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广告1 “所以搞了半天, 他们还是没去成?”沈昼脚步如风的从台阶上走下去,和正在清扫落叶的机器人打了声招呼,一边道, “他们去雾海快一个月了吧,当初林信誓旦旦嘲笑我, 说他们一个月之内绝对回来。随梦小说网 www.suimeng.co”
“不是没去成,”慕容开耐心的纠正他,“是还没去。艾略特托人传递回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他们遇到一些麻烦, 林受了伤, 西泽尔还下落不明。”
“真是”沈昼想吐槽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我以为在占星城耽误一个星期已经是最大的障碍了, 现在看来,那完全不应该叫做障碍。他们还没进‘漆黑之眼’就已经这么不顺利了, 还不知道‘漆黑之眼’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
“诶, 不要乌鸦嘴。”慕容开抬手指着他, 看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这块通讯屏幕不是全息,他能将手指头戳到沈昼脑门上, “我们雾海人很信这个的,你刚才那句话给我收回。”
沈昼无奈,干巴巴道:“当我没说。”
“不过, ”慕容开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也对, 他们这次确实不太顺利,艾略特说他们的星舰还没降落就遇到了风暴, 所以不得不跳伞, 然后三个人就失散了, 现在他只找到了小林。”
“你的消息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沈昼问。
“昨天。”
“有时间差,”沈昼道,“指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找到西泽尔了。”
“但愿如此。”
断掉慕容开的通讯,沈昼已经走到了学院的大门口。今天本来是个难得的休息日,但是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回了自己的母校谢菲留斯大学,因为他找了自己从前的同学——现在在谢菲留斯星基因控制局工作——让他帮忙介绍了一位基因学家,他今天前来,就是向这位教授请教一些学术问题。
如果是以前,他还在卡斯特拉这个边疆小星系的主卫三星做中学老师时,他的这些所谓的,在大行政星系落脚的精英同学们大概率会推辞,或者直接拒绝他的请求。但是沈昼在和他这位同学通讯的时候,委婉的提及,之所以要请教基因学的问题,是因为最近接了一起与此相关的案子。
于是同学自然要好奇一二,询问他此时的职业性质,沈昼就说:“在北斗星做律师。”
同学随口问:“在哪个所?家里有长辈认识米贞大律师,需要的话,可以帮你引荐认识一下?”
沈昼笑着道:“巧了,就在斯奈特所,而且和米贞律师同一个团队,严格来说,她算是我师父。”
同学大喜过望:“我就说!你上学的时候那可是我们整个社科院系的骄傲,毕业之后不继续深造也就算了,你非得要回老家去——没有说你老家不好的意思,就是觉得可惜。”
“巧合而已。”沈昼含蓄的道。
“那感情好,有时间回来学校看看,”同学喜滋滋道,“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好。”
沈昼知道这位同学并不是顾念什么同学情谊,而只是因为,他是斯奈特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并且隶属于米贞这位联邦有名大律师的团队。在同学看来,这是人情上的投资,因为他有价值,所以对方才会愿意的答应他的请求。
帮一点小忙,沈昼就会倒欠他一个人情。人情社会有来有往,谁也说不定某天就会陷入官司之中,认识沈昼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律师,自然一切好说。
沈昼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见完了那位基因学教授,他自然要去和老同学一聚,不仅是感谢对方帮忙,也表达自己愿意继续往来的态度。
从前他是不在乎这些的,因为在主卫三不需要,当中学老师有一个好处,他面对的不是学生就是老师。孩子们大多单纯,小星球的老师又大都上了年纪,迂腐固执却也很好应付。再不济遇到几个胡搅蛮缠的学生家长,能讲道理就讲道理,讲不明白道理就讲物理。因为和学生家长动手而闹到警察局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最后还得莉莉·李维斯去捞他,但这件事也有正面效果,因为班上那几个时常打架斗殴校霸见到自己班主任竟然比他们还能打架,就都蔫了,生怕某天沈老师一个不高兴,把他们都物理制裁。
后来去了雾海,更不用讲究什么人情世故。大家有什么问题就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干几枪,谁打死谁就算赢,死了的那个就算输。
血腥而又原始,充斥着无秩序和混乱的暴力。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笑了一声,笑意很浅,几乎瞬间就被岁末谢菲留斯的风吹散。
“原来你在这!”
