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夕阳里的春晖堂雍容而又雅致,老夫人半倚在榻上,梅兰拿着美人拳锤着,梅香在那儿轻轻的打着扇子,地下一溜站着八个小丫鬟,手里捧着铜镜的、捧着粉盒胭脂的、捧着汗巾的、捧着痰盒、捧着犀麈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老夫人的心情舒畅了,下人也得跟着高兴才对,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像木头一样。
玉潭坐在那儿微微的笑了,嘴角边挂起了一抹嘲讽,玉容欢呼雀跃,“祖母您真是疼爱慎弟弟呢,早早儿的定了一门好亲事,往后慎弟弟有好前程了。”玉芳只是笑笑,祖母身边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偏偏老夫人这回看见她了,“玉芳你怎么说呢。”
“孙女哪里有什么见识呢,祖母相中的小姐自然是好的。”玉芳笑道。
老夫人伸手指着她笑道,“你呀,就这么两句话,将来到了婆家有你的苦头吃了,你得学学容儿,容儿的小嘴儿多甜呢,也怨不得祖母喜欢她。”
玉容看着祖母笑出了甜甜的小酒窝,一双凤眼水汪汪的,娇嫩的樱唇微微上扬,玉芳白了小脸蛋儿,祖母这种亲昵的语气是往日没有的,她的一颗心怦怦的乱跳了,老夫人审视的打量她,“你还真别说,玉芳的小模样也长开了,眼下正长个子呢,再过两年也是水灵灵的大姑娘家,你虽然不如容儿,模样也不算太差了。”
玉芳低下头不说话,老夫人见她害羞就笑眯眯的了,玉潭笑道,“祖母我们今日上街遇见了一件新鲜事呢。”
老夫人果然来了兴致,“那你快说说看,让祖母也高兴高兴。”
玉潭接了梅香手里的美人拳,“梅香姐姐先下去歇歇吧,玉容你替梅兰打着扇子。”
梅香就明白了,忙带着大小丫鬟退出去,玉容不情愿的接了扇子递给玉芳,甜甜的笑着,“祖母孙女答应了给慎弟弟绣扇套的,绣了一个雨过天青色的,又绣了一个墨绿色的,他明日有应酬要用,孙女得早些给他送过去。”
“你们俩看看,容儿为了慎哥儿多么尽心呢,她的女红又好,绣出来的谁看了不喜欢呢。”
玉容出去了,老夫人也有点意兴阑珊的了,“潭儿你说说吧,究竟什么事呢。”
玉芳犹豫一下也站起来,玉潭笑着拉住她,“你安心的服侍祖母吧,就别想着偷懒了。”玉芳不好意思的笑笑,安静的打着扇子。
“我们今日看见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得极好,骑术尤其精妙,离得远远的就像一团红云彩飘过来,那小模样真是美极了,慎弟弟先忍不住了,拉着沁儿跑过去看热闹,说起来真是好悬呢,那匹马忽然间受了惊冲过来,当时真是多亏了慎弟弟了,拉着沁儿躲开了,我娘倒被吓病了呢,现在都不大好,对了祖母,”玉潭说到这儿又娇羞的一笑,“我们今日还碰见了方家大公子呢。”
老夫人一听方家大公子,果然感兴趣了,“那方家大公子究竟怎么样呢?他深居简出的,连你爹爹也没见过他,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好相姑爷的。”
“大公子不如二公子多了,方家二公子天人之姿,大公子只能是个俗人了,不过看起来脾气还是挺随和的。”玉潭装出一副抑郁不乐的样子。
“你还看见方家二公子了?这可怎么好!按道理你和大公子婚前都不应该见面的,你说说你还见了你小叔子,你怎么如此的不懂规矩,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娘也不管你?”
玉潭露出一丝委屈,“这要怪慎弟弟的不是了,他差点儿撞了那小姑娘的马,她的小厮都不让了,好几个人拿着鞭子抽打慎哥儿,慎哥儿挨了好几下鞭子呢,身上的皮肉都破了,到这会儿了还火辣辣的疼着呢,他闯了祸今晚也不敢过来了,求了我和祖母说情。”
“你这孩子,说话全不在点子上,慎哥儿挨鞭子了?”老夫人焦急的说,“你怎么不早说这话,究竟是哪家的野丫头你知道吗?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跑去骑马,想来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人家,你就该亮出安国侯府的名号,让她知道厉害了,再请了差官老爷捉到牢里教训一番。”
“孙女何尝不是如此了,孙女刚说出我们是安国候府的,方家二公子就出面抱不平了,孙女也不好多说什么,不一会儿大公子也被二公子叫来了。”玉潭连声音也小了,娇羞的低下头。
老夫人听了笑道,“这倒不怪你了,这是方家大公子想见你,二公子讨他哥哥开心呢,二公子往后的日子还指着他哥哥呢。”老夫人又想起来了,“那个野丫头逮起来了么?方公子肯出面,想来是逮起来了吧,让她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玉潭摇摇头,“没有呢,那丫头忽然就肯赔礼道歉了,还连声说对不起,当着方家公子,孙女也只好全凭方家公子做主了,方公子似乎还认识她呢,连差官老爷也认识她,孙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慎哥儿挨了一顿鞭子,疼的眼泪汪汪的,到凭白受了这样的委屈。”
老夫人果然生气了,差人过去看慎哥儿,又一叠声的请侯爷过来,玉潭吓得不敢吱声了,低下头听着祖母的训斥。
侯爷公干回来听了老母亲传唤,忙过来请安,春晖堂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梅香看了慎哥儿这时候也回来了,正细声和老夫人说呢,老夫人冲侯爷点点头,示意他先坐下,玉潭姐妹也见了礼也坐在一旁。
“你接着说你的,慎哥儿这会儿怎么样了呢?”老夫人看着梅香问道。
“奴婢过去时大少爷还忍着呢,还笑着和三小姐说话,想来是怕三小姐担心的缘故,奴婢就问他的鞭伤怎么样了,身上还疼不疼了,大少爷委屈的哭了,什么话也不肯多说,只说他倒霉就是了,奴婢看了他身上的鞭伤,吓得奴婢心都颤了,那么深的鞭痕能有好几道子,都肿起来老高了,好几处见了血,三小姐看见了吓的脸都白了,现在三小姐在那边儿照顾着,遣了奴婢回来和老夫人说一声。”
老夫人听了气得浑身乱颤,“瑜山你听见了,天子脚下还有人这样的无理,慎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家,他就挨了这样的鞭子,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鸣唯看着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也不能全听慎哥儿的一面之词,这小子惯会花言巧语骗人的。”
老夫人气道,“慎哥儿一句话也没说呢,潭儿你好好告诉你爹爹,也省得他冤枉了慎哥儿。”
老夫人气得肝都颤了,玉潭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送进名刺,却原来是燕慈郡王府的长史官来访,李鸣唯心中纳闷,和他们家也没有往来,这么晚了忽然过来做什么呢。
老夫人笑容满面的,“一定是为了慎哥儿的婚事了,我刚给慎哥儿定了一门好亲事,镯子都给人家小姐了,是燕慈老王爷的外孙女,那小姐长得可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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