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点灯,红花小心翼翼的摸黑下床套上了鞋,又轻手轻脚的穿上衣裳,随后再次小声唤了几声,可春心真的是睡得跟死猪似的,别说醒过来了,这次连哼哼都没回复一个。
睡吧睡吧,等明儿你就知道我有多疼你了,到时候你还得谢我给你找的好姻缘呢。她悄无声息的溜出了门,过了一阵子又轻轻推门进来。
看看春心还在睡着,红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从床头拿过春心的衣裳,只是迟疑了一阵子却还是放下了。给这丫头穿衣裳恐怕动静太大,万一再把这丫头给惊醒就不妙了,她伸手摸了摸春心身上盖着的棉被,抿抿唇将衣裳丢到了一边。
宁肯累一点,也不能失手!
小心的用棉被将春心包好,红花真庆幸娘是跟姑妈睡一屋的,为了不惊动姑妈,娘只能把事情交代给她,却不能盯着她。她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等到了明天,一切已成定局,娘再怎么恼火也没用了。
“心妹妹?”实在是不放心,红花再次轻轻唤了一声,可春心却仍旧呼呼大睡中。
说到这个,春心也无奈的很,虽说自己是个成人的灵魂,可身体还是孩子的身体,一切身体机能都还是和孩子一样,本能的嗜睡难醒。
红花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一咬牙将春心连着裹着春心的棉被一并抱起,虽说一个八岁孩子外加一床棉被分量不轻,但对于自幼做惯了农活的她来说。这点分量还是能搬得动的。小心听着怀里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太大异样,她开始小心的往门边走去。
若现在是夏天就好了,也不用怕冻醒了这丫头。红花不由得有些埋怨娘怎么不早些来。那时也好动手些,随即她又庆幸起来,亏得是这时候,不然她上哪儿找现成的替罪羊去,听说那位梅公子的哥哥才刚做了知县不久,夏天时还没去晔县呢,再说了,夏天时表哥还没回来,她也见不到如今一表人才的表哥呢。
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再看看怀里。春心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红花紧咬着牙迈开步子往梅佑谦如今住着的春寻的那间屋子走去。
没错。是梅佑谦。
张氏等小姑的回复等的不耐烦,忽而就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要是春丫头睡到了她儿子的床上。哪怕两个都还是孩子,恐怕也撇不清了吧。不过,这就要好好谋划了,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春丫头睡到青云的床上去。想来想去,她就把脑筋动到了女儿身上,她自己是跟小姑睡的,小姑睡得浅,她不敢乱动,可跟小姑唠家常的时候,小姑说过春丫头是爱睡懒觉的。若是女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春丫头挪到儿子床上……
不过,这事到了明早闹出来,小姑一定会发火的,怎么才能把小姑的怒火压下来也是个大问题。
从吃晚饭到睡觉前,张氏脑海里一直都在盘算,可谁知她跟女儿一商量,女儿却直接给她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就说那丫头起夜以后自己走错门了呗。”红花是这么说的,“她屋里没净桶,想起夜都得出去。”说到这个,她忍不住就哼了一声,凉凉的说,“人家爱干净啊,嫌桶搁屋里骚气——这大冷天的半夜出去也不怕冻死!”