沈昼抬起头,看见对面的城市公交站台边站着一个穿藏蓝色制服的人,正在兴高采烈的朝他挥手,那就是他的同学,许书。
许书夹着公文包穿过马路跑了过来,相隔半条街就挥手和他打招呼,显得颇为热情。
沈昼和他上学的时候同属一个辩论社,还做过搭档,因此倒也称得上熟悉。只是毕业之后很少联系,沈昼去年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才得知他去了基因控制局工作。
“怎么今天过来了?”许书问。
“今天休息日,”沈昼指了指旁边漂浮的全息广告牌,上面正好是一则周末促销活动的广告,“平时忙的要死要活,哪有时间过来?”
“我加班加得都忘了今天是休息日,”许书哈哈大笑,“你说对,忙的要死要活,哪里还记得这些?”
他慢慢收敛了笑意,道:“不过你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案子的事情吧?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是因为一件案子才需要找研究基因的学者请教吧?”
“我就说了一句,”沈昼和他一起往浮空停车场走去,“你还记得挺清楚。”
“我对你话一向记得清楚,”许书顿了一下,玩笑似的道,“毕竟你才是辩论主力。”
沈昼道:“那今天就听我的,还是老地方?”
他们大学的时候,每次赢了比赛总会去学校外面一家海鲜烧烤小店庆祝,甚至于最后毕业时社团的散伙饭也是在那吃的。
“行,听你的。”
出租车停在了巷子口,两人一起走进了小店里。
店面倒是一点也没变,只是此时不是饭点,冷清了些,照旧点了一些过去的菜肴,两人边吃边闲聊。
“学长,你在老家做老师怎么样?”
沈昼手里的筷子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是做老师?”
许书“哦”了一声:“是何学姐告诉我的,何婷宜,你还记得吗?”
沈昼点了点头,似乎不太在意。
“你们还联系过吗?”许书问。
沈昼想了想,道:“刚毕业的时候有。”
其实在他离开主卫三之前还偶尔有联系,只是后来他去了雾海,隔着梅西耶星云这道天堑,人家找不到他
“啧,”许书感叹,“何学姐当年那么追求你,你就没想过答应人家?”
沈昼波澜不惊的道:“感情的事情怎么能乱答应?”
“也对,”许书叹了一声,一遍剥掉手里的虾,道,“联邦新婚率和新生率连年降低,连我们基因控制局都下发了指标,真是离谱。”
沈昼好笑道:“这关基因控制局什么事?”
“就让我们要严抓基因环控制,务必让每一个新生儿都植入基因环,做到全面覆盖。”许书重重的将虾子壳扔在盘里,“你说这不是胡闹么?不打击地下黑诊所和非法婴儿培育机构,倒是让我们严抓紧查,我们怎么查?”
沈昼低声道:“这命令谁下的?”
“除了中央星圈那位总局长,还能有谁。”
“勃朗宁”
“对,”许书撇着眼睛,不屑道,“都说这位是总统的狗腿子,这不刚出新的《基因法修正案二十三草案》,他就已经赶着献殷勤了。”
沈昼不动神色道:“不才是草案么。”
“差不多了。”许书嘘道,“主推这一版草案的是曼加·琼议员,他是总统派系。”
沈昼脑海中很快浮现了另外一个名字,埃布尔森·琼。此人现任基因控制局副局长,和曼加议员是堂兄弟,不出所料,这两人都是总统派系。
“可是,这份修正案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沈昼斟酌着道,“当然,我是从我们法律专业的角度出发。”
“你们看起来是没什么。”许书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但其中有一条,延长基因控制局数据留存时间的是第几条来着?”
