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了他……”
微微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声音并不明朗却带着三分清润。
景汐打开门,握着手指站在管理室门口,淡淡月色映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畏惧和几道泪痕温柔地展现在黑夜里。
十七惊讶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此刻被两个黑衣人架住手臂,却皱着眉头无声询问她为什么不逃走,景汐微微抬头,对十七浅浅一笑。
景汐这才看清,眼前大约有七八人,都戴着面具,有一个穿着类似祭司黑袍的高大男子,面具很特别,有鲜红的图案,从额角蔓延整张右脸,衣服上也有这样的图案,从肩膀蔓延而下。他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鬿”。
其余的人面具和服饰与十七相差不大。
景汐心中突然有了几分勇气,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绝望中的力量。
空气似乎变得冷冰冰,月色如水,映开一方视线,景汐看着十七:“你们放了他……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做,要死也是我死才对。”
鬿看着眼前的女人,明明怕得手指不停发抖,眼中的恐惧清晰可见,却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
“你在和我谈条件?”他渐渐走近景汐。
景汐感觉周围的空气渐渐都变得冰冷而稀薄,后退却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她逼着自己抬头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冰冷的脸:“如果你们要杀的是我……请你们放了他。”
鬿半转过身,声音沉静而冷寂:“怎么还不动手?”
那两个架住十七的人应了一声,其中一个抽出一把银色的匕首,渐渐举起。景汐大脑一片空白,她看过电视电影里杀人的场景,却没有任何一个场景可以模拟现在的真实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在她眼前失去生命,永远的消失……
“不要!”她几乎花了所有力气说出这两个字,眼睁睁看着匕首从背后精确无误地插.入十七的心脏,也是那一瞬间,鲜血喷涌,在浓重的暮色下,血液染成紫黑色,在雪白的地板上像是一朵妖冶绝伦的花。
十七“砰”地一声倒地,景汐靠在墙壁上,失去一切念头,她甚至看见他死之前微微动了一下的手指,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感觉自己脸上一片冰凉,抬手触到脸颊上晶莹的湿润。鬿转过身淡淡道:“把这个女人一起处理掉。”
那个女子应声靠近景汐,景汐疯了一般吼道:“你们凭什么这样做?”
黑衣女子伸手扼住景汐的咽喉,指甲嵌入景汐的肌肤,血液瞬间渗出,景汐吃痛□□一声,拼命掰开黑衣女子的手:“……凭什么……”
“不好意思,这是地狱的规则。”女子冷声道。
景汐感觉她的指甲快要嵌入自己的喉咙,痛得无以复加,鲜血顺着黑衣女子的手指渐渐流到手腕,一滴血在空中急速下坠,迸开在地上。
“住手。”声音突兀却仍然平静,带着不可违抗的意味。黑衣女子疑惑地转身:“鬿……”
鬿突然转过身走来,黑衣女子放开景汐,景汐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鬿……为什么……”黑衣女子疑惑望着眼前高大男子那张诡异面具的脸。男子沉默了一瞬:“放了她。”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鬿,空气寂静得诡异,景汐捂着伤口微微抬头,鬿看了她一眼,瞳光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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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c市凯斯特国际酒店。
八月三伏天,阴云笼罩,整个城市如同置于巨大的闷热蒸笼里。
景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心翼翼撕开脖子上的纱布,伤口已经结痂,只是活动脖子的时候还有些痛。她突然想起那个戴着诡异面具的男子鬿,让人生不如死的情绪又瞬间笼罩在她的心头,她粘好纱布走出酒店卫生间,坐在床上微微发神,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景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深吸一口气摁下接听键:“依依?”
“汐汐,我去宝丽酒店找你,结果服务台的人说你昨天就退房了,你现在在家吗?”胡依依声音有些着急。
景汐将散落到额前的长发向后撩开,抬头看向窗外:“没有,我暂时不想回家,我在凯斯特酒店。”
“景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自从受伤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什么心事你告诉我啊!你每天都换一个酒店住还不回家,是在躲什么人吗?”
景汐微微垂眸,脑海中又出现那群黑衣人的
样子,阴冷的,散发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
她不知道那个恶魔一般的人为什么要放了她,可是她想活下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地活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这件事一般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随时充满警惕。
“没事,你不要担心,图书馆的工作你帮我辞了吧,对了……你也不要再去那个地方工作了。”
“为什么呀?你总得告诉我一个原因吧!”胡依依声音疑惑。
景汐犹豫了一下:“我说……我看见鬼了,你信吗?”
胡依依沉默了一下,突然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这话从你高中那会开始就听你说过无数次了,汐汐啊,你的幻想症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景汐自从十六岁那场车祸之后,的确就被诊断得了幻想症,她一开始十分害怕,一到晚上就会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鬼影,第二天起床就会发现自己受伤流血,医生说是她自己幻想有人伤害她所作出的自我伤害行为,这是一种被害妄想症,常出现于受过重大打击之后,这一切都是由于车祸给她带来的阴影造成的。
景汐的爸爸景南寻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妻子很早就死了,自己又长年在国外工作,景汐车祸之后他心疼得要死,请了一个月的假陪她做心理康复治疗,景汐自己也逐渐相信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景南寻虽然听医生的话让景汐做治疗,却仍有着根深蒂固的封建迷信思想,悄悄去佛寺花重金买了一块驱邪宝玉,做成坠子让景汐戴着。也不知是坠子的作用还是康复治疗的作用,景汐逐渐有好转,她没有再受过伤,却还是可以经常看到鬼魂,只是那些鬼魂似乎不敢怎么接近她。
景汐渐渐也习惯了自己幻想中的鬼的出现,既然是幻想,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况且她白天也看不到那些东西,就开始渐渐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既然是病,就总有痊愈的那一天吧,她天生是个乐天派,对事情看得很开。
可是直到三天前,她的所有观念都被颠覆,难道那些都是她的幻想?怎么可能那么真实?那些感受都是实实在在的,那种绝望、恐惧、十七被杀时的场景……她无法说服自己都只是想象。
“依依,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看到鬼了,还看到有人被杀死的场景,就在百川图书馆,我真的……”说着景汐的情绪激动起来,哽咽了一下捂着脸抽泣。
“哎哎,汐汐你别哭啊,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可那些如果真的发生,为什么没有一点风声?你想想,要是真的杀人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可现在图书馆什么事也没有啊!”胡依依放软了语气说。
当景汐半夜逃离图书馆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胡依依,他和胡依依高中时候就是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起报了同一大学,分到同一间寝室,此后更是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她早就把胡依依当做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胡依依半夜开门看到景汐一脖子血满脸惊恐的样子吓得差点晕过去,赶紧送她去了医院,问什么景汐也不说话,只是让胡依依第二天陪自己去一趟警察局,结果到了警察那里景汐又说不出凶手的外貌,又不肯说出来龙去脉,再加上她有幻想症,就更没人愿意调查,连胡依依都觉得景汐不过是又犯了病。
景汐不敢再踏入图书馆,叫胡依依去帮她问问有没有什么异常,结果也什么事都没有。
“汐汐,你要是还怕的话,我在你家陪你几天,不然叫你爸回国也行,你这样每天到处跑算什么事?”胡依依又说。
景汐渐渐平静下来,突然想到什么:“你今天陪我去一趟图书馆,我要看监控,我出事那天晚上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