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都。郊区。后山。
树木葱茏,风景秀丽之地,深层竟是乱葬岗,孤魂野鬼游离之地。饶是胆大如楚昶,也为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所震慑。虽说鬼面存着私心,未曾南宫曙指示将真的顾怜芷挫骨扬灰,但出于隐蔽,将她装入柳木薄棺埋入地下。
嗯,什么地方?到处一片黑漆漆,我被大雨冲到了哪啊,还好保住了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过,为什么这么闷?用手碰了碰旁边地方,木头?上面?根本没法撑开啊,难不成,我在棺材里?原来,我没有死,只是莫名其妙在棺材里,不是泰国所谓的“躺棺材”仪式,那是什么?如果呼救,隔着泥土,和一层木头,别人会听见才怪,倒不如省下力气来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快缺氧亦或是快睡着的时候,听见外面掘土的声音,啊!终于有救了。渐渐强烈的光洒进来,为了防止被刺瞎以及被误以为诈尸,我闭上眼。只觉手腕一暖,某人温热的指腹略微在脉上搭了一搭,而后口中被塞入一粒无味的药丸,接下来后脑勺被抬起,一块面料舒适的布料蒙住了我的眼。很专业嘛。
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抱往某个去处。“回七王府的密室。”一个温和的男声道。什么,我脑袋没被挤坏吧?王爷?!穿越?我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要不是不能直接接触光线,我真想掀开布问个明白。唉,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也算是重活了一次。
一路上颠颠簸簸,走了像半个世纪这么长,终于马车停了。那位仁兄也真够高冷的,愣是没说一句话。貌似那位仁兄也看出我在装死所以掀帘自己走了,而后两个妹子扶了我下车。我在硌得发指的床上安顿下来,还是不能摘布,想念眼罩,还是纯棉舒服好戴。到底还要过多久才能把布摘下啊?
“姑娘,姑娘,醒醒啊。”似乎有妹子在叫我,“可以摘下这个了吗?”我还是迫切渴望光明的。“当然可以。”小丫头忙道。摘下后,我开始打量起自己这间屋子的陈设和装饰,屋中淡淡的百合香气从香炉散出,多宝格中瓷器玉饰雅致之极,不落俗套。嗯,倒是极好的。流苏帘帐穗子有如意和蝴蝶等形状。哪像那些被描绘成如雪洞般干净清冷的密室,分明是温馨不过的起居室。
一个面容亲切的夫人这时向我走来,福了一下身,我刚想回礼,却被她拦住了。“姑娘万万使不得,虽不知您的身份,可王爷吩咐过不可怠慢姑娘。”言语谦恭,嘴角噙着笑容,端的是贤淑温婉。作为于我有救命之恩的王府,却如此尊重我,真心难得。
“王爷呢?这半日也未曾见到。”是“那位仁兄”的声音,我一转头,便真心被震慑到了,目测高187厘米,一袭白衣如雪,头上黑亮发丝只用素绸松松系着,其余散落于肩,皎洁如玉的脸庞已难以用言语概括,只想出八字“眉目如画,恍若谪仙”。真叫人移不开眼。不得不说古代山水养人,在没有工业污染前。他轻瞟我一眼,并无不悦,只说:“王爷将至,姑娘也该盥洗沐浴。”便离开了。
傲娇男啊!唉不过确实是有资本啊。一个小丫头引我至盥洗室,当真是精致考究,本是名贵的紫檀木,却被用来做了半人高的浴桶,其他设施林林总总十分齐全,只是一大半不知如何用,呃,好吧,这见识浅陋得估计马上就得暴露我了。为了满足本人好奇心,我忍住不适应让这个小丫头服侍我沐浴。之后在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衣服中,挑拣了天青色的纱裙。
“王爷回府了,姑娘快着些!”这么快?我手一抖,“啪”一块缠在腰间的玉玦掉了下来。
顾不上太多,我随意在流光溢彩的首饰堆里,拣出一支润泽的碧玉钗,斜簪在右侧鬓发中。略微整理衣饰后,便抬首随着一个紫衣女子出了盥洗池。
重回密室,只见一袭白衣的楚昶面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着玄黑长袍的男子,虽背过身负着手听楚昶所言,但威仪之气不显自露,紫衣女子站定,正色道:“顾姑娘已带到。”只见那位七王爷慢慢回转身,有焦距的目光让我的头更低了。呃,好像老师对学生一样。“怎么,顾二小姐,钦点的皇后娘娘也会害怕,还是说本王如此可怕?”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着我慌乱的心跳,虽然我没有顾小姐前世的记忆,但是凭他们所说对她也有一二分的了解。暂时不能暴露自己记忆缺失的事实。
