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上早朝的时候,贤妃来到养心殿拜见皇后娘娘。读书都 www.dushudu.com
容茵看着她心里倒是一片平静,“妹妹来了。”
“姐姐否极泰来,妹妹来恭贺姐姐。”
“这还要多谢妹妹的帮忙,若不是妹妹帮衬着昂儿,我如何能走这一遭?”
“姐姐是怪妹妹吗?”
“不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你追求的东西不过是艰难些罢了。”
贤妃的眼泪含了眼泪,只是她拼命忍着,不想让它掉下来,容茵拿了帕子递给她,她的眼泪刷拉便滚了下来,不得不接过帕子捂住眼睛。
等贤妃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不管姐姐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姐姐,我答应他的要求,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我是看姐姐在宫里活得艰难,想着姐姐出去也好,外面的天空比宫里要开阔得多。”
容茵很想质问她,在自己失踪前就知道那药是假死药吗?只是想到这药是借了容薇的手让自己喝下去的,她自己就没有了勇气,宁肯相信她们是知情的。
她想起凌昂说过“利用贤妃”的话,无奈叹口气,“妹妹有没有想过,昂儿为何要你把我弄出去?”
贤妃眼神黯淡下来,顿了一息才说“想过,怎么能不想,天天夜里思量个不停,但最后还是骗自己说,他对我是有感情的,不可能骗我的,到他为了姐姐而死,我还是一直告诉自己,他只是将姐姐看做母亲一般爱戴,才不择手段地把姐姐弄出宫去,只是为了让姐姐脱离苦海,过上想过的生活。”
贤妃说着凄然一笑,看着容茵问“我是不是很傻?”
容茵再次叹口气,温和地笑了笑,“妹妹不是傻,妹妹是心不由己罢了。”
“心不由己”,容茵对这个词体会得再深刻不过了。
“人人都是困在自己的心牢里,只不过这个牢笼有的是对权利的,有的是对金钱的索求,而她们的这个牢笼,是用感情织的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你便如同被粘在网上的虫,你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
“想来姐姐也是心不由己,不过姐姐比我幸运,姐姐的这张网是皇上织的,里面住着姐姐和皇上两个人;而我这张网却是我自己织的,里面只有我自己。”
贤妃异常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似乎这些与她无关,只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而已。
容茵不想再跟她谈论这些伤感的事情,便出言劝到“这些都过去了,妹妹应该往前看,你还年轻,将来还有的是造化。”
还有什么造化呢?贤妃淡淡想着,不过即便有造化,她也要不了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如何去寻找前路的造化?
贤妃笑了,这次笑的很恬淡,她轻快地说“姐姐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容茵看着她眼里的乞求,不忍拂了她的意,点头说是,“所以,妹妹要振作起来,不单我关心你,你还有太皇太后。”
说到太皇太后,贤妃心里漫过一阵酸涩,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次的变故,好在外祖母和母亲都已经向皇上妥协,但愿皇上能念着太宗皇帝的面子,不计前嫌,原谅她老人家。
如今,贤妃的心已经死了,已然顾不上她老人家了,连母亲也顾不上,只能来生再报答生养之恩了。
贤妃并没有接容茵的话,收拾起这些心事,淡淡勾起一抹笑,“妹妹能不能求姐姐一件事?”
“什么事?我尽力而为。”
贤妃突然起身跪到容茵的面前,容茵没想到她突然这样,忙起身想要扶她起来,一时没有察觉嘴里似乎嚼着什么东西。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了再说。”
不想贤妃却整个身子软在她的怀里,容茵一把抱住她,她的嘴角慢慢流淌出艳红的血。
“嘉儿!”
容茵吓得惊叫起来,想要喊人宣太医,贤妃一把拉住了她,吃力地说,“姐姐,不用了,昂表哥太孤单了,我想下去陪着他,即便我不是他想要的,然有个人陪着,他总不会害怕的。”
“嘉儿——你太傻了!”容茵哭起来。
“姐姐,我不傻,这样我就可以得到他了。姐姐,求你向皇上求情,让我跟昂表哥葬在一起吧,就算没有名分也好,只要跟他在一个墓穴里就好。”
容茵此时顾不上说话,她很难过,方嘉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会这样?
“姐姐,求……你……”贤妃已经有些续不上气儿,一双眼越睁越大,手指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几乎要扣起来。
容茵疼得回过神来,忙答到“嘉儿,我答应你,答应你……”容茵说着搂住她的头呜呜地哭起来,贤妃慢慢地松开了手,垂下去了,眼角滑落下最后一滴滚烫的泪。
皇上听到报上来的消息,早早便退了朝,甫一进门,便看到容茵抱着贤妃哭个不停,皇上的心紧缩了一下,这孩子近来是泡进了泪水罐子里了。
他恨恨地看了她怀里的贤妃一眼,这些人做错了事情,到头来却一个一个跑到她跟前来上演一出悲情的戏码,扰得她不得片刻安宁。
“来人。”
王宝躬身进来听令。
“将贤妃的尸首先料理起来,等着旨意发落。”
皇上吩咐完,将容茵好不容易从贤妃的身边带出来,走进内室,哄了好一阵子,容茵才平静下来。
“皇上要如何处置嘉儿?”
“她秽乱宫闱、谋逆不忠,本来犯的就是满门抄斩的罪,更何况她陷害于你,更加可恨,罪在不赦。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尚能识时务,悬崖勒马,看在是太宗帝血脉的份上,本想着将她贬为宫女子,逐出宫去,青灯古佛念一辈子的经,了此残生。没想到她竟然先畏罪自杀了,倒是便宜她了。”
容茵能感受到皇上咬牙切齿的恨,她知道他的恨来源于失去自己的恐惧,容茵贴心的窝在他的怀里,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颌,揽了他的脖颈小脸儿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
皇上收紧双臂,紧紧将其锁在怀里。
“泽及哥哥,嘉儿是昂儿唯一的女人,这也算是他们的缘分吧。”
皇上一愣,复低头看着容茵,他知道她是又想起凌昂了,一时心里不受用,这么丁点儿的小人,缘何心这么大?将谁都装在心里!就不能只想着他吗?
容茵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心里别扭,便拿了他的手,与之执手相扣,皇上也用了些力气握紧她的手。
此时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意是相同的,但这份温情脉脉的最深处,皇上总还压着一丝伤感,他不知道她的这份深情,是给他的还是给另一个“他”的。
“爱而不得最是凄苦,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想到凌昂对容茵的非分之想,皇上心里“哼”了一声。
“如今咱们能够相守在一起自然是人生最大的乐事了,只是昂儿孤零零在地底下,我这心里总挂念着,若是能让嘉儿……”
容茵说着停了话头,抬头偷偷觑着皇上,却发现皇上一副了然的样子,便柔柔地喊了声“泽及哥哥”。
容茵说了这么多,皇上心里对这两个人没有产生一丝同情,在他这里,谋逆还不是最令他痛恨的,但他们动了他的心尖子,这是他永远都不能释怀的。
只是听她最后这声“泽及哥哥”,心忽然就软了,为了让她心安,哪怕恨着这两个人,他还是放了恩典。
下旨将贤妃贬为宫女子,宫女子的死活还有谁人会在意呢?然后将方嘉的尸体秘密葬进了凌昂的坟墓,但到底意难平,没有给方嘉暗中安排一个名分,就这样无名无分地埋了进去。
容茵也算全了对方嘉的承诺,至于地下昂儿能不能接受她,全看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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