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凤道人微微侧首。
倒是没有任何锋芒毕露,仿佛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偏偏他的样貌不老。
唯有在看到那双金红双瞳时,才会感受到一股蛮荒大地的沧桑。
凤道人的话一下子问住涂山君。
这一个从上古伐天之战活下来的老怪物,难道会看不出阎浮用的是什么法吗?
"难道是我看错了?"
涂山君蓦然怀疑起自己。
但是紧接着否定了这个想法。
概因灵魔宗的那位女宗转世去了,另一位得到传承的修士也没落得好下场,道兄岂能独善其身?
对于凤道人的话,涂山君有很多种辩驳的话术。
也有许多的证据可以罗列出来。
可是他却一样都无法举证,或许就算他举证还是不举证都毫无意义,这一切的结症根本就不在阎浮身上,而是眼前的老怪。
「以前辈的年龄和道行应该一眼便可看穿他的伎俩。」
拉着涂山君手腕的凤道人不禁莞尔。
笑着摇头道:「辈分、年龄,根本不能增长什么阅历,悠久的岁月会让一个人愈发孤僻,甚至反而不及后辈修士。」
「我看不穿的也有很多,尤其在许多事上。」
感触却不伤感。
涂山君暗叹长息,这老仙慢慢吞吞推推脱脱,急死个人。
要不是此刻被抓着,他当即就要翻开大道生死簿看看凤道人的来历。
不过,看这老仙精神矍铄,气息混元,远天的梧桐神树震慑天穹光布法地,兵戈玄锋譬如混沌神芒。
就是涂山君的本尊在这里,与之相比也会黯然。
其威压恐怕不是普通的神兵,倒是很像兵诀描述"祖兵"。
能使祖兵者,定然绝伦。
尤其还曾在上古大战中存活下来。
依仗其凤凰身,不像是寿尽的大道。
既然不曾寿尽,大道生死簿就难查了,除非让涂山君得到对方宝血,或许能凭着神通搓捻出来。
涂山君顺势将手腕抽出来,拱手的同时说道:「连前辈都看不穿,我等就更无法看穿,正因如此,才要得知道兄下落,亲自去问问那阎浮。」
这把鬼手往袖袍一揣,就开始捻诀,想要探探老仙的来历。
毫无头绪。
书卷上更是一片空白。
凤道人哈哈一笑,打趣道:「偷摸瞧什么小抄,莫不是那位使你前去神禁之地的有什么指示。」
老魔扯上个尴尬的笑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说道:「前辈索性给个痛快话,我看阎浮修为道行不足,做不出起死回生的大事。」
「前辈是上古活下的老修行,若是真有起死回生的法门难道就没有见过。」
凤道人微微颔首道:「相传阎浮界生有一颗古木,古木结出的阎浮菩提可以使人脱离苦海得悟真道,免堕轮回之苦。」
「阎浮界你可能不知道,不过西天净土你应该听说过。」
「小辈不知道那些上古的事情也是寻常。」
「自阿弥陀佛西驾苍茫,以大神通接须弥脉开辟西方极乐之地共三十三天,阎浮正是第六天,也被称为六天阎浮界。」
凤道人缓缓的讲述,像是在为涂山君科普西天的知识。
涂山君愕然。
他不懂凤道人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典故,不过如果阎浮是那颗古木,他的修为一定高的吓人。
可是,他仔细回忆,
都没有找出阎浮是大神通者的证据,阎浮的修为一定不高,应该只是寻常大能。
「你还看不出他的来历吗。」
「西天?」
「然也。」
凤道人沉吟着露出诧异的神色。
左瞧瞧右看看,一副没见过这么"笨"。
莫不是将天赋都堆到修行上,人情世故一概不通,怎么都已经点拨到这种程度了还一脸的茫然,像是根本没有理解。
「我不管他什么来历!」
「好胆识。」
凤道人的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话锋一转道:「正因如此,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他,给他一个机会。」
涂山君的眼中并没有意外,他早就看出结症在凤道人,阎浮是大能道君,凤道人却不一样,此人深不可测,周身气息返璞归真,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楚,。
「既然前辈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如也给我一个机会。」
凤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做人棋子的滋味不好受,你已跳出去,何必再跳进来。」
「我得救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路,这一次你救了他,下一回呢?」
「下一回我还救他。」
「君子不救。」
「我不是读书的君子。」
看着执拗的道君,凤道人笑了起来。
不管是紫道虚的命运还是阎浮的命运,本来就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牵扯甚广也会引来变数,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连自己都出面言说都无法打消道君的执着。
「看来老夫要做一做这恶人!」
凤道人脚步一顿,淡淡的说道。
涂山君捏住食指中指,将之并作剑指:「阴阳不死眼!」
黑红瞳孔裂做大小双瞳。
迸出两道神光。
翻掌按住大道生死簿,就要观想面前的凤道人将之篆刻在生死簿上。
「你既要看,我便让你看个够!」
金红凤瞳蓦然睁开。
哗!
