤禛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明亮的眼神中闪烁着揶揄与调笑,脾气也有些被胤禛勾了起来,扬起下巴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忘会不会为难钮祜禄格格,可完全取决于你!只要你对钮祜禄格格不动心不懂情,我也便只当府里养了一个闲人罢了。可是,倘若有一天你对钮祜禄格格动了心或是动了情,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很很的折磨你的心上人了!”
胤禛闻言抚掌大笑,“你这个糊涂丫头,我的心上人可不就是你么?又哪里是什么钮祜禄格格了?什么心狠手辣的折磨我的心上人?你是要自己折磨自己么?”
傅锦萱也觉得自己问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属实有些无聊,也摇头轻笑起来,清雅的笑容里却难掩落寞。
胤禛见此情形,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勾起傅锦萱的下巴,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正色承诺道:“我知道萱儿心里想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将这样的生活捧到你的面前。我的萱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承诺,我的萱儿自然是当的起的!”
傅锦萱愕然片刻,疑惑的开口询问道:“可是,以你的身份地位,又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况且,你若是以后……更不可能不纳其他女人在身边。难道说,你不想要那个位置了么?”
胤禛沉默片刻,浅笑道:“倘若那个位置会令我失去你或是令你不开心,那便不要了。”
那便不要了。
胤禛没想到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心情竟然会如此轻松,仿佛终于抛弃了一个背负了多年的沉重的包袱,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比轻松愉悦。
傅锦萱却是被胤禛吓得不轻,不要了?胤禛执着多年的皇位,说不要便不要了?这个他心中难以舍弃的最大的执念,他竟然就这般轻松的抛弃了吗?那么说,她与师父老饕之间的赌约,是她赢了么?
傅锦萱曾经想过许多种方法,试图帮助胤禛消除他心中的执念,然而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就当她自己都已经放弃了努力,以为自己一定会输掉与师父之间的这个赌约的时候,胤禛却如此突然而后决然的抛弃了心中对于帝位的执念,令傅锦萱不禁感慨万千。
真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突然的赢了?赢得如此轻松,赢得猝不及防。
如今,按照傅锦萱与师父老饕的约定,她已经完成了老饕交给她的任务,也便意味着从现在起,她已经没有了留在胤禛身边的理由了,甚至,她应该将这边的事情做一个了断之后,即刻动身启程前往苏州,向师父复命领赏去。
然而,尽管此时她已经可以离开胤禛,傅锦萱却觉得格外不舍,一想到要与胤禛和弘时与弘历两个孩子分离,她的心中便是一阵刻骨铭心的难过与失落。
傅锦萱越想越觉得依恋与不舍,忍不住用手臂紧紧的环抱住胤禛的腰,将略显苍白的俏脸紧紧的贴在胤禛宽阔的胸口,喃喃低语道:“你会离开我么?因为那个位置……或是其他女人离开我?咱们谁都不要离开谁好不好?就这样一家人守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好也罢,歹也罢,总还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不至于至亲离散、骨肉分离。”
胤禛心中一动,低下头来吻了吻傅锦萱温热的嘴唇,低笑道:“我自然是不会离开你的,也必然不会让你离开我。你莫不是忘记了?我不是说过么,倘若你再闷声不响的私自离开我,我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抓回来,囚禁在身边,即使让你失去自由,也必不再让你离开我半步。至于钮祜禄格格,你也无需太过在意她。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并非是其他女人可以随意替代的。”
胤禛此番承诺说得格外平静,却偏偏令傅锦萱心动不已。傅锦萱心动之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相对胤禛诉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喃喃的在胤禛的耳边轻唤着他的名字,眼角眉梢的妩媚风韵勾得胤禛一阵心动。
胤禛收紧左臂揽紧傅锦萱的腰肢,右掌扣住傅锦萱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柔情蜜意的吻了又吻,却终究还是念着她怀有身孕不宜有太多房*事,因此只能抱紧怀中的佳人略微舒缓心中的渴望之情便暂且放过了她。
