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琉璃盏 第25章闹事

    桃花小镇，天色蒙青。

    一袭青衣裙衫外罩薄沙的妙龄女子手牵一个粉雕玉琢的稚子缓步走在街上，却似难得的一道靓丽风景，使得街上不少人侧目而视。

    而那女子却没有丝毫未受那些目光的影响，脸上没有多少神色信步闲庭一般淡然优雅地走着，而那些交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也逐渐又收了回去。毕竟虽然这女子容貌倾城，气若谪仙，可这桃花小镇里美女如云，偶见这般美貌的女子也难得地侧目一视，纯属是赏心悦目，故而也不会如孤闻寡陋，孟浪无礼之辈。

    终于女子在一家小摊上停顿了下来，望着摊上忙碌的略有些佝偻的年老妇人，姣好美丽的容颜上淡淡地微笑。

    老妇人见摊前一道人影，抬起头一瞧见是熟悉的面容，也裂开嘴笑道：“婆罗姑娘，可要吃杨婆子我做的小馄饨？”

    此时浅笑拂面的女子正是婆罗。

    “恩，可要麻烦您了。”温婉好听的声音应道。

    杨婆子连忙在围兜上搓了搓手，带着婆罗到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上，看到婆罗手中的稚子笑道：“婆罗姑娘你先坐会，马上就好，还是老规矩素菇馄饨是吧？”

    婆罗点头，慕儿喜欢吃这里的素菇混沌。

    杨婆子见婆罗点头，也连忙走回到摊位前，下了一碗素菇馄饨。这婆罗姑娘来这镇上也有近三个月，时而来照顾她的生意，模样可人但是从来也是一副好脾气，亲切温和，和她也说话也觉得心里舒畅。

    只是这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便带着一个稚子，虽说那孩子模样俊俏着，可是却又是个神智痴傻的。她也不好意思多问这姑娘的私事，只是心中对着姑娘难得地疼惜哀叹了一番，定是年少丧夫，独身一人拉扯着孩子罢。

    “婆罗姑娘，素菇馄饨好了，你就慢慢吃，不够的话就叫婆婆我再煮一碗。”杨婆子端着煮好的馄饨说道。

    “好的，谢谢杨婆婆，您且去忙吧。”

    杨婆子见摊位上又来了几位客人，也不多说笑连忙转身回摊位上去了。

    忙碌了一阵子，突然几个面色凶煞之人径直朝杨婆子的摊位而来。

    “我说，杨老婆子，今儿个你这摊位费可没交，废话少说，把钱拿出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婆罗也正好吃完准备离开，此刻抬眸看到摊位前几个面相凶恶的大汉，又看到一侧面目愁容的杨婆子，本是准备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也没有上前去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幕。

    “哎呀，几位好汉，求你们放过我这妇人吧，我这今儿还没几个客人呢，哪儿来的一贯钱啊。”老妇人悲戚地哭道，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心酸。

    而那几个被老妇人称作大汉的男子却根本没有心情看杨婆子哭丧的脸，其中一个长得略有些尖嘴猴腮的男子跳出来嚷道：“我呸，你个杂碎妇人，我今儿个明明看到你这生意蹦儿好，还敢出来唬老子们，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摆摊了是吧。”

    杨婆子一听这话，心中酸涩，害怕极了，若是不能在这摆摊，自己那个瘫痪了的儿子可怎么办哟，诺诺道：“大汉莫气莫气，我这着实是没有那一贯钱，今儿早还没有多少客人，也就堪堪挣了半贯钱，要不您拿着先？等过阵子再挣了钱，老妇人再给您送去，您看这样成吗？”

    可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却是不依：“敢说你兜里没钱？今儿个只挣了半贯钱，那你前些日子挣得钱呢！废话少说，赶紧拿出来！莫不然就不要怪咱兄弟几个掀了你的摊子，以后见你一次便打一次，让你在这桃花镇呆不下去。”

    “哎呀，这可别啊，壮汉饶了老妇人我吧，我兜里的钱是要给儿子买药的，你们也不是不晓得我杨婆子家唯独有个瘫痪的儿子，便是为了这个儿子我才出来摆摊做生意的，拿钱是为了给我儿子看病的啊，是救命钱，壮汉就行行好……”杨婆子一听那汉子的话，心里一阵惊怕，若是兜里给儿子看病的钱被抢了去，可怎么办呐。