生死簿仿佛遭遇狂风般豁然敞开飞快翻页。
一瞬间。
涂山君只觉得原本运用自如的大道神链变成了软烂的面条,莫说生死簿具现对方,就连神龛枷锁也根本无法降临。
凤道人就这么站在不远。
一颗闪烁金红神光的蛮荒兽瞳在梧桐神树的深处浮现。
「好本事。」
「但还不够。」
「只有这些本事,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回去吧。」
凤道人一指点在那卷翻阅不停的生死簿上。
屈指一弹,一只金红羽毛缓缓飘落下来,落在书页上,显化出一道虚影,那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凭此业图,可让你调令天下飞禽。」
「来日你的道行足够,可以炼化此羽得到想要的答案。」
嚯!
涂山君猛然惊醒。
茫然的看向自己所在。
他竟然身处天阳神宗之外,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捻诀踏空,撕开面前的域垒沉入其中。
悬停在五色十光的云辇慢慢浮现。
道君一头扎了进去。
巫融和魔头都吓了一跳。
眼看老魔的神色不对,巫融诧异问道:「师父去的如此之快,是否问得消息?」
「多久?」
「约莫的有
两个时辰。」
主魂面色一沉道:「亏的没有带你过去,天阳神宗藏了个老怪。」
巫融惊诧道:「老怪?」
「伐天之战活下来的老怪。」
「走!」
「去哪儿?」
「莫管去哪,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涂山君飞身返回尊魂幡。
没有从天阳神宗得到想要知道的消息,他的心情并不好。
而且他也着实没有目的,索性就交给巫融自己选择吧。
「许久没有返回宗门。」
「还不知道师弟他们怎么样。」
「如今师尊成道,我亦成圣还是返回宗门看看吧。」巫融紧了紧袖袍,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
他许久没有回去,对太乙宗的印象却愈发清晰,那或许是修行有成后对记忆的加深和挖掘,让他能够回忆更多细节。
「回去好。」
魔头灿然一笑。
只要不为难它,它就觉得挺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不开眼的惹老魔。
「返宗!」
巫融大手一挥,令鬼将搬运云辇。
大圣云辇嗖的飞掠域垒。
幡内。
涂山君打开生死簿,曾经空白的书页上正绘制着一只展翅的凤凰。
运转不死经,黑红业火灼灼想要炼化眼前的凤凰图,然而眼前的业图纹丝未动,莫说炼化,连那一只被篆刻进去的凤凰羽都无法逼出。
道兄那事确实牵扯甚广,说不定背后还有西天大神通推手。
凤道人态度模棱两可,仔细深究,倒也没有冷硬,多是顺其自然的模样。
如此说来,至少在元圣灵魔的承诺中,可以保性命无忧。
至于为什么元圣灵魔不直接告诉他,估计是想让他借助凤道人了解个清楚。
吧嗒。
合上生死簿。
涂山君起身走到道观的门口,望向远天的玄天大城:「也算上桌了。」
云辇飞掠。
一时忘情。
待到冲出域垒,鬼将猖兵顿时四散行阵,站在云辇甲板的暗红法袍的修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身躯道:「道爷离家大几百载,终于又回来了!」
说话间眺望远方的城池,那已经不能说是城池,而是一座庞大的山峰。
琼楼玉宇层峦叠嶂,灵舟巨舰将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最为奇特的则是一颗巨大的榕树矗立中央,囊括庇佑着巨大的城郭。
身着暗红法袍的巫融抖擞精神,取出一本不大的厚簿。
打开厚簿,密密麻麻的姓名和注解在厚簿上浮现。
左掌一翻虎头印化作玉笔,一笔勾勒!
只看到城池中密密麻麻的长息化作黑雾煞气升空又变成清气消失,显然是被超度了去。
「大胆!」
一声中正的暴喝自城池深处传来。
紧接着化作流光登云。
就在暗红法袍道人的不远处住下,喝道:「哪里来的野魔,敢在太乙宗坊市撒野!」
持厚簿的道人问:「尔是何人?」
「太乙宗华绯真君。」
道人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
「倒是有几分眼熟。」
「再仔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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