即使没有傅锦萱含着醋意的提醒,胤禛在对待钮祜禄格格一事上也极为小心,不愿招惹钮祜禄氏,在后院之中留下隐患,危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由于胤禛的刻意回避,因此,钮祜禄沁瑶入府多日,胤禛也不曾与她圆房。胤禛冷淡的态度也使得沁瑶看清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心中失落之余,却也暗自庆幸自己及早看清了王爷的心思,而不至于傻傻的将痴心错付,落得悲惨的下场。
钮祜禄沁瑶也有一股倔强执拗的脾气,如今想开以后,所幸当真便将胤禛抛诸脑后,反倒悠闲自在的在王府中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
钮祜禄沁瑶经过多日以来的观察发现福晋佟佳氏锦萱与侧福晋李婉儿俱是可交之人,然而伊佳萝与张碧瑶两位侍妾表面上对她是极好的,开口闭口的“妹妹,妹妹”叫的无比亲热,然而心中却并非真心待她,反而总是在言语之间架桥拨火,希望利用她去对付福晋,以便自己从中谋利,获得王爷的宠爱。
个性直爽的沁瑶在看清了伊氏与张氏的真面目以后,也懒得与她们多费唇舌,直接三言两语的直接讽刺回去,将伊氏与张氏气得脸红脖子粗。
伊氏与张氏本想直接骂回去,偏偏由于位份低于沁瑶而不敢当面以下犯上,因此只能忍气吞声,背后两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咒骂编排的对象却从福晋与侧福晋两人变成了最晚进府的钮祜禄沁瑶。
胤禛见钮祜禄沁瑶虽然个性直率鲁莽,却无意间为傅锦萱分担了一些嫉妒与怨憎,心中对于沁瑶倒是有了几分满意,却也没有给她除却份例以外的额外奖赏,也不曾对她有半分和颜悦色,依旧视而不见、冷淡如故。
如此一来,钮祜禄沁瑶更加万分肯定在这雍亲王府之中,自己唯有抱紧福晋佟佳氏的大腿,才能平安顺遂的在王府中生活下去。
于是,钮祜禄沁瑶除却每个三日的请安以外,还时常亲自动手秀一些绢帕香囊或是亲自下厨做一些江南细点送来给傅锦萱作为礼物,明知傅锦萱极有可能不会使用也不在意,依然送得欢快,似乎只为了表达自己的一番心意也便够了。
胤禛每每看见沁瑶送来桂华苑给傅锦萱的这些个绣品与精致细点,目光微闪,对于沁瑶却并没有半句赞扬,只是叮嘱傅锦萱不可使用沁瑶送来的东西,无论是直接放在库里收着还是打赏给下人,胤禛倒是并不在意。
这一日,胤禛下朝略微比平日里早上一些,由于心中惦念怀有身孕的傅锦萱,也便推拒了十三弟胤祥的邀约,在天香楼给傅锦萱买了地道的江南细点以后,便骑着骏马径直返回雍亲王府。
回府以后,胤禛刚刚带着苏培盛与高无庸行至桂华苑门外,便看见钮祜禄沁瑶带着一名手里提着食盒的婢女,正往桂华苑走来。
沁瑶似乎没有想到会在此时见到胤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随即又回过神来,赶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毕恭毕敬的上前向胤禛行礼请安,规矩倒是半分不错,不愧是经过大选的八旗闺秀。
胤禛淡淡的叫了起,锐利的凤眸扫了扫沁瑶身后的婢女棠儿手里提着的精美食盒,语气平淡的开口询问道:“你这是又给福晋送点心来了?”
沁瑶虽然个性率直,但却并不愚钝。此时,沁瑶看见高无庸手里提着写有天香楼字样的两大包点心,便赶忙浅笑着回禀道:“婢妾所做的点心粗鄙得很,哪里能与王爷亲自前往京城之中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为福晋买回来的点心好吃?还是送去给李姐姐尝一尝,也好请李姐姐指点一二。”
胤禛看了看面带微笑、举止得体的沁瑶,忽然开口询问道:“莫非你的母亲没有提醒过你,后院之中,往往最忌讳送些秀囊、香包或是亲手做的吃食给其他主子。更何况,福晋如今怀有身孕,因此衣食起居比平日里更要仔细万分,因此,你所送来的那些洞悉,本王根本不会让福晋动上半分。”
沁瑶眨了眨眼睛,坦诚的望着胤禛,朗声解释道:“王爷明察秋毫,婢妾的母亲在婢妾入府以前,的确提醒过婢妾,不可随心所欲的送一些绣品或是吃食给福晋、侧福晋,不仅吃力不讨好,反而还会平白无故的惹人怀疑。倘若处理不当,更会使得王爷对婢妾有所误解,对于未来争宠极为不利。”
胤禛目光微闪,“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乐此不疲的将这些亲手做的东西送来桂华苑给福晋?”
沁瑶大胆的望着胤禛,坦言道:“若是婢妾想要争夺王爷的宠爱,自然不能如此鲁莽行事。然而,如今婢妾并不想与福晋争夺王爷的宠爱,也深知王爷的宠爱只会给王爷认定的女子,并不是什么人想争便能够争来的。婢妾虽然愚钝,但好在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既然不想争夺王爷的宠爱,婢妾自然无需处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因此,为了表示婢妾对于王爷与福晋仅有敬仰之情,并无半分加害之意,婢妾才会故意如此随心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