“当然不,只是我本深闺女子,不便也不能见外男。长辈的教导——”“行了。”南宫澈不耐地打断。我深知只有自己如凡俗女子言行,才能不露破绽,现在他们是敌是友还未曾确定,还得将顾小姐这个无趣的角色演下去。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照此演应该不会出现太大偏差。我垂首,打了个千儿:“参见王爷!”之后便大方抬头目视前方。
只见七王爷额前一条玄色五龙戏珠抹额,头上发丝用上好羊脂玉冠束着,玄黑色滚边锦袍上隐约有暗红丝线绣出的龙纹花样,衣饰简约却华贵无比,棱角分明的脸,剑眉入鬓,星眸如深潭一般不起波澜,薄唇微抿,一股王者之气与他刻意的压抑形成矛盾的古怪气质,嗯,见之忘欲。
“顾二小姐看够了?”他清冷的声音略带嘲讽和调侃。嘁,谁稀罕看你?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那位仁兄”温润如玉的气质。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特殊的气质确实很能吸引人。正在神游太虚中,紫衣女子在七王爷旁耳语了几句。“就说我稍后到。”他一笑,对白衣男子道,“楚昶,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哦,原来“这位仁兄”叫楚昶,依稀记得后蜀国主叫孟昶,正所谓“雅昶唐尧,终咏微子”,花蕊夫人的故事也算是有名气。但现在令人着急的是,从服侍我洗漱的小丫头口中得知,现在是天晟朝公元628年,当今皇帝复姓南宫,单名睿字。只是为了不暴露的太多,没有询问七王爷的名字。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原本只是以为赶上浩浩荡荡的“穿越”大潮,结果还是一个历史上毫无记载的朝代。怎么利用我仅有的历史常识来处理事情。
“随我来。”楚昶可能看出了我的发愣,略提了提声音。我随他来到了另一处别有洞天之处,顿觉夏天炎热之感得到缓解,想来是冰室。古来大户亦或是皇亲国戚才能拥有,更何况这间冰室如此大。“喝杯茶,润润嗓。”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我接过,也客套答道:“劳烦楚公子亲自招待,更谢谢您与王爷的救命之恩。只是七王府救我,想必是因为我尚有利用价值,那么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您尽管吩咐。”楚昶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讶然。虽然不知原来的“我”是怎样性格,与他们是否熟悉,但我,杜若,就是喜欢直来直往。
“有主见有胆识,王爷并没有看错你。”楚昶像是欣赏地说道。说了这半日,也有些渴了。一时间他并未再说什么,气氛有些冷淡。我举起茶,正想喝时,无意中触到盛着微烫茶水的杯底竟是冰凉一片,不觉有些讽刺,想起泰国放蛊的一些传言,但是人在屋檐下——“我是个愿意坦诚相待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举着茶杯向他示意后,一气儿喝下。既然他敢放,就一定有解药,不如破釜沉舟,赌一赌是否能赢得他的信任。
“怎么。”他眼中微澜。“杯底冰凉,杯中热茶,就算是您以这间冰室来混淆视听,我却能依稀猜到这里头放了蛊。”见他并未否认,便继续道,“您这蛊无非是用来控制我,让我忠心为王府卖命。那么,与其不明不白地被下蛊,不如认清现实主动喝下。希望您现在能够完全信任我。”“不错,推断合理严密,不愧是顾丞相爱女。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他翩然坐下,嘴角有些笑意。但我心中还是因为推断属实有些疙瘩,谁愿意自己身体里有个□□啊。“这蛊就算没配解药也可保十年无虞。”他似是看出我的不自在,解释道。
十年?!好吧,十年。我得想方设法取得他的信任才行。“那么,我既然敢服下这蛊,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您相信并且接受。”我润了润嗓子,“我,不再是顾二小姐,亦或是说,属于她的记忆已经不在,可能这有违王府救我的初衷,但是这副皮囊相信于贵府还是有价值的。”他疑惑道:“你是说,失忆?”“我想,是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所谓了。他微叹了口气,道:“若是小桃还活着,应该比我讲得更详细些,只不过,在二王爷南宫曙劫杀你之后,为掩人耳目也一并处死了。”但还是表示愿意替我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