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涅佛将写满字的纸页从笔记本上轻轻松松地撕下来,撕的过程中还发出了相当清脆好听的“撕撕撕”的声音,好似纸页本身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被撕一样。
接着,他将这页纸对半撕开,叠在一起,再对半撕开,再叠在一起……
随着叠的层数越来越多,撕纸声变得越来越小,而当撕纸声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纸就再也撕不动了。
就这样吧。
尤涅佛把这叠碎纸片轻轻放到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说不紧张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万一他喵的他就是没有魔力怎么办。
而且,没有魔杖的话,就算他有魔力,也未必能够成功。
但这一两个杂念,只是在心中稍稍闪过一瞬,就被意志如山般地镇压。
试试,一定要试试!
不试试的话,人生就只会在原地踏步!
他将在腹里周转了一圈的空气轻轻吐出,在脑中回忆起隐德莱希所教授的修复咒的轨迹。
比起赫敏,他的记忆无疑更好,因此也无疑地记得更加清楚。
起笔,终笔,每一个卷曲,每一道弯折,乃至一笔划过不同位置的不同速度,就好似回到那个场景里般历历在目。
甚至只要他愿意,就算是在大脑的视皮层上进行0.5倍速的慢速播放,也未必行不通。
显然,就精密度而言,他绝对能够百分之一百地复现出当时隐德莱希的划出的轨迹。
这其实并不是一种常态。
这是他在守夜人形态下,做到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超精度观察学习,才产生的结果。
而在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是远远无法做到的。
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如果只是单纯回忆,也并不能激活修复咒的轨迹。
还需要专注。
如果说回忆是确认自己的脑库里究竟存不存在这么一个东西,那么专注就是把这个东西从脑库里取出来放到眼前。
而且,随着专注的进行,轨迹也会变得更加明亮清晰,随着轨迹的意识也感觉到更加的顺畅,就好像是给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填满了水泥,又或者是在起点和终点之间铺上了铁轨。
不出意料,十分顺利。
又或者说,实在是顺利得过了头。
就在轨迹勾勒完成的那一瞬间,时间和画面在此定格,尤涅佛看见一道无比璀璨的金色亮光沿着轨迹迸发而出,意识如同坐上了下坡时的喷气式超音速过山车上一般,深刻地体味到一种风驰电掣的超极速感。
随后,就见那道金色的亮光越发骄盛,一下子淹没掉所谓的轨迹,又好像是金色的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一股极度强大的力量在身体里汹涌澎湃,如千年不遇的大浪潮般刹那间卷起滔天巨浪。
时间和画面终于开始流动,就见一片片碎纸刷刷刷刷从纸叠中飞出,迅速在空中拼接成完整的一页,又在空中转了一圈,好似商场走丢的孩子在四处寻找父母,但下一秒便严丝合缝地插到了之前笔记本被撕过的地方,修复如初。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那一切就是完美的。
不仅证明了自己有魔力,而且可以想象到的是,记录到魔力发生的霍格沃茨会很快发来通知入学的信封。
但是这力量似乎是积蓄了太久,就像是积攒了不知道多少日精月华的石猴从石头里蹦跳出来,顿时石破天惊!
就见卧室里的一切都在竭尽全力地修复。
墙沿边上那碎裂得一小块一小块的掉漆好似蝴蝶一般拍动着翅膀飞回墙壁和天花板。
不知道多少年历史的铁床嗡嗡作响,同样年纪久远的书桌吱吱叫唤,好似老年人在拼命地挺直腰板。
毛毯开裂的地方迅速地织在一起,衣服和裤子的补丁彻底看不出来。
除此之外,房间里最多的东西,那一摞摞的旧书、杂志和报刊,且不说封面被捋去褶皱和裂痕焕然一新,就是每一页的折叠卷曲的页眉和页脚都纷纷如眉头般舒展开来。
尤涅佛还来不及为这神奇的一幕发出应有的惊叹,耳朵就听见卧室之外传来一声声“哇哦(wow)”、“卧槽(what’s up)”和“耶稣(jesus)”的呼喊!
他推开门,就瞧见走廊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纸片、木片、墙片、塑料片到处纷飞。
跑到楼梯,就发现石梯原本凸凸凹凹的地方都正在被沙砾填充而变得平平整整。
下到门厅,就看见地面黑白瓷砖上的一道道龟裂砰砰砰砰地拼拢。
所有的孩子都在惊叫,他们的衣服也好裤子也好书本也好文具也好玩具也好,统统都在变得崭新如初。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那似乎也没什么。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魔力爆发,稍微强一点可以理解。
但是外面更是人声鼎沸!
尤涅佛立刻辗转身姿,从又惊喜又混乱的孩子中间如水蛇一般灵活而迅速地穿过冲出大门。
来到院子,就瞧见地面上的一块块碎屑如灰雾一般往房屋表面涌去,好似倒流的瀑布。
来到街上,就看见门面,路面,路灯,自行车,马车,汽车,都在重换光彩。
更离谱的是稍远处那几座正在拆迁,或是拆了一点,或是拆到一半,又或是拆到只剩骨架的楼房。
数不清的砖石瓦砾如同龙卷风般围绕着主体飞舞,又好似变形金刚般飞速地变换重组。
来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有的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个疯狂世界,有的手舞足蹈仿佛精神病发作一般。
“这是神迹吗?”尤涅佛听见一个声音这样问。
“这是神迹!”他又听见另一个声音这样答。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神迹也就神迹好了,一条街的问题,相信魔法部一定能够处理得过来。
但这喧哗得好像是全世界都在沸腾的声音,如一千根般刺激着尤涅佛的神经让他明白事情不止如此。
他猛地转身朝来时的地方冲去,穿过铁门穿过院子穿过门厅跳上台阶如风一般跃上楼梯,来到二楼三楼四楼天台顶层。
来不及管那猛烈的阳光,喧嚣的狂风,和鼎沸的人声,他只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以孤儿院为圆心向外至少两到三个街区,都是这番令人又高兴又痛苦又兴奋又抑郁的足以颠覆普通人这辈子世界观的癫狂之景。
“尤涅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