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子时,必是明月轻风。城南门外,一片绿草荫荫,如此良辰美景,天时地利,诚乃与君一战之佳境尔。
吾料君必来也,将翘首以待。”
这封署名冷眉的挑战书是午时送到龙珏断手中的。
龙珏断苦笑。
这几年来,他至少接到二十封挑战书,挑战他的人,多半是为了初入江湖欲求成名的年轻人。
龙珏断也曾年轻,也曾有过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少轻狂,也曾有过四处向人挑战,意图快速成名的经历。
直到几年前,当他接到这辈子第一封挑战书时,他才停止了这种四处漂泊的生活。那时的他只有骄傲。
因为这是对他江湖地位的认可。有人向你下战书,是因为打败你,对方可以一战成名,反过来说,此时的你,已在江湖中功成名就。
于是他停止向别人挑战,可是他的生活并没有就此平静,他开始接受无休止的挑战。但他不能逃避,只要你还在江湖中一日,你就得迎接你的逃战,否则你就是懦夫,哪怕你站在最高端,你也会一下跌下来,而且,站得越高跌的越狠!
江湖中允许失败,但不接受懦弱。
这就是江湖的定律。
只要你还是江湖人,你就得遵守。
这几年来,龙珏断仍然是那个名震苏州的龙珏断,那些向他挑战的人,都败在了他的剑下。
那这次呢,这次是否依然不败?
龙珏断没有一点取胜的把握。
这半年来,江湖依然不断涌现新人。冷眉也是一个,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
这半年来,冷眉已先后打败了半边楼的高手林若望,少林俗家第子高手刘三拳,和一剪梅的白虎堂常主梅江。
◇◇◇
入夜时分,阿刀进入了苏州。
他是尾随着一个人进入的。这人是个年轻女子,美丽而富有朝气。
阿刀已尾随了她有半年。
她名叫张葳。
她就是半年前那假扮拈花一笑的女子。
半年来,他见着张葳进入江湖,也见着张葳做了几件大快人心的事迹,还曾经暗中出手帮了张葳个小忙。
沧州知府余扒皮鱼肉百姓,为非乡里。张葳夜入官府,盗其非法敛来钱财,并对之施以重惩。第二日一早,沧州许多穷苦百姓家中多了些许财物。
临川县令以进贡为名,强收民脂民膏,聚得纹银三十万两,在押往京师的途中,张葳与两位侠少合作动劫了镖银,还给临川百姓。
匪类"夜狼"横行多年,不知多少女子的清白毁于他手,张葳以自身做饵诱其出来。
"夜狼"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对付他,实是因为他武功高强,那些个想将他正法的人反倒被他‘维护’了邪恶。
这一次张葳也差点成了夜狼的‘牺牲品’,若非阿刀暗中出手相助的话。
那么,张葳到苏州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被囚苏州的大侠施志?
苏州时逢天灾,民不聊生。苏州太守面对各处难民,拒不放粮赠灾,施志夜入官府粮仓,将门大开,引着无数难民将官粮一扫而光。
他这一做,利了难民,却苦了自已。
所以此时,他已在苏州大牢关了一个多月,五天后,就要被斩首示众,以正‘国法’。
张葳是在收到当日与她共劫临川镖银的二位侠少的信后,赶来苏州的。
那二位侠少,初入江湖,
行的是正事,为的是沧生。
武当门下多的是这种济世为怀的弟子。
他们,一名石头,一名柳逸。
◇◇◇
星月,无风。
冷眉静静的伫立着,等待他的对手。
他的心一直不能平静,每当决战在即,他的心就会沸腾。
从第一次挑战开始,他就发现,自已似乎是个天生好战的人,只有在战斗中他的刀法才能超越一般的速度成长。
他相信,这样发展下去,最多四年,他就可以,向阿刀挑战了!
挑战阿刀,打败这位天下第一刀客,做天下第一人,这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
每个人都有朋友,
阿刀也有。
他的朋友虽不多,但终究是有的。
他一向认为,朋友不需要太多,知心的有一个都已足矣。
肖锋就是这样一个朋友。
肖锋恰好在苏州。
肖锋是个人,也是个组织的老大。
这个组织叫‘锋刺’,在江湖中不入流,在苏州,却可说是无人不晓。
每个地方都有些秘密的组织。这种组织所从事的是官府不认可的一种非法职业,他们在外地人看来是地头蛇,在官府眼中是肉刺,在当地人眼里则是保护神。许多年后,这种组织有了个通用的名字------黑社会!
他们收当地商家的供奉,负责他们生意的安稳。
只要是给了保护费的商家,哪怕是官府的人无理取闹,他们一样不放过。
这是他们的行规。
每一行都有它的行规。
“我就知道你这几天要来苏州了。”肖锋一见面就这么说。
他正躺在心爱的床上,喝着他最心爱的女儿红。
“哦,是吗!”阿刀淡谈的应道,眼角却有一丝的笑意。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当年你可以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少女被无量剑派的长老强奸,而追杀千里,不惜与整个无量剑派为敌,今时的你又怎么可能置大仁大义的大侠施志于死地而不顾。”
“是。”阿刀回答得很干脆,“那么,你帮不帮我?”
“嘿嘿,我真想杀了你。唉。”锋之族大大的叹了口气,道:“你每次来找我都没好事,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惹上你这么个人。可是,你是我朋友呀,我肖锋怎么会对朋友有事相助却做缩头乌龟,那还叫我怎么出来混!”
“不如别混了吧。”
“哈哈,说得好,赏你杯洒,接着。”
肖锋手一扬,手中杯子向阿刀飞去。
阿刀接过一饮而尽,皱眉道:“这酒,---好烂!”
“哈哈,你这种烂人,当然只能喝这种烂酒。”
◇◇◇
一阵微风吹过,掠起了冷眉额前的发丝。
他不由想起了家乡的情人那如青丝般的秀发。
在分离的这些日子里,他对她的思念是越发的欲断肠了。
在每次挑战后,他都会写一封信把胜利的喜悦的思念的煎熬都告诉她,而她的回信却是越来越见短了。上次的信,只有七个字:“你在他乡还好吗?”
“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信越来越短了,
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你心里又有了别人?
不会的,我相信我们的爱是可以天长地久的,一定是你有什么事吧,但是,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呢?”
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握刀的手也颤抖不停。
他强自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拔刀挥出。
他要借这一刀发泄心中的郁闷,以平静自已的心境!
刀光在夜空中起伏不定。
似真似幻,
似虚似实。
教你摸不着它的去向,把握不定它的来路。
冷眉呆住了,在他之前的生命里,他从未有过如此神奇的一刀。
这一刀。
已是超越了他以往所能达到的高度,进入了另一个崭新的领域。
在这一刹那,冷眉才算是真正领悟了半年前他所见阿刀的那一刀。他才挣脱出那张‘网’。
冷眉决定给这一刀定名“相思”,也就在同时,他决定创出一套属于自已的武功,自已的刀法。
“唔,就叫它做‘相思如梦’吧!”
“你在他乡还好吗!”
冷眉不由得呻吟起来。
“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又怎么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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