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蝗灾
刘肇自窦太后被禁后之后,总是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每每想到从小到大,窦太后和王银儿对他的种种,有时莞然一笑,有时温暖甜蜜,有时又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在这样的困顿当中,到了七月,司隶州蝗灾泛滥,所辖七郡,一百零六县,都被蝗虫闹得忧心忡忡。眼看着要引起饥荒,农民颗粒无收,已由大司农报到三司,太尉丁鸿拖着病体,将事情报到了刘肇处。
被宫中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的刘肇才从低靡中走了出来,他首先找来了刘庆,询问最近是否有冤狱的情况。
韩棱一直主管廷慰司,任廷尉主官,韩棱按照指令,开始清理冤狱,明令各司各郡各县有司衙门,把历年来的卷宗找出来,重新查看是否有冤情,并明令全国有冤者可直接上告到廷尉司衙门。这样一来,全国震动,一时之间,廷尉司的门口排起了长龙。告状者络绎不绝。
但是冤案的处理并没有缓解一日重似一日的蝗灾,刘肇下令恤鳏寡,矜孤弱,让各地的有司对鳏寡孤弱进行了登记统记,并从国库中拿出银钱,举义仓,在各地设理孤幼院,管理没有父母的孤儿,这一举措让民心大振,一时全国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情形。
刘肇又下诏说“蝗虫之异,殆不虚生,万方有罪,在予一人。”忧民之心,殷殷可见。为了治蝗虫,刘肇亲自从宫里出来,带着袁赏和任屯,由周荣护卫着到民田之中查看。
天气似下了火一般,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一切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叶子挂着尘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不动,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刘肇没有骑马。坐在车中,将四面的帘子都打开,仍觉得热得难受。突然一只大蝗虫飞入了车内,直直的飞到刘肇的头上,一双翅膀发着声响。六条腿强壮有力,锯齿一样的牙齿向着刘肇的脸上咬来。
“啊!”刘肇大叫声,用手捉住了,用力的扔到车上,狠狠的踩死了事。却吓得又出了一声的冷汗。
“皇上!”周荣正在赶车,听到叫声,吓得忙停下车,回头看他。
“没事,一只蝗虫,朕已将它踩死了。没想到蝗虫如此之多!”刘肇皱紧了眉头,脸上布满了阴云。
周荣下了车将那蝗虫拾起来看看,说道:“皇上,如此大的蝗虫都可以吃人了。”
“吃人?”刘肇吃了一惊,问道:“这虫子如何吃得了人?”
任屯和袁赏也下了马,来看情况,听了也觉惊奇,便问道:“这是真的?”
周荣摇摇头道:“皇上,臣幼时曾听祖母讲过一个蝗剩的故事。说是以前闹过一场严重的蝗灾。那蝗虫吃光了庄稼和芦苇之后,又象洪水一样涌进村庄。连窗上的绢布,房檐草都吃光了。有一户李氏人家,白天大人出去捕打蝗虫,把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放在了家里。回来时老远就听到孩子哭叫。进屋一看,屋里到处都是蝗虫,孩子脸上,身上都爬满了,李氏急忙抱起孩子,只见孩子脸和耳朵都被蝗虫咬烂了。鲜血直流,真是死里逃生。长大后大家都管他叫“蝗剩”,意思是蝗虫吃剩下的。皇上你看,这蝗虫如此之大,说能吃人,也不为过。”
刘肇想起刚才那虫子也要咬自己,吓得也变了脸色,心道:“如此恶物,必要除之。”
几个人又向前走了会,见有一带高地过去,出现了一座大镇,高地上种着谷物,远远看去,天地变成了暗色,似是没有了阳光。不由大惊道:“周爱卿,那空中飞起遮蔽阳光之物,便是蝗虫吧。”
周荣站到车顶向远处看去,下来回禀道:“皇上,正是,遮天蔽日,那些谷物已没有可吃之物了,正向镇中移过去。”
他们驶上高坡,远远向镇子看去,乌沉沉黑乎乎的,似乎要有一场大灾难一般。刘肇叹了口气道:“天灾啊,天灾,这是老天在惩罚朕吗?”