他皱着眉回想,沈昼声音平静的道:“第十三条。”
“对,还是你这个律师对法律条文更熟悉,”许书压低了声音,“现在的数据留存时间是二十年,这个草案要延长到三十年。这里所说的数据,是包括我们每一个人的基因环所监控、记载的个人基因变化和其他信息的。”
沈昼沉声道:“《刑法》中案件的追溯期也才二十年。”
这意味着《联邦刑法》认为超过二十年的普通案件就没有法律可追溯的必要性,这还是刑事案件,可是《基因法》却会规定将公民信息留存到三十年之后?
“可是,这其中用意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许书摇了摇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三十年在基因学上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因为一般来说,人在三十岁之后基因就会趋于稳定,发生异变的几率很小,所以之前数据留存时间才是二十年。”
“你的意思是,”沈昼挑眉,“基因发生异变的年龄范围扩大到了三十岁?”
“我是听他们说的,”许书摆了摆手,“估计他们也是乱猜的吧。现在星网上疑问和反对的声音不少,但是议会给出的回答竟然是基因控制局的云端库升级了,有足够的容量存储更多数据,所以才要修改法律。你说这不是放屁么,把公民都当傻子?”
沈昼笑了起来:“说不定他们还真是这么想的。”
“管他这么想,反正这个法案在我们内部已经开始适用了,”许书停了一下,道,“所以我才说,估计用不了很久就会通过正式修正案。”
沈昼沉默不语。
许书“嗐”了一声:“说好请你吃饭,怎么又聊上工作了,真是劳碌命。”
“那说点别的,”沈昼慢慢抿了一口酒,“刚才说起新婚率,你结婚了吗?”
许书:“”
沈昼再问:“生孩子了吗,打算自然分娩还是人工培育——”
“沈学长,沈律师!”许书放下筷子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我在家被我催也就算了,怎么和你吃个饭还要接受你的荼毒?”
他想了想,忽然问:“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提到何婷宜?”
“怎么会呢,”沈昼和颜悦色的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许书憋屈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还真是。
“那你呢,为什么忽然去了北斗星?”
“有个亲戚家的小孩在北斗学院读书,”沈昼道“我就跟过来了。”
“照顾小孩?”许书道,“你还真是好说话,小孩子那么折腾”
沈昼心道,是挺折腾的,这不才刚折腾去了霍姆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饭后许书将他送到了空港,沈昼走近候机大厅的时候,忽然笑着对埃德温道:“感觉很久没有见到小林了,竟然有点想念他。”
埃德温平平板板的声音出现在他耳朵里:“但我猜测,林应该不会想念你。”
沈昼瞪大眼睛:“为什么?”
埃德温不假思索的道:“因为有穆赫兰师长陪着他。”
沈昼碎碎念:“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不上西泽尔?”
埃德温道:“当然。”
沈昼:“”
楚辞离开的时候将终端和其他智能设备都留在了占星城,埃德温的“身体”虽然在二星,但是北斗星的研究员公寓留有一台“超导”机器的,因此埃德温得以传输一道子程序过来,反正他现在也没有保留多少复杂功能,唯一的用处就是和沈昼斗嘴。
沈昼目前手里只有一个案子,就是和许书说过的那件,其实当事人是一家基因公司,原告是基因公司的一个客户,但这本质上是一件民事合同纠纷,只是那份合同标的额极大,合同条文又冗杂繁复,涉及多项专业词汇,于是他便以此为借口,借机向那位基因学教授问了几个从赵潜兰的房屋内找出来的实验数据的问题。
他至今没有办法搞明白那份丛林之心的实验数据到底记载了什么实验项目,今天这一趟也收效甚微,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看着藏在书柜后整整齐齐的实验数据,自言自语:“我现在开始学基因学还来得及吗?”
埃德温忽然道:“从现在开始的话,大概十年后你就可以看懂那份实验数据了。”
沈昼:“你这个数据是怎么得出来的?”
