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原本在李自成的军中,是一个智将,但同时也是一员猛将,要不怎么被封为制将军呢。
在他率领起义军的时候,每战必当争先,所以他的队伍就成了起义军中的主力。
在这一刻,他更是第一个登船。
这是勇敢的表现,也是形势的需要。
在这漆黑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前线随时可能出现不能预料的状况,战场事情瞬息万变,作为十万大军的主帅,是不能够躲在后方,进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
所谓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都是文人领兵的一种臆想罢了。
主帅必须站在第1线,随时掌握战场的动态,做出必要的调整,才能取得决战的胜利。
这条船很大,但再大的船,在这样凶险的河流里,依旧如同一叶无根的浮萍,随着汹涌的河水上下左右的摇晃。
李岩还是一个旱鸭子,什么时候经受过这么大的波涛?
一上船,立刻就感觉到天旋地转,脚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没有根。
胸腹之间气闷无比,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肚子里提前吃的战饭,转眼间如翻江倒海一般,喷薄而出,吐的是七荤八素。
于是李岩果断的决定,趴下。
然后就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这条船,交给了老天爷。
船老大都是在帮会里,精挑细选的,他们无论是在运河还是在长江,都经过大风大浪。
在这上下起伏颠簸的船上,这个船老大的两只脚,就好像钉子一样,死死的钉在了船甲板上,任凭波浪起伏任凭上下左右摇晃颠簸,就好像铜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而那一双骨节粗大的巨手,就像一把老虎钳子一般,死死的把住船舵,眼睛死死的瞄向北方那黑暗的天空,让这条船在惊涛骇浪里几次有惊无险。
身边的一个侍卫向李岩报告:“刚刚,小金子掉到河里去了。”
小金子曾经在战斗中,救过李岩的命。
李岩听到这样的报告,却依旧不为所动,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黑乎乎的北面。
一条被冲下来失去方向的渡船,猛地撞上了自己的这条船。
这条船似乎被从水面上撞了起来,然后又猛然的砸了下去。
万幸的是,船老大沉稳,这条船也足够结实,又是一番有惊无险。
然而刚刚撞上来的那条船,却在这惊涛骇浪中,轰然解体。船上的将士惨叫着落入水中,转眼就被浊浪吞没。
又一条船在这时候也斜着靠了过来。
那条船上的船老大死命的搬着船舵,大声的呼喊:“来几个兄弟帮忙。”
几个同样晕船晕的七荤八素的新明军队的兄弟,就不顾落水危险,跳起来,帮助船老大,死死的把住船舵。
而划桨的船夫,将船桨伸出,顶了一下李岩的船。
那条船就像箭一样,斜着飞向了前面。消失在了黑暗里。
不断的有船板和失去舵手的船,顺着奔腾的黄河水冲向了下游。但有更多的船,在船老大和将士们的共同努力下,斜着航道,向对岸飞去。
这一次的横渡,损失是惨重的。
但这样的损失,事先大家早已经心里有所准备。
在将士和领导人的心中,即便损失惨重,依旧比在敌人炮火拦截之下,损失的要少。
同时,在正常的情况下,抢滩登陆,会遭受到敌人亡命的阻击。半渡而击是兵家大忌,到时候自己的将士们的损失,将比这个更大。
“小王也落水了。”不知道谁再一次呼喊。
李岩皱眉呵斥:“大家把握住身边的东西,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付出代价,但一定会有收获。不管谁落水,不要再惊慌呼喊扰乱军心。”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条船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了。所有的将士侍卫,都咬紧了牙闭上了嘴,兄弟们互相手挽着手,抓着能抓到的固定东西,保持着身体不被风浪吹落。
一个大浪带着泥沙,扑上了船面,让李岩猛地喝了几口浑浊的河水,呛得他差一点背过气去。
剧烈的咳嗽之后,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船老大突然欣喜若狂的狂吼:“雨停了,风起了。”
李岩抬起头,雨真的居然间停止了,而一股强劲的南风从南方吹了过来。
抬头看天,在这强劲的风里,那黑压压的乌云,被吹开,乱云飞舞中,露出了皎洁的月光。
这时候他才有机会,趁着从乱云里偶尔闪出来的月光,向左右观看。
雨停了,河面的咆哮似乎也平息了一些,这时候整个黄河的面上,几乎看不到水流,全部是渡船,一眼望去几乎连成了一片。
面对这样的场景,李岩不是感觉到壮观,而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感觉到,渡船的翻覆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而就在这时候,船老大呼喊一声:“起帆。”
随着一声声起帆的呼喊,几乎所有的渡船上那硬质的风帆,被随船的水手们扯起。
一时间黄河面上千帆竞渡,蔚为壮观。
随着调节风帆的角度,再加上舵手的操作,整条渡船和船队,从原先大角度的斜着冲锋,开始变成小角度快速的挺进。
同时这时候趴在船上的将士们,立刻接过了那些操纵船帆船夫的船桨,喊着整齐的号子,奋力的划桨,让船的速度更加快捷。
船老大也大声的指挥:“左面船舷的兄弟们,所有的船桨,到右面去划。”
随着一声令下,左面的船桨都跑到了右面拼命的滑动,这样就更加抵消了渡船的斜度,调整了方向。
而随着月光星光的出现,随着船帆的运用,整个渡河船队也就很少发生了碰撞,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然而乌云散去月光如洗,却让李岩的心又彻底的揪了起来。
敌人会不会发现渡船?会不会快速的组织起抵抗?
自己这半夜的辛苦,会不会功亏一篑?这里离对岸到底还有多久?大家能不能在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靠岸登陆?
就在他心情极度紧张的时候,这条渡船突然间砰的一声,骤然间停住了,差一点把刚刚站起身的李岩,甩到河里去。
这时候船老大狂喜高呼:“我们靠到了北岸,我们胜利了。”
胜利的欢呼转眼间传遍整个黄河北岸。
李岩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敌人没有阻击的情况下,终于登上了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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