他想到了窦太后,是不是把母亲圈禁起来,触怒了上天?才降了这样一个大灾来惩罚他。他一边嗟叹着,一边胡思乱想,心里头难过得厉害。即心疼小民百姓,没有一点的抵抗能力,又担心是自己做了什么事触怒上天,才降灾,心里如同被太阳晒得中了毒一般,似乎也开始冒起了白烟。
远处走来一辆轿车,行得十分缓慢,却不慌不忙,象是沿途看看风景一般,车中不时还传来咯咯的女子欢笑之声,听得人心中一爽。但是此刻刘肇却没有心思去看人家在做什么,一个过路的人而已,何必忧心。但是那轿车却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车的后面跟着一个骑马的人,走到刘肇面前施礼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皇上,小民给皇上见礼了。”
刘肇一愣,定睛看去,认出竟是当年救过自己的李夏。不由大喜,拉了他起来道:“李壮士,没想到是你?怎么你到了此处?”
李夏笑道:“小民是路过此处,见皇上在,就来参见。皇上为何到此?”
刘肇叹道:“你看这天,晒得如蜡一样白,地上热气蒸腾,却是得了蝗灾,朕心中十分忧虑,便来这里看看。没想到蝗灾如此严重,那边,就是镇子那边,眼见得蝗虫遮天蔽日,看得人心惊啊!”
李夏呵呵一笑道:“皇上,小民有一个方子,皇上可要用?”
刘肇一愣,喜道:“什么方子,是治理蝗灾之方?”
李夏道:“不错皇上,正是!”
“好好,你快说,如果可行,朕即刻让人去实行。”刘肇越看越喜欢李夏,觉得此人可堪重用。
“皇上不急,我这也是现卖现用!”说着用眼睛瞟一眼那辆轿车。
刘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轿车的帘子都遮着,也看不清车内是何人,但是刚才听到女子之声,想来是一位女子。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李夏是邓绥的家人,莫非车中坐的就是自己渴望一见的邓绥?心里一下狂跳起来,直盯着那轿车,竟是不能动了。
“皇上!皇上!”李夏叫了两声,刘肇才听到,回头问道:“是不是绥儿在车中?”
“皇上,不是绥儿,绥儿守孝是不能出门的,但是这话却也是小姐让我告诉皇上的。”
“真的是绥儿?是她让你告诉朕的?”刘肇大喜,搓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车里问道:“我才听到女子笑声,那车里坐着谁?”
“哦,是绥儿的贴身女婢!”李夏不慌不忙的答道。
“女婢?”刘肇听了大失所望,只得问道:“是什么办法?”
“皇上,这蝗虫繁殖得极快,所以在打蝗虫的同时,一定要把蝗虫的卵挖掉,否则打多少也没有用,只会多不会少。”
“这,这个办法有人用过吗?”刘肇回头问任屯道。
“回皇上,这个办法还没有人用过。”
“好,就这么办!”刘肇大喜。
李夏又道:“皇上,这虫儿怕火,可在地头置火驱赶,再将打死的蝗虫烧死,或者挖沟土埋。”
刘肇又问道:“这个办法有人用过吗?”任屯又答道:“回皇上,没有,百姓只是用杆子打,打走了这里,那里又出来了,抓又抓不到许多,日夜派人赶着,却没见一点效果,赶走了又回来,不胜其扰。”
“太好了,就用此法,让人传令下去,组织官员下到田间与百姓一起治蝗,不得怠慢。”刘肇吩咐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上,蝗虫是天灾,非是人之所为,断冤狱,利民心都是好事,却不是治蝗之法。皇上的德才天下可见,只是不可以自思自乱,任何事治乱在人,不在天。所说的上天罚人,没有此事。皇上只要让官吏,百姓,天子一心,上下齐心协力,蝗虫定会渐渐止息。再以减免税赋,周济灾民之法,天下安矣!”
李夏说完,呵呵一笑道:“皇上,小民该说的都说完了,皇上,人心齐,天下定,快去除蝗吧,我等也走了。”说罢又是一拜,调转车头,向来路回转而去。
刘肇愣愣地看着那马车走得远了,脸上也说不上是什么表情,似笑非笑,又透出哀伤。袁赏道:“皇上,人走远了,要去追吗?”
刘肇摇了摇头,“不急,朕等着她,她心里想着朕,想着朕的天下,想着百姓,如此聪慧的女子,朕等得起。”
他坐回马车吩咐道:“回宫,按照刚才李夏所说,用火赶,用火烧,用土埋,挖虫卵!马上通知丞相长史和户曹,大司农及相关有司官员,全体司隶州官员及下属一百零六县的全部官员都下到田里,与百姓一起治蝗,从明天起,朕带同百官,也到民间,与民同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