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九月烧了热水给游春洗脸净水,自己也打了一盆,拿香荑子洗了好几遍手,这才勉强消去了那种恶心的感觉。
“子端,吃过午饭了吗?”九月进屋,游春正在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大包裹里除了两床全新的被褥,还有两套女装两套男装,里里外外都全了,除此,还有两双棉靴,此时都整齐的摆在了九月床上。
大袋子里却是些生活日用品,除了碗碟茶具居然还有一口圆圆的锅,腊肉干果米面以及一些新鲜食材,置办得很是细致。
“在镇上吃过了。”游春眉宇舒展,心情似乎挺好,“瞧瞧,可还缺什么?”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九月正惊讶着,一样一样的看过去,看到那里里外外全套的衣服时,她不由红了脸,他居然连贴身的肚兜都买了……只是,他哪来的钱?她放在罐子里的人可是一文都不曾少过,想到这儿,九月便直白的问了出来。
“我寻着他们了。”游春笑笑,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递到她面前,“拿着,我也不懂过年要置办些什么,你全权做主了。”
“你找着他们了?”九月一愣,心头的失落油然而升,寻着他们了,是不是代表要走了?
“嗯。”游春看着她,见她这样便知她误会了,当下拉过她的手笑道,“傻九儿,我寻着他们又不代表我马上要走了,外面的事,我已经安排他们去办了,过年前,我哪都不去,就陪着你。”
过年前哪都不去,可年后呢?九月心里一紧,他到底不属于这儿。他还有家仇未报,怎么可能真留在这儿和她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呢?
“我去找人,你帮我把那人的穴道解了吧。”九月避开他的目光,抽回手转身出了门。
游春看着她的背影,好心情陡然落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低头看看手中的银票,想了想又塞回了自己怀里,他想。她一定是误会了……
九月心里闷得难受,脚步不知不觉的便快了,等她回过神,她已经到了祈家院子外的坡下,她才瞬的停了脚步。
祈家的门就在上面,可除了之前守灵时她去过的灵堂,她连自家的门在哪一边都没弄清楚,今天却为了周氏木碑的事,不得不走这一趟了。
平了平心情。九月缓步上坡。
三个院子一般的门墙,到底是哪间呢?九月有些犯难了,她若是没有那灾星的名,这门倒是能随便进了,可现在,万一走错了,要是遇到陈翠娘也就罢了,若遇到那个余四娘,又少不了掰扯一顿,现在的她。可没那个心情与人胡扯。
“八姐。”九月左瞅右瞅。无奈之下,只好扯着嗓子喊,希望祈喜在家听到能出来,“八姐。”
左手边的门应声而开,祈望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九月很是惊讶:“九妹?”
这时,中间的门也开了。出来的却是余四娘和祈稷的媳妇钱来娣,钱来娣的肚子已经显了形,看到九月,她微微一笑,还没说话,那余四娘便啐啐的把她往后一拉,重新关上了院门,隐约的。还传来余四娘的嘀咕声。
“五姐,八姐在吗?”九月没理会她们。径自往祈望那边走去。
“没在呢,她去大姐家找大姐去了,你先进来吧,在屋里等她。”祈望见她难得主动过来,心里高兴,上前拉她的手。
“不了,我就不进去了。”九月摇头,一抬眼便看到了院子里的祈丰年,五子以及两个妇人,“五姐,村长家怎么走?”
五子此时也看到了九月,不知为何,竟脸上一红,目光炯炯的看向她,边上的妇人凑着头嘀嘀咕咕的,时不时看向九月。
“你找村长作什么?”祈望惊讶的看着她,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又拉住九月的手就要往里拉,“都到自家门口了,快进来说。”
“五姐,我逮到破坏娘木碑的那个人了,找村长,是想让他出来主持公道。”九月反拉住祈望,摇了摇头,“我不进去了,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免得我走错了惹人厌烦。”
“啊?你看到是谁搞破坏了?”祈望一愣,惊呼道,“是谁?”
“一个疯妇人。”九月叹了口气,一个疯妇,就算拉到全村人面前,又把能她怎么样?