埃德温额语气虽然平平无奇,但他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惊讶:“我在和你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
沈昼:“”
他抱起手臂:“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埃德温道:“一直都会,只是前几天neo小姐给我升级的时候重新装载了一个语言库。”
沈昼道:“告诉neo,这次升级也失败了,让她继续努力吧。”
埃德温:“呵。”
沈昼:“”
次日是周天,他依旧不用上班,于是去了北斗学院探望秦教授,本来想吃完饭就回来,结果秦教授碰巧有点别的事,让沈昼在实验室外的休息室等一会,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沈昼和人工智能吵完了新的一轮架,回复了信箱中的信件,甚至打了几分钟瞌睡,秦教授才回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秦教授抱歉的道,“早知道我应该告诉你先走。”
“没关系,”沈昼笑着道,“难得过来一趟,就陪您吃完饭再走。”
秦教授点了点头:“不过,有另外一个人要和我们一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等去了实验室的时候,沈昼才知道,原来另外一个人就是靳昀初。
“靳总参,”沈昼打招呼道,“您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靳昀初微笑,“我还没有老到记忆出问题的地步。”
秦教授指了指他们:“这里只有我到了这样的年纪,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要在我这个老人家面前说年龄的问题了。”
“我看您记性才是最好的。”
吃完饭后沈昼送两位大佬回北斗学院,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他:“等一会。”
沈昼回过头,是靳昀初。
“靳总,您叫我?”
靳昀初点了点头,笑眯眯道:“要不要去吃宵夜?”
沈昼:“不是刚吃过饭吗?”
靳昀初道:“照顾秦老师的口味,他老人家不能吃太重口味得东西,年轻人就应该吃年轻人喜欢的。”
沈昼:“”
您还真是叛逆。
靳昀初比他大了十几岁,而当代人类年龄平均在一百五十岁上下,因此靳昀初确实可以称之为“年轻人”。她私下倒是很容易相处,没什么架子,性格也随意,时常不穿军装,走在军区里被人错认成外面进来的闲散人员。
可是沈昼依旧觉得有些奇怪。
和秦教授出去吃夜宵都比靳昀初去吃夜宵的违和感更小一些,不知道这位边防军总参谋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们去了学校门口的小吃街。靳昀初似乎没有来过这,边走边东张西望,随口问沈昼:“哪家好吃啊?”
沈昼其实也没来过几次,都是楚辞带他来。他犹豫了一下,指着街角道:“那边有家烧烤店,小林好像经常来,我尝过一次,还不错。”
“就去那家。”
沈昼连忙跟了过去。同时心中浮现淡淡的疑惑,听秦教授还有小林说起,靳昀初似乎经常来北斗学院,那她怎么可能没有来过这里?转念再想,又觉得可能大人物也不会来这种小地方。
烧烤店的环境称不上好,油烟缭绕里辛辣味和调料味飘荡,灯板上都凝结着一层雾气。靳昀初倒丝毫不嫌弃,随便找了张桌子便坐下来。刚过了晚饭时间,店里食客只有寥寥几人,靳昀初滑动着空中的菜单,随口对沈昼道:“你请客吧。”
沈昼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靳昀初将菜单划到他面前:“既然你请客,那就你先点吧。”
沈昼点了上次和楚辞来时点过来的菜品,靳昀初又加了几样,粘了油烟、脏兮兮的机器人去了后厨,靳昀初抬头打量着这家小店,问:“你和小林来过?”
“嗯。”
最后一桌客人也离开了,一时间小店里只剩下沈昼和靳昀初。靳昀初翘起二郎腿,半透明的手指甲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她忽然道:“小林和西泽尔最近怎么样?”
沈昼惊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清楚,应该——”
“别装了,”靳昀初拖长声音,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是没有过多真实的表情的,只有一点淡到近乎虚浮的笑意,似乎瞬间就要消失,“是西泽尔让我问你的。”
“啊?”
靳昀初懒洋洋的解释:“西泽尔说,如果他们去雾海的时间太久没有消息,我可以来问你。”
沈昼在心里给名为西泽尔小人扎了一针,让靳总参向自己询问他的消息也就算了,竟然不提前通知一声,搞得沈昼莫名其妙,不知道靳昀初为什么要来和他吃夜宵。
“嗯他们还没去,说是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沈昼道。
“恐怕不是‘一点麻烦’吧,”靳昀初淡淡道,“不然能拖一个月还没去?”
