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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正欲唤人来添,紫鹃已笑着走了过来道:“两位说了这会子体已话,也不瞧瞧是什么时辰了!这会子该吃午饭了!外头厅里已备好了!”
湘云默然听着,心里略一回味,便觉得一阵羞愧,只是点头不语,伸手去端那茶盏,却已然饮尽了。
黛玉摇头道:“姐妹们之间玩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我如今才算省的这个”好人“是最难做的,纵然千好万好,倘或偶然一句话或一件小事没周全,从前所有的”好“便白废了。为了一个”好“字白白委屈自己伏低做小处处忍让,何苦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也就罢了!”
湘云深深悔道:“好姐姐,往日多少次和姐姐拌嘴!姐姐却从不计较!如今我才算真正知道姐姐的好处了,可恨我从前只认宝姐姐是好的!”
黛玉见湘云能想到这层心中倒有点安慰,因道:“记得年前咱们中秋联诗,也曾说过世上之人皆有其不能遂心之事,谁没有委屈,又何只你我哉。如今过去的事也不必耿耿于怀了,好在咱们之间是无妨的!”
湘云也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黛玉话中之意,因想起婆婆也曾当面警告过自己要谨修妇言,可自己非但不以为然,还私下向卫若兰抱怨婆婆……再想起贾母也曾提醒过自己在婆婆跟前要少说多听,忽然心里若有所悟,因默默的点头似是回应又似自言自语道:“是了,我总想着自己受的委屈,逞着一时口舌之快,却忘了旁人听了心中不痛快了。嗳……”
黛玉微微摇头,浅浅笑道:“我这一向只是深居简出静心调养,也有些嫌闷呢,倒巴望着有人说话热闹些!只是常言祸从口出,在家里咱们之间无论说什么都使得,在外人跟前可得留心三思才是!”
湘云点头道:“好姐姐,我明白姐姐的心思,姐姐只管放心,姐姐是知道我的,心里存不住事,有话自然是要与姐姐说的,只怕姐姐会嫌我聒噪呢!”
黛玉又道:“好不好也不在听谁的。开诚布公、推心置腹才是长久之计!”
湘云抹着泪点头道:“好姐姐,从今往后我只听姐姐的!”
黛玉又道:“咱们打小失了父母,都经了这番流离失所虎口逃生的厄运坎途,好容易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如今你我若不互相扶持,岂不白辜负了上天对你我的眷顾!咱们既在一处,便休戚与共祸福相依了!云妹妹,从此咱们可得一条心了!”
一番话恳切动情说的湘云眼中的泪水又涌出来,因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黛玉无奈的笑道:“他们满家子夫妻兄弟的自然会互相扶助,何须我这个外人多事!况我性子懒,身子也不好,自顾尚且不暇,倘若一时一事上有不到的,彼此生了嫌隙岂不坏事!况若不是先父昔日托付守祭田的老仆忠厚仁义,我如今也不知在哪处飘泊乞怜呢!我又何必自不量力,又何必沽名博个慈善的虚名!如今云妹妹不比旁人,你原是和我一样的,咱们打小又都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你孤身奔来,我又岂能忍心拒而不见!”
“二哥哥见我要投奔了姐姐来倒是一力拦着,只说姐姐如今一人撑门立户很是不易,叫别来扰了你!宝姐姐也说风凉话,说她们来了几次姐姐都没见,我纵寻来了也一样讨没趣!”湘云不由的一叹又一笑,“如今姐姐不但见了我,还待我极好,宝姐姐若知道了可不知会怎样呢!”
这话听的人刺耳,黛玉不觉皱起烟眉。
湘云嗤笑道:“宝姐姐来给他哥哥说媒了,要我嫁给他哥哥!哼!宝姐姐的娘如今重风躺在家里,如今又要来个瘫了的哥哥,她一人怎么照顾的来,自然来打我的主意了。”说着脸上一冷,道:“宝姐姐这是一箭双雕呢!那薛蟠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想方赶我走呢!走就走,大不了还有一死呢!况还有姐姐呢!”
黛玉忍着心中的反感,只是淡淡的回视着也不接话。
“几日前,宝姐姐难得的露了点子笑脸,原来他哥哥被放了出来,只是腰下都已残了,要接回金陵来!哼,别瞧宝姐姐素日不言不语的,肚子里打的全是好算盘!姐姐你猜,宝姐姐跟我说什么话?”湘云撇着嘴带着不屑看着黛玉。
黛玉听着湘云呱呱的说着,心直往下沉,只怕自己一时心软收留下湘云真是好事多情了。
湘云眼睛瞟了眼四周道:“姐姐这里比起宝姐姐那里已日天壤之别了,姐姐肯收留我便已是万幸了!”因想起在宝钗那又忍不住怨道:“姐姐不知道,在宝姐姐那里就没见宝姐姐好脸色过,整日介愁眉苦脸的。这也罢了,偏又好似见不得我与二哥哥说两句话儿,二哥哥在外头替人写信,每日挣的几个钱全交给他,自己连身象样的夏布直缀也没有,我看不过,替他赶缝了一件,宝姐姐便满脸不高兴了!幸而是我并没白吃白住在她家,也是每日介熬夜做活计的……”
黛玉摇头淡淡一笑道:“旁人都变了,只你还是那心直口快的脾气!我只怕如今家里使唤的人少,或有待你不周的地方,你可忍耐着担待了,可别这般四下嚷嚷着尽人皆知了,不然我可不敢留你了!”
