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发下海捕文书,就等于在告诉世人,派人暗杀胡一卦的正是他这个皇帝。
这个后果,就算是他,也无法承受。
可是胡一卦存心想躲,将京城翻个底朝天,是不可能把他揪出来的。
怎么办?
梁帝大脑飞速运转,片刻,还真被他想到一个两全之法。
胡一卦不是对江家忠心耿耿吗,那就用江家做饵,将他钓出来。
梁帝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扬声道:
“最近京城贼子猖狂,凶案频发,朕担心奶娘一家安危,特接到宫中暂住,待抓到凶手之后,再出宫。”
王安做为梁帝身边的老人,立刻领会他的意思,当即恭敬地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王安话音刚落,就听见暖阁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六菱交花朱门被扣响,尖细的声音隔着门递了进来,“陛下,工部尚书李大人求见。”
李炳?
他来做什么?
梁帝一愣,紧接着眉头舒展,眼神流露出几分兴奋,扬声道:“传。”
昨日他让王安将从胡一卦宅子里搜出来的火铳图纸送去工部验证真伪,这会儿应该是来回信的。
殿门被缓缓推开,一名穿着绯色长袍,年约五旬的官员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正是工部尚书李炳。
他走到殿中,吃力的屈膝跪下,“臣李炳,叩请陛下圣安。”
梁帝目光在他身上一阵徘徊,疑惑地道:“李爱卿,你这腿是怎么了?”
李炳闻言,俯身就是一个磕头,声音闷闷的传来:“臣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恕罪。”
梁帝闻言,心里顿时一咯噔,有负所托,难道……火铳的图纸有问题?
想到这里,梁帝眼神一厉,也顾不得让他起身了,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炳知道火铳是梁帝心里的份量是何等之重,不敢怠慢,当即抬起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讲叙了一遍。
原来昨日王安将图纸送过去后,他不敢怠慢,当即将负责火铳的工匠都召集起来,仔细研究那几张图纸。
在此之前,火铳的研制已经到了关键时候,奈何胡一卦迟迟没有提供最后部分的图纸,导致进度停滞不前,现在终于拿到图纸,工匠们也是十分激动。
能被工部委以重任的工匠都是行业里的楚翘,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研究过后,认为图纸没有问题,按图造出来的零件,确实可以解决瞄准的问题。
其实火铳的雏形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有了,但需要一手持柄,一手燃药;这么一来,就导致极难命中目标,形同鸡肋。
一柄无法精准杀敌的火铳,是没有用处的。
而胡一卦设计出来的这柄火铳,则解决了这个问题:
后有照门,前有照星,机发弹出,两手不动,对准毫厘,命中方寸,兼之筒长气聚,更能致远摧坚。
一旦这种火铳研究出来,将会彻底改变如今的格局,大梁甚至可以凭借此利器彻底一统中原,成就千秋功业。
这对于野心勃勃的梁帝来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也正是这个原因,梁帝在知道胡一卦并非全心全意效忠自己的时候,依旧选择了隐忍,直至火铳研究出大半,且确定胡一卦手中有剩下的图纸,只是一直推脱不肯给予时,才按捺不住杀心,派周影去解决胡一卦。
工匠们在按图纸制作出最后的零件后,终于制作出了一柄功能完备的火铳,只等检验过威力与功能,便可以开始大批量制作。
李炳听到消息,也是激动的不得了,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
李炳越想越激动,当即搁下手里的事情,兴冲冲赶去了火铳房,他要亲眼看着火铳试验。
他在工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近十年,若没有意外,这应该就是他能够达到的鼎点了。
可如果火铳在他手里研制成功,那靠着这泼天功劳,他这个工部尚书说不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甚至一品有望。
李炳赶到的时候,火铳房已经一切布置妥当,包括射击用的靶子。
李炳特意找了一名擅长射击的官兵。
距离十丈,第一次射击,正中靶心。
距离二十丈,第二次射击,再次正中靶心。
距离三十丈,第三次射击,这也是最后一次试验,无论是否正中靶心,这次试验都算是圆满结束了。
就在李炳满意的抚须时,意外发生了,官兵刚扣动扳机,枪管就突然炸开,裹在弹丸里面的火药夹杂着铁片四散飞溅。
在极端的高速之下,这些铁片犹如一颗颗子弹,血肉之躯根本抵挡不住,但凡被溅到,就是一个血洞。
一时之间,火铳房里大乱,众人四散逃命,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炳运气还算不错,虽然离得近,但仅仅只是被一块细小的铁片划破小腿,并未伤及性命。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这次枪管爆裂,造成两人死亡,三人重伤,余下十几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挂彩。
最惨的就是那名负责射击的官员,他离得最近,所以在枪管炸开的一瞬间,他就被铁片割穿喉咙,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发生了这样的事,试验是万万不能再继续了。
李炳简单包扎止血后,就立刻进宫面见梁帝,亲自奏禀。
听完李炳的叙述,梁帝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已是阴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殿内众人极力垂低头,放缓呼吸,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梁帝的霉头。
梁帝这一天受到的打击,比前半辈子都多,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
先是自己胞妹施巫蛊之术,想害他性命;
紧接着最钟爱的长子,为了替翊阳求情,病情加重,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天;
再后来,洪氏背叛,胡一卦尸体不翼而飞,十有八九是假死逃生;
现在又说好不容易制作出来的火铳,在试验之时,枪管炸裂,死伤众多。
若非梁帝城府够深,这会儿早已暴跳如雷。
梁帝鼻翼张开,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躁意道:“问题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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