沈昼没有说话。
机器人将餐盘送了过来,靳昀初看着盘子里撒满了调料的烤串,抬了抬眼皮,道:“我这个人很讨厌绕弯子,尤其是米贞那种说话方式,希望你没有被她影响。”
沈昼轻轻叹了一声,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靳昀初拿了一支烤串,语气很随意的问:“你查出赵潜兰的真实身份没有?”
沈昼看着眼前的盘子半晌,忽然笑了:“是秦教授告诉您的?”
“他老人家只是告诉我,当初抓获赵潜兰的证据是你找到的,”靳昀初说着,看了他一眼,“秦老师对你评价很高。”
“是吗。”沈昼讶然。
“废话少说,”靳昀初又拿了一支烤串,“我问你呢。”
沈昼想了想,道:“您对雾海了解多少?”
靳昀初露出嫌恶的神色:“我说了,我讨厌绕弯子。”
“这不是绕弯子,”沈昼摇头,“这至关重要。”
“没多少。”靳昀初道。
“那您知道占星城吗?”
靳昀初“嗯”了一声。
“占星城被几个巨头公司把控,它们的背后的实际掌控者是财团或者□□组织。占星城的巨头公司有感应科技、凛坂生物、普里什娜医药等等,根据我的调查和猜测,赵潜兰的信息情报传递给了凛坂生物公司。”
“可是他的账户里没有大笔不明金额进账,”靳昀初皱眉道,“我查过和他有关的关联交易,也没有。”
沈昼轻声道:“所以他出卖信息,传递情报,不是为了金钱利益。”
“那他的目地是什么?”靳昀初笑了一声,“不要告诉我,他是反联邦政府主义者,所以才和雾海财团勾结。”
“我没有办法定论。”
沈昼说着停顿了一下,倏然反问:“西泽尔还告诉过您什么?”
“他是他,”靳昀初向后仰去,靠在椅子靠背上,“你是你。”
沈昼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总觉得,他们背负了太多东西。”
靳昀初缓缓的抬起了头。
“既然西泽尔会让您来询问我他们的近况,就说明他对您是完全信任的,”沈昼的语气轻快起来,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靳昀初,“那么我就算告诉您也没有关系,因为毕竟那是我的调查结果,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他们无关。”
靳昀初奇怪道:“你能不能说人话?”
沈昼暗中叫埃德温打开了通讯的防干扰模式。
“我确实在赵潜兰的房子里找到一些东西,”他低声道,“是实验资料,上面有丛林之心的标志,我查了上面的内容,和基因实验有关。”
靳昀初脸上的神情逐渐消失,她似乎面无表情,但瞳孔却骤然收缩了一瞬,随即立刻恢复正常。
“这些东西他有没有送到雾海?”她问。
沈昼道:“我不确定,但是雾海出现了复制人,那些资料里有这个词语。”
“这很危险,”靳昀初的声音模糊到几乎听不清,那似乎是从她牙齿间迸发出来的气流,夹杂着惊悚凝重,“丛林之心”
“那些实验数据在哪?”
“在我家。”
靳昀初沉默半晌,皱眉:“这些事西泽尔知道?”
“当然。”
“那他为什么不说,”靳昀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就算他不信任我,那告诉穆赫兰元帅总可以吧?他爹都不信任?”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沈昼摇头,“我想您一定比我更清楚,穆赫兰元帅身在中央星圈,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更何况事关丛林之心。我如今告诉您,您又打算怎么做?是成立专案组调查,还是向丛林之心发函质问?一定都不是,因为您的一举一动牵系整个边防军位置越高、权力越大反而越无奈。”
靳昀初长长的叹了一声。
半晌,沈昼忽然道:“其实这才是您今天找我主要目地吧?如果只是想问小林和西泽尔的近况,在实验室里随口问一句就足够了。”
靳昀初轻微的挑了一下眉:“我有什么目地?”