春心对房间里放马桶这一习惯深恶痛绝,哪怕搁到远远的角落里也不行,她宁肯大半夜的穿上衣服跑出去,也不想房里放那么个玩意儿,一想到房里放那么个玩意儿……恶……再说了,她夜里一般也不怎么起夜啊,除非是吃坏了肚子。
对于这习惯,张氏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干净的跟屎壳郎似的。不过,这倒是个好借口,就说那丫头夜里迷迷糊糊走错了屋,到时理亏的还是小姑呢,春丫头可是自己爬到她儿子床上去的。
打定了这个主意,她就好好跟女儿谋划了一阵子,确保不会露馅,同时,她也得意的很,就算是露馅了能怎么样,只要第二天早上,春丫头是从她儿子床上爬起来的,这辈子除了嫁给她儿子还能嫁谁?小姑就算再怎么恼火,也只能乖乖地把闺女嫁给她儿子,除非小姑是不打算让春丫头好好地嫁出去了。
整个计划里最重要的就是不动声色的把春心挪到刘青云房里去,要是半路上惊醒了春心,前功尽弃不说,他们一家子今后可都没脸再登小姑的门了。
对此,红花也是无比紧张,她原本是想趁今晚梅佑谦住下的机会把春心推给梅佑谦,可没想到她娘竟然跟她想到一处去了,催着她把春心弄到弟弟房里去,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哄过娘之后还是照着原计划把春心送到梅佑谦房里,横竖这事儿一旦成了,娘再恼她恨她也没用,想跟姑妈家攀上亲就只能靠她一个了。
再说了,她就是一口咬定确确实实是把春心放到了弟弟那里能怎样,娘奈何不了她也只能疑心春心是后来起夜后真的走错了屋进了梅佑谦的房。
红花抱着春心轻手轻脚的走着,这么冷的天气,她的额上竟然沁出了汗。
经过弟弟的那扇房门时,她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随即就加快速度走了过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姻缘谁不想要?弟弟啊,你还小,以后还有的是好姻缘等着你呢,你要是娶了春丫头,姐姐的好姻缘可就没了啊。
不敢走得太快,她怕走得太快会颠醒了春心,要是春心这时候醒过来,真怕以姑妈那性子会立刻翻脸赶他们娘仨出门,让他们娘仨摸黑滚回刘家村去。
终于,红花停住了脚步,因为到了春寻的房间门口。刚才她溜出来就是来查看梅佑谦有没有锁门,而令她欣喜的是,梅佑谦真的只是将门关紧,并没从里面锁死。
很好,只要将春丫头抱到梅公子床上就行,其他的只等明早了。红花的心砰砰直跳,忍不住用力咬了下嘴唇,她现在真怕心跳的声音太大会惊醒什么人。
良心?那是什么东西?能当衣裳穿还是能当饭吃?我就是要过好日子,要吃饱穿暖,要嫁个俊俏郎君,还要不用日日干活,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良心做什么?再说了,春丫头能嫁给梅公子这样的人物,那都是前世里修来的福气,别不知足了,要是真讲良心的话,姑妈全家都得来谢她帮春丫头嫁给梅公子。
轻轻用脚尖顶开门,红花侧耳倾听,传入耳中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一步一步,她迈向了里面那张床。
若是床上躺着的人是寻表哥该多好啊,那她就不用费心挪动春丫头了,那时,她会自己躺在寻表哥的身边,而寻表哥再如何不喜,她也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伺候寻表哥。
人心都是肉长的,寻表哥不会讨厌她一辈子的。
夫妻间的日子,不就是这样么,娶的是哪个不都一样么。她会被表哥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无论表哥如何待她,她都不会有怨言,直到表哥肯原谅她的那一天到来。
一缕凉风将沉浸在幻想中的红花唤醒过来,她这才意识到,床上的不是寻表哥,而是梅公子,而她为了不让弟弟娶春丫头,打算将春丫头和梅公子送作对。
咬咬牙,她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到床前,看到比自己弟弟个子还稍矮些的梅小公子正面向里侧睡着,她笑了。
直到走出房间,将房门重新关上,红花脸上的笑仍然没有消失,她一想到弟弟是一定娶不成春丫头了,而她则是有机会嫁给表哥了,她就忍不住想笑。
随即,她就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情,连忙三两步飞快地赶回房里,一转眼的功夫又冲了出来,手上抓着的是春心的衣裳。
她忽然反应过来,就算跟姑妈说春丫头是自己出来的,可那床棉被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春丫头自个儿抱着棉被去别人房里睡的。
春丫头太小了,若说春丫头自己起意想赖上梅小公子,这话谁也不信啊,若是春丫头不是八岁而是十六岁,就不用她再跑这一趟了。不过,若是那样的话,她怕是抱不动春丫头的。果然老人家的话都说得不错,世上好事难两全呢。
红花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事情,一边再次回到春寻的房里,小心的将春心身上裹着的棉被揭了下来,把春心自己的衣裳盖了上去,又轻手轻脚的掀开梅佑谦棉被的一角把春心推过去一点。
或许是一直都没有惊动过人,她稍微放松了些,可没想到或许是突然变冷的缘故,春心竟然不舒服的哼哼了起来,顿时吓得她也不敢再多做什么,一把抱起棉被就溜了出去。
重新回到房里,红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这次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把心放下了。将春心的棉被重新依着原样铺好,还掀开一角做出仿佛是春心自己下床出去的样子,直到进了自己那已经凉了的被窝中时,她的嘴角还是翘着的,哪怕后背已经汗湿了冰凉彻骨,也不能让她心里那团火热稍减。
啧啧,还真是有趣啊,没想到小春心家里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人物。话说回来,这丫头也睡得太沉了些,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不过,或许这丫头从来不需要忧心这种问题。
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注视着那扇闭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