“啊?不会是葛家姑姑吧?”祈望脱口而出,说罢,转头看了看四周,二话不说把九月拉进了院子,冲着祈丰年笑道,“爹,九妹说今儿得空,过来看看爷爷。”
嗯?九月纳闷的看向祈望,不知她为何这样说。
祈望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对几人笑道:“几位聊着,我陪九妹去看爷爷。”
“祈大哥,这就是你家九囡,哎哟,可真俊呢,跟仙女儿似的。”两个妇人中年纪偏大些的笑着打量着九月,一张口便是奉承话。
九月微微皱眉,只是淡淡的看了看她,冲五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便跟着祈望进屋去了,她心急那边的事儿,可都到了这儿了,祈望又提了这话茬儿,她不去看祈老头便有些不合适了。
祈望带着九月进了正堂,从左边的门进去,便看到祈老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拐杖正仰着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祈老太的画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爷爷,您瞧,谁来看你了?”祈望笑着上前。
“谁来了?祈老头听到动静,才缓缓回过头来,一眼便看到了后面的九月,顿时高兴起来,抬手向九月招了招,“九囡来了,来,坐,坐。”
“爷爷。”九月微笑着上前,见祈老头气色极好,心里也放心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祈老头乐呵的看着她点头,“中午,在家吃。”
“爷爷,我已经吃过了。”九月笑着摇头,心里纵然很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坐下。
“爷爷,都晌午后了。”祈望闻言在边上应了一句,然后无奈的对九月轻声说道,“爷爷这几天总记不得事儿,这不,刚刚吃的饭,他又给忘了,有时候没吃,他偏说自己吃了。”
九月吃惊的看看祈老头,他的注意力已经又回到了那画像上,似乎没听到祈望说的话:“这情况多久了?”
“从奶奶去了以后就这样了。”祈望叹了口气,低低说道,“奶奶留下话,说三叔家儿子多,住不开地儿,便把那间屋子给了三叔,三叔原在村南边也是有房子的,现在那边的房子归了六堂哥和九堂哥了,这边是十堂哥十堂嫂跟着三叔三婶过,三婶那人……反正,爷爷不爱在那儿住,爹就把他接到这儿来了……三婶那么精打细算的人,爷爷又成了这样,她自然不会待见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余四娘和钱来娣会在那间院子出现。九月恍然,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想知道那个疯妇为何要对娘的木碑下手,所以,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向祈老头告辞,和祈望两人到了正堂,才急急问起那疯妇的事儿:“五姐,你方才说那疯妇可能是葛家姑姑,你认识吗?”
“三姐夫姓葛。”祈望叹气,“她是不是穿一件打了补丁的衣服?头发梳得光亮光亮的?看人也不正眼看,总是这样低着横着盯你?嘴里还一直嘀咕让人听不懂的话?”祈望说着还特意示范了一下那疯妇看人的姿势。
“没错,就是这样。”九月连连点头,“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对娘的碑又骂又啐又踢又摇的,拔出来以后还扔地上又踩又蹦,五姐,她和娘有什么过节吗?”祈望比她大六岁,想来对娘也有些印象,知道的事也定比她多。
“她……”祈望听到这个,脸色不由古怪起来,左右瞧了瞧,凑到九月耳边说道,“她有个儿子,娘在的时候,就有流言说那是爹的……”
“什么?!”九月惊诧的看着祈望,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层关系,莫名的,心里升腾起一丝失望,他就那样看重儿子吗?
“九妹,这件事儿,你不能去找村长,再说了,就算去找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让三姐在葛家难做,她那个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虽然她婆婆对这个小姑一向不理不睬,可要是因为这件事让葛家没了脸面,只怕这气都得落在三姐头上了。”祈望犹豫了一下,看着九月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葛家姑姑是三姐夫的姑姑?”祈望没有直说,不过,九月却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要真是这样,她还真得给三姐一个面子,“可是,总不能放任她继续这样吧?再大的过节,娘已经不在了,她这样不依不饶的算什么意思?”
“不然呢,总不能让三姐难做吧?”祈望叹了口气。
“要我不追究也行,除非她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了。”九月皱着眉。
“九妹,三姐她……”祈望还要再劝。
“五姐,这事儿和三姐没关系,和祈家也没有关系。”九月抿了抿嘴,“娘是因为我才不能入祖坟的,如今已是孤坟一座,黄土一杯,难道连仅刻着周氏两字的碑也要被剥夺吗?如今我九月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再继续下去。”
“九妹,那你想怎么做?”祈望吃惊的看着九月,好一会儿才嚅嚅的问。
“五姐,这事儿你私下和三姐通个气,其他的你们别管。”九月淡淡的看着她,“告诉三姐,若葛家人没有主动找她,让她也别管。”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