“这件事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的。”沈昼道,“就算您不说我也会,我向林承诺过。”
好一会,靳昀初从终端上划过来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私人通讯id,有什么需要的帮助的地方,尽可以找我。”
沈昼高兴的道:“好嘞。”
靳昀初:“我怎么觉得你就在等我这句话呢?”
沈昼立刻转移话题:“我很好奇,既然秦教授和西泽尔都没有告诉您,您是怎么知道,我还在调查赵潜兰的?”
“嚯,”靳昀初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做了什么没人知道吧?”
沈昼:“我是这么以为的。”
“调查局和安全局确实是一群废物。”靳昀初嗤笑,“一个月前,你是不是接收了一件走私入境的包裹?”
沈昼毫不避讳的承认:“是。”
“你还违规下潜进暗网买过违禁工具。”
“对。”
“我看过你家门口的出入监控,”靳昀初道,“虽然你很聪明的覆盖掉了异常出行记录——你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黑客朋友。但是你别忘记了,我是边防军的总参谋长,有最高权限,只要能恢复一次你的异常出行记录,加上你之前的的行为,就足以断定你在暗中图谋某件事情,如果不是犯罪,那还能是什么?”
沈昼:“谢谢您没有直接把我定性成罪犯。”
靳昀初“啧”了一声:“但你这些举动真的很像是罪犯,你说你在暗网买重型电锯做什么?还有,你接收的那个走私包裹是什么东西?”
沈昼沉默了一下,道:“炸药。”
靳昀初:“你要炸药做什么?”
沈昼将自己炸掉赵潜兰居所的墙壁,因此才拿到丛林之心实验数据的事情和盘托出。
靳昀初:“”
半晌,她感叹:“我觉得我年轻的时候已经足够叛逆了,没想到你这路子比我野多了!”
沈昼谦虚:“谢谢夸奖,您过誉了。”
靳昀初:“”
“不过您不是总参谋长么?”沈昼疑惑道“怎么还有心思去调查我在做什么还这么细节,以后退休了考虑去做侦探吗?”
靳昀初面无表情道:“我谢谢你夸张。”
“不过,”她叹了一下,道“我的老师李政元帅,他曾是联合舰队特别安全组最年轻的首席调查官,我算是,承袭了他的手艺。”
“原来如此。”
这时候,烧烤小店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多为北斗学院的学生,沈昼道:“走吧?”
靳昀初:“等会,我再吃一串。”
沈昼一低头,发现盘子里烤串已经被她吃得七七八八,而自己因为心思全在谈话的内容上,一口都没吃。
“”
而就在这时,靳昀初啃烤串的动作忽然一滞,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昼身后,然后手臂机械而僵硬的,将啃了一半的烤串放了回去。
沈昼问:“怎么了?您怎么不吃——”
靳昀初的手指指了指他身后,嘴唇无声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沈昼若有所感的回头,然后正对上一双沉如寒潭的眼睛。
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沈昼缓缓回过头,靳昀初小声道:“这是暮少远。”
沈昼一向记忆力绝佳,他当然记得暮少远是谁。
边防军总帅,暮少远元帅。
沈昼:“”
啊这。
靳昀初用纸巾蹭了蹭手,云淡风轻的对暮少远道:“这些都是他吃的,我只吃了一串,哦不,半串。”
沈昼:“?”
“他是西泽尔的朋友,来看秦教授,我就顺便问了一下西泽尔和小林最近的情况,他非要请我吃夜宵。”
沈昼:“???”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靳昀初,靳昀初朝他挤了挤眼睛,沈昼跟脖子上了发条一样扭过头,干笑道:“是,是这么回事。”
暮少远淡淡道:“她身体不好,不能吃油脂重的东西。”
沈昼:“好的。”
他悟了。
原来这才是靳总参谋长的真实目地。
“吃完了吗?”暮少远问。
靳昀初点了点头,复又觉得不对劲:“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暮少远道:“我有最高权限,找你还不容易?”