湘云见黛玉也沉默不言,因又叹道:“林姐姐如今也不爱说话了!我如今来投奔姐姐,姐姐要打要骂尽可使得,只千万别不理我!”
黛玉看着湘云,心下感慨,昔日诗社里的人如今都经了浩劫,死的死,散的散,又有谁不曾变了呢!就眼前的湘云,已然少了往日的英朗娇憨,却多了几份市井妇人的刻薄尖酸。
湘云也端过茶盏连喝了好几口方又接着叹道:“真真想不到,琴妹妹原先那么样的一个伶俐人儿如今也变得和岫烟姑娘一样沉默少言了。”
黛玉正伸手端茶盏,闻言又是大吃一惊,几乎不曾洒了那乌梅汁来。
湘云道:“姐姐你道柳公子是谁?就是那年说跟了道士去的柳湘莲!”
“柳公子?”黛玉忽想起宝玉初来找自己时,听苏大娘说起还有一男子陪着也是姓柳的。
湘云眼中一闪,道:“姐姐不知,年头上他们赶到梅家任上,那梅家却悔婚了。琴妹妹哪受得了这般羞辱委屈,因要寻短见,可巧竟被柳公子救下了!”
“琴妹妹如何还在金陵呢?”黛玉不解。
心下正疑惑着,湘云已然愤愤道:“可恨宝姐姐,往日说亲道热的,如今见了我落难投奔了去却只是不咸不淡的!”
黛玉一想是了,薛蝌、宝琴一家在金陵是大富的,但不知湘云既寻了去怎么又找到自己这里来。
湘云点点头道:“他们如今依靠着薛蝌岫烟宝琴一家子过活。”
“他们如今在金陵?”黛玉大为意外。
湘云呜咽了一回又道:“我家相公留给我的银子用完了,有人见我无人所依,便想抢了我卖了,翠缕拦在前头被人抢了去,我虽逃了出来却再不敢在京城里呆着了!因一路辗转到了金陵,谁知竟没一个族人认我!好容易听得说二哥哥、宝姐姐他们也在金陵,便千方百计的寻了去……”
黛玉一惊,心念一动,猜着是湘云的婆婆因听信贾府不堪的传言而不喜湘云,果然就听得湘云呜咽道:“我家相公原对我极好,可也经不得婆婆立逼,只得休了我。头里还常悄悄来看我,后来却随军攻讨菲逻了。我叔叔婶婶家里也被抄了,也不肯再收容我,我便只好帮人做针线浆洗勉强度日。”
湘云不停的抹眼泪,那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串串落下,摇头呜咽道“我婆婆原就不喜欢我,又听信了外头的胡话,逼着我家相公休了我……”
黛玉安慰道:“你既还信我寻了来,我焉会不管你!我只不知你怎也这般孤苦无依了呢?那卫家难道也被抄了?”
湘云听黛玉话意是容留自己住下了,不由心内一阵激动,因看着紫鹃等人都忙去了,方低声道:“好姐姐,我这辈子命苦,幸而托老太太的庇佑找到了姐姐,姐姐可千万别不管我了……”说到后来眼泪已然落了下来。
春纤端了两盏乌梅汁来,黛玉因笑着道:“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你们赶着把西边里屋收拾出来就是了!”
湘云神色一苦低头道:“林姐姐不知道,我如今不能再用那些了!”
紫鹃笑道:“怎么没让,是云姑娘不肯!”
黛玉见湘云面色暗黄,因问紫鹃雪雁道:“怎么不让云妹妹擦些胭脂?我虽没有这些,你们的也该拿出来让云妹妹将就着用一回。”一面让湘云到屋内坐下。
湘云笑道:“这就极好了,很不必再裁新的了。瞧姐姐如今穿的也简素,回头改一改便成了!”
黛玉因丢开书,起身迎了出来,笑道:“这衣裳别的还好,只嫌长了点!明儿再裁了布来做新的!”
却说黛玉回到自己房内,略略思量了一回,便坐在窗前翻书,听春纤道她们来了,便抬起头来,见湘云跟在紫鹃雪雁身后从月洞那边走来了。洗完澡换上了身干净衣裳,湘云看着己焕然一新,重新活过来了一般,跟着紫鹃雪雁一路走来,四下打量着,步履也轻盈了许多。
史湘云已是连着多日餐风露宿的赶路何曾洗换过,听黛玉如此说,看看黛玉,又低头瞥了自个儿,也自惭形秽,便跟着紫鹃雪雁穿堂度院,来到一个小耳房里,着了小丫头子抬水,服侍着史湘云洗澡。
“云妹妹,难为你还记着我,千里迢迢的寻来!”黛玉见湘云缩肩躬身的站在那里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一叹:“瞧你这风尘仆仆的,紫鹃雪雁,快带了史姑娘洗漱了换身干净衣裳咱们再说话。”
湘云又惊又喜,待看到黛玉一身素衣,通身上下虽无金玉簪环,然却一股自然清贵的风流气度,一时又羡又叹,忙道:“林姐姐……”
“宝二奶奶既这么说了,云妹妹为何还是寻了来?”清婉的声音响起,雪雁春纤拥着黛玉走了进来。
湘云听了眼中一黯道:“难道连我也不肯见么?怪道二哥哥拦着不让我来,果然宝姐姐说的都是真的?林姐姐如今只撇清了不认人了……”
紫鹃因笑道:“我们姑娘经了那场大难,如今只是深居简出的,外人任凭是谁也不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