    这时，那三个大汉里另外一个肥壮的男子脸色尽是不耐烦，听罢杨婆子的哭诉，怒气冲冲地大喝：“他娘的，爷爷我管你是救命钱还是要命钱，今儿个我就要定了钱，你要不给。”话音停了停，一脚踢在靠得和他最近的一张板凳上，准备将其踢飞，“你要不给，这个就是你的下场。”

    可是原本意料中是粉身碎骨的板凳却纹丝不动，安好完整地呆在原来的位置上，肥壮男子的脸上尽是惊疑暴怒，隐约可见丝丝羞恼。待他转身看到身旁两个兄弟竟然要笑不笑的模样，脸色顿时譬如猪肝色，扭回视线瞥了一眼自己刚刚踢的凳子。

    凳子前面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抱着孩童的淡青色裙衫的女子，那女子娉婷身姿，淡雅若仙，倒是个难得的好看人儿。

    “什么是她下场？”女子清和的声音响起，脸上略微地疑惑。

    原本嗤笑的其他两个汉子，转眸看向说话的女子，看到女子的容貌之后，皆是一副呆愣模样，这桃花镇里虽说也是美女如云，可是却难得有这般绝色的女子。这一看，心思就不由一荡。

    先前说话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此刻抢先着开口：“哎哟，我说这个小娘子，我哥儿几个寻思着耍来着，就只是让这杨婆子赶紧交了摊位费而已，哪儿来的什么下场不下场的，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说完便拉扯了一下肥壮男子的衣裳，使了个眼色。

    肥壮男子也看到了尖嘴猴腮男给他使得眼色，原本被他说得有些恼意的脾气，看了看前面那娉婷女子，心中也不由一荡，连忙应和道：“着实，着实。”

    杨婆子此刻连忙出声：“可是我真的不能给你钱，我还要给我家虎子买药的，各位壮汉，求求你们，放过老妇人吧。”

    尖嘴猴腮的男子此刻一听这话，心情也是陡然不好，眸子从那女子身上转回来，尖酸道：“你敢给我嘴硬，不听话以后这个地儿你休想再给我在这儿摆摊了，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说完双手一掀，摊上那冒着滚滚白烟的锅炉便要推翻在地，这锅炉正是煮馄饨的，里面白滚滚的水，热腾腾的，若是一个打翻，锅炉由外向内地一洒，里面的沸水定然全洒在老妇人的身上。

    然而，意料之中的场面却仍然没有发生，尖嘴猴腮的双手扶在锅炉旁边暗自使力，可是手里的锅炉却仍然纹丝不动，那顶锅儿好似重若千斤。很快，他的手被锅炉烫的通红，正待他无奈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却发现手心就好似黏在上面一样，收也收不回。

    婆罗淡定地抱着慕儿上前，一手搭在那尖嘴猴腮的手上，将他的手从锅炉上拿了下来，看到那双如猪蹄一般通红的手，嘴角轻挽：“不要这般冲动，容易这吃力不讨好。”

    老妇人此刻早已是吓得蒙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听到女子这般说话，在看到她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恍然明白过来，定然是这个女人使的鬼，原本看上女子姿色而略微收敛的面容此刻满是狰狞：“我□□个死娘们，爷们的事儿也要你管？爷们今儿个就抢了她的钱再掳了你去做了我第十八房小妾，等爷儿几个玩腻了，就把你卖到百花楼去……”

    话还未说完，他便感觉自己张口无声，喉咙里好似有个东西堵着，一说话便刺痛难忍。这才慌了神，连忙看向旁边两个同伙，抓着自己的喉咙，脸色痛苦异常。

    他旁边那两个壮硕的男子一见他这幅情形，脸色怒气陡增，寒气逼人地怒视着婆罗：“你做了什么，我兄弟怎么会这般样子。”

