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既白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步履有些不稳。景汐想到前几天傅既白那副冷漠的面孔,心里一阵纠结,微微叹了口气,跟上去:“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傅既白还是没有理她,眉头却微微蹙起。
景汐心想他这臭脾气肯定在外面招惹了谁,被暴打一顿,现在估计伤的不轻,还死要面子不要人帮忙。
她微微有些心软:毕竟一条人命,万一等会儿倒下去了没人知道,这荒僻地方不死了才怪。
“傅既白,我帮你叫救护车吧,我看你流了好多血可能伤的不轻。”景汐说着去扶了一把傅既白。傅既白突然猛地挥开她,“滚开,不要你管!”
景汐顿时火大,几步走到他前面,“神经病!谁想管你?”
又一声巨雷轰然响起,闪电在天际霎时显了一下,像灰黑色天空出现的裂纹,景汐走到单元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还是没有人影,心里不禁有点虚,要是那个讨厌鬼真的就这么倒在那里……
她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了一把自己,又转身冲进雨中。
傅既白靠在一棵粗大的树上,身影在雨中隐隐约约,景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过去:“我先带你回家!”
傅既白微微喘着气,瞥了一眼景汐:“怎么又是你?不是叫你滚吗?”
景汐觉得自己已经对他的恶意见怪不怪了,也不再火大:“不好意思又是我。”说着把他的手臂举起来绕到自己另一边肩膀上,“谁叫我天生乐于助人?看到小猫小狗受伤我都会帮忙,更何况是人?”
她费力揽住他的腰,让他的身体离开树干,傅既白意识有些模糊,只依稀感觉到有人支撑着他在往前走,出于求生意识他并没有排斥,再然后就失去了知觉和意识。
景汐把傅既白扶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实在累得没有力气,站着休息好一阵才去摸他身上的钥匙,谁知道这人尽管已经晕了过去,但防备心强得吓人,景汐刚伸出手他就下意识向后一躲,差点连带着景汐一起摔下去。
景汐长叹一口气,这个傅既白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性格冷冰冰不说,防备心这么强,难道是是军人战士?
没有办法,景汐只好摸出自己的钥匙打开自家房门,正要把他扶进门,傅既白突然间整个人的重心向景汐靠去,他高出景汐一个头,倒下的时候景汐毫无防备,吓得尖叫一声,被一起摔在地毯上。
景汐脊椎骨痛得快断了一样,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在傅既白的怀里动弹不得,他的手还放在景汐的腰上,景汐感觉有些不自在,挪开他的手慢慢坐起来。
傅既白不省人事的样子和他平时相差很大,也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却显得温柔一些,眉眼如画,脸上有些水珠,薄唇却没有什么血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景汐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连拖带拽把他弄到沙发上,自己坐下来喝了口水,她穿得很薄,此刻衣服湿淋淋的紧贴在身上,还好这个混蛋晕过去了看不见,景汐又看了看傅既白,他的衣服也湿淋淋不停滴水,还有血迹顺着雨水浸湿了浅色的沙发。
景汐这才想起他身上有伤,又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查看伤口,他的体温很低,景汐觉得这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犹豫半天才伸手去脱他的湿衣服,一边想:他要是这时候醒了会不会顺手给自己一巴掌?以他的性子估计会!
“傅既白,你以为我愿意给你脱衣服啊?我要不是看在你有伤在身奄奄一息,我……我理都不会理你……”景汐一边小声喃喃减轻自己的尴尬一边把他衣服脱下来,脸上微微发烫。
不得不说傅既白身材真的是不错的,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下有肉”型,景汐活这么大倒是第一次给男人脱衣服,脸上发着烫,也不敢多看,尽管她承认自己有时确实挺女汉子挺神经大条,却也难免尴尬。
她脱了上衣又纠结在脱不脱裤子这件问题上,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他看到傅既白侧腰上的伤口又在流血的时候才慌乱地搬来医药箱,用棉花把淤血擦除上了点止血药后,用绷带把伤口轻轻缠上。
“傅既白,你要保证你醒来不要对我生气,我才敢帮你脱哦!”景汐看着傅既白清隽的脸,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着她缓缓把手伸向他的腰间,还没碰到又忍不住缩回来,脸上一阵发烫。
再三鼓励自己之后,景汐闭着眼睛完成壮举,拿了个薄薄的被单盖住他。显然傅既白表情松弛很多,大概不那么难受了,景汐松了口气去摸摸他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又拿干毛巾给他擦了擦头发。
这厮一点不配合,一个劲儿躲景汐的手,景汐看着他闭着眼睛皱着眉不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还真像个小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景汐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母爱似乎过于泛滥了,稍稍离他远了点。
风吹来带着雨的微微湿气,景汐打了个喷嚏,才想起刚才只顾着给傅既白服务,完全完了自己还穿着湿衣服。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看见傅既白还躺在那里,她微微松了口气,待会儿傅既白要是醒过来,景汐不知道得多尴尬,如果他醒过来……依他的性子会不会感激自己呢?
景汐想着摇了摇头,她救他的时候就没指望过他会感激自己,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把自己骂一顿。
果然还是这个结果的可能性比较大。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仿佛要把整个城市冲刷干净,无数雨滴落在地上、树叶上发出寂静而浩大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人反而更加平静。
景汐不知不觉睡意渐起,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景汐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的脚被一个长舌鬼死死抓住,醒来发现是自己蜷在沙发上脚压麻了。
屋内一片漆黑,她本能地有些害怕,开了灯准备到床上去睡,余光瞥见傅既白还躺那里,脸色不再苍白,容色寂寂。
她停住了脚步,转身走过去想要摸摸他的额头还是不是冰冷,刚弯下腰准备伸出手,躺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有种无可言说摄人心魂的意味,景汐保持着动作静距离地看着他,愣住了。
“为什么要帮我?”他神色间波澜不惊,语气有些低沉。
景汐站起身微微转过头:“我不是说过吗?就算是小猫小狗受了伤我也会帮忙,何况是你。”
“我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他说着坐起来,正要掀开被子站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扒得几乎一.丝.不挂,愣了一秒停下动作,抬头看着景汐:“我的衣服。”
景汐脸上迅速飞上几丝红晕,转过身背对着他:“你衣服都湿透了,我怕你生病就、就……”
“给我。”他淡淡打断。
景汐应了一声,把衣服从烘干机里面拿出来,又把他随身携带的东西用卡通小盒子装好还给他:“我本来想把你送回你家的,当时……没找到你钥匙在哪里,就先把你安置在我家了。”
他没有说话,景汐走到餐厅背向他假装收拾桌子,傅既白很快穿好衣服走到门口,脚步一停,突然平声说:“我不会感激你。”
景汐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开口:“我也没想过你会感激我。”
傅既白走后,景汐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又想起什么,迟疑一瞬把牛奶一干而尽。
夜很深,月色溶溶,傅既白没有开灯,把装着钥匙和一个铜铃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坐在巨大的沙发上,身影一半淹没在黑夜里。
微微有风吹来,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他的衣服还带着烘干之后的暖意和淡淡柠檬味。借着月色,他看清桌上六边形小盒子上的卡通人物——
一个眼睛大得夸张的胖嘟嘟滑稽毛毛虫。
他撩开上衣,看见腰上的绷带时微微一怔,他缓缓解开绷带,绷带有血的那处的肌肤一片光滑,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伤口。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一瞬间,他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屋子只剩雨后穿堂而过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