靳昀初:“”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她刚才说过。
暮少远把靳昀初带走了,沈昼追问:“靳总,那些资料——”
靳昀初头也不回摆摆手:“就放在你家吧。”
沈昼停下了脚步,一会,身后脏兮兮的机器人提醒:“顾客,请您买单。”
沈昼苦哈哈的付完钱,离开了烧烤店。
入夜之后就降温了,呵出去的白气在夜色中飘荡,然后消失。天幕是深沉的藏蓝色,阔大而广袤的包裹了整个星球,星河耿耿,光辉灿烂。
一队学生嘻嘻哈哈的和沈昼擦肩而过。沈昼想,林原本也应该在他们其中。
“埃德温,你说我把这件事告诉靳总,有什么关系吗?”
人工智能一板一眼的道:“你以后的调查可能会更加顺畅,因为有她的背书。”
沈昼低低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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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那个年轻人真的是为了问西泽尔和小林的近况?”暮少远狐疑。
“不然呢?”靳昀初耸了耸肩。
暮少远皱眉思考了一瞬,道:“不是为了吃烧烤?”
靳昀初眼睛都不眨的撒谎:“都说了是他非要请客,不然和晚辈吃饭我怎么可能不付钱呢。”
暮少远一粒一粒解开外套的纽扣,半晌,沉声道:“没有别的事?”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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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的要去‘漆黑之眼’?”索兰度再一次向西泽尔求证。
西泽尔不得不第九次回答他:“是。”
“没想到你这个看起来靠谱的也不靠谱”索兰度背着手嘀咕道,“去‘漆黑之眼’干什么啊?那地方里还能有什么宝贝不成。”
“没有宝贝,”西泽尔道,“但是非去不可。”
索兰度最终妥协。
后来蓝心也知道了,她和索兰度的反应相差无几,唯有查克,波澜不惊的帮楚辞准备好了物资。
“开我那辆车去吧,”索兰度瓮声瓮气的道,“但是得给我开回来,不然就配我两辆。”
楚辞笑道:“好。”
“什么时候出发?”
“等莱茵先生回来。”
“他干什么去了?”
“去了‘死鼠之塔’。”
蓝心惊讶道:“他去那干什么?”
“好像说是调查一件案子,”查克插话道,“我昨天看到他和尼康首领在三楼聊天。”
可晚上的时候,却来了一位陌生向导,送来了艾略特·莱茵的信。
西泽尔问:“他说了什么?”
楚辞抬起头,道:“莱茵先生说,他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让我们不要等他,他很遗憾。”
“他”
“应该是因为智光久让那件案子,”楚辞忖道,“这桩悬案挂在水晶走廊几十年一直没有线索,莱茵先生肯定更希望找到真相。”
“那我们明天早上出发?”
“好。”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天地间弥漫着淡白的雾气,凝而不化。于是穹庐倒失去了颜色,仿佛被一层云遮雾罩隔着,看不清狰狞的、涌动的红霾。
查克将物资提前都搬上了车,并执意要将楚辞和西泽尔送到十一区。
“可是你怎么回去?”
到十一区边沿时天已经大亮了,白雾却并未散去,今日是个阴天,半路上开始飘雨,但是雨丝很薄,烟雨飘摇之中,垃圾山和灰扑扑的房屋都失去了轮廓,模糊得像是一块一块堆叠而起,却又杂乱无章的马赛克。
“有过路的拾荒者,”查克说道,“我跟着他们回去。”
他似乎是想笑,但是抿了抿嘴唇,始终牵扯不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干嘛这么哭丧着脸?”
查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不知道,就是不受控制莫桑队长说我太傻了,情绪总表现脸上,一点也没有城府。”
楚辞:“说得好像他就有一样,他但凡有点城府,也不至于把蓝心当成间谍。”
查克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却转瞬又消逝下去。
他低声道:“你为什么总在做危险的事情?”
“因为,”楚辞眨了眨眼睛,“我需要知道有些真相。”
“你会活着吧?”
“当然。”
查克点头:“我相信你。”
越野车的轮廓也逐渐不清晰起来,融入了那片模糊的马赛克中,雨雾似乎更模糊了,像粘稠的、化不开的脏污,将整个世界都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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