    “我没有做什么啊，我看他手放在锅炉上被烫红了也不知道收回来，便好心地帮他拿回来了，你们没看到么？”淡定自若的语气，丝毫没有其他的情绪。

    可是这两人明显不信，想到先前那张纹丝不动的凳子和这锅炉，便一步步朝婆罗走来，正准备提着膀子朝婆罗抡去，可是手臂却一滞。

    婆罗原本淡然站在原地的身子被一道身影拉离了原地好几步，婆罗有些不明所以地转眸，便见一个身着紫色深衣的男子，面貌贵气姣好，此刻正略带关切担心地看向自己。

    可能看到她无事，便转头对着几个正困制着壮汉一身官服打扮的人说道：“这等流氓地痞，衙内都没有人管么？”

    那几个官衙服饰的人中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人应道：“不是的，大公子误会了，这三人原是因着偷窃案被关压了一阵子的，可是不久前皇上大赦天下，他们便被放了，想不到如今倒是明目张胆地直接抢了。”

    那被称为大公子的贵家少爷听罢此话，这才点头，又道：“那就麻烦张捕头将他们重新压回去，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这般猖獗，回去定要叫爹重新给他们加刑。”

    等那些官衙服饰之人押送着刚刚那三个闹事的汉子走远之后，紫衣男子才回头，看到自己依旧握着女子的手臂，顿时有些赧然地放手，温润敞亮的声音响起：“姑娘，你可被吓着了？”

    婆罗若无其事地摇头，抬眸看到男子略带关切明亮的眼睛开口：“谢谢。”

    李元衡见这女子摇头，心知她无事，听到她跟自己道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倒不必，姑娘这般仗义帮着杨婆婆，我倒是欣赏姑娘如此行为的，只是姑娘下次帮人可要想到自己也是女子之身，稍有不慎，便会身陷困处。你可以选择报官，或是跟巡逻的捕伊说，让他们解决此事最好。”

    听到对面男子的话，婆罗心中无奈地自嘲她本不愿多加插手的。行走在世间这么多年。多少这般的事发生在她眼前，或许是见得多了，她从最开始的仗义出手到如今的淡漠如冰冷而视之，逐渐明白人都是各有各命，她不欲太过干涉。今日只是恰巧听到老妇人说到自己家中瘫痪之子，为了孩子出来摆摊赚钱看病，让她想起了怀中的慕儿，心中泛起了涟漪，生出了恻隐之心才会上前。

    可是听到紫衣男子的说话，她仍然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时，原本呆愣在一旁的杨婆子此刻也回过了神，连忙感到婆罗和紫衣男子身边，脸上热泪纵流，哽咽道：“多谢婆罗姑娘和李公子了，今日要不是你们，老妇人可要吃尽了苦头，不仅要舍了给我孩儿看病的钱，恐老妇人我自身也不得安全……”

    婆罗沉默，那紫衣男子倒是应道：“无事的，杨婆婆你没事便好，我今日也是恰巧路过，准备过来吃一碗您做的馄饨，也恰巧地碰到此事了，这事也容不得我不管。”

    杨婆子听了此话，心中也是一阵欣慰，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忙抹了脸上的泪水道：“那李公子坐一会，老妇人这就给你做你爱吃的馄饨去，李公子倒是好久没到我这儿来了。”

    被称作李公子的男子也笑道：“近日温习功课，那倒是好久没到杨婆婆这儿来了，杨婆婆不慌，我等等就是。”

    杨婆子听罢，搓了搓手，这才露出了笑容：“等过些日子李公子高中之时，婆婆我特地请你吃一大碗馄饨给你庆贺，还望李公子到时候不要嫌弃。”

    李元衡听罢也笑了，爽朗道：“那敢情好，元衡怎么会嫌弃，就先在此谢过杨婆婆了。”

    杨婆子也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转身走向摊前下着馄饨。

    婆罗从摊前走过，衣袖拂过摊位，那桌前便留下了一锭碎银子，然后抱着慕儿，背影远去，愈行愈远，身后众人众物好似须臾间淡化虚无。

    李元衡见杨婆婆走回摊前，便转身欲叫刚刚那女子一起吃食，却发现佳人已然远走。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和摊位前遗留的那一锭碎银子，他脸上泛起了一丝爽朗阳光的笑容，这女子真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