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晏暮白轻声说,眉间轻蹙。
看见他蹙起的眉头,许自南也不想多问了,默默地牵着小鱼儿走。
晏暮白却主动把话接了下去,“是生日。”
祭生日不祭忌日?为什么竟?
她不敢多话,晏家大门开着,风呼呼往里灌,她觉得冷意直袭,同时,看见晏项文站在门口,脸上说不出的意味,看着门外晏暮青的车。
“爸……”许自南叫了他一声,以为他在等晏暮白一起坐车。
晏项文听见她的声音,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她,然后茫然点点头,身体让开了些,让他们出去。
他不去吗?
许自南走出门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晏项文果然还站在门口,只用一种恍惚的目光送他们。
“二弟,爸爸他……”许自南实在忍不住问,晏项文这个样子太奇怪了。
晏暮白轻轻“嘘”了一声,“别说了,大哥从来不准爸去。”
“……”原来如此……
她再次回头,晏项文仍然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方向,这一刻,许自南觉得他比任何一次她见过的晏项文都显得苍老……
“还有,大嫂。”晏暮白叫住她,“到了绿城,见了妈妈,千万别说拜祭之类的话,只说来祝寿的。”
“啊?”许自南初听不解,一想也有些明了,可是徐姨刚才都说了拜祭啊!
晏暮白见她茫然的样子,索性给她把话说明白了,“大哥不喜欢听,主要是当着他的面别说。”
“哦……”她猜的也是这个,“我知道了。”
“嗯,总之少说话吧,少说少错。”晏暮白又道,“大哥……对妈妈的感情有些不一样,所以忌讳颇多。”
“谢谢。”许自南认真地听着,的确很感激晏暮白对她说这些,否则她是不知道的,到了绿城不知道触他多少忌讳呢!
晏暮白点点头,“不用客气,我只是料定大哥不会对你说这些,你也别问他。”
“……”呃,的确不会说,但这么被说穿有点难堪。
晏暮白其实也是相当灵透的一个人,看出她的窘迫,“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关于母亲,大哥这辈子也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一个字,任何人,所以,切记别乱问。”
“……”晏暮白语气里有着刻意的强调,此外,在这强调里,还有着她没见过的萧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哦”了一声。
最后,晏暮白更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大嫂,大哥对你……其实很好。”
许自南看向远处晏暮青的车,冷风吹着脸颊,有些不舒服,是啊,他对她很好,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晏暮白眼睛里多了一抹痛楚,“你知道吗?我本来也没有资格去看妈妈的,后来有了小鱼儿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所以呢?晏暮白的意思是,晏暮青叫她去看婆婆是格外对她不同吗?她愈加迷茫了,晏家这一摊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车去吧。”晏暮白苦笑,牵着小鱼儿上了后面这辆车,关上了车门,意思是要许自南去晏暮青车上。
这点规矩她还是懂的,断然没有她丈夫的车在前面,她跟小叔子挤一个车的道理,就算两人再怎么不和,这面子上的事还是要维护得光鲜的。
她小跑了几步,上了车,坐在晏暮青身边。
“开车。”晏暮青对阿百说。
他语气平淡,脸色也淡淡的,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许自南揣测,他心情一定非常不好,所以,坐在他身边静静的,一声也不吭。晏暮白要她别乱问,她更是连多看他一眼都省了。
上车后,她发现自己出来得太匆忙忘了戴手套,跟晏暮白在外面说了会话手已经冰冷的了,冬天这气温,尤其是早上,虽然太阳照着,也够冷的。
因为刚上车,空调虽然开着,手还是凉的,她不由朝着自己双手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心,然后把手揣进衣兜里。
忽的,手被他从口袋里拉了出来,包裹进他手心里。
他的手好暖和!
她顿时僵住了,
tang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不说了吧……
“那只呢?”他低沉了声音说。
她懵懵的,把手拿了出来。
她的手和他的相比,很小。晏暮青将她两只手都捂住,然后塞进了自己大衣口袋。
他的口袋也好暖和……
只是,这样被他拽着,她怎么能好好坐车啊?身体被迫朝他倾斜,朝着他侧着,头刚好在他肩膀上,他大衣的衣料不时擦过她的脸颊……
徐姨坐在前面,许自南这时候才想起了在屋子里挨徐姨骂的事情,说实话,现在已经不那么气了,要徐姨不骂她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事,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开罪了徐姨,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徐姨不可能对她心服口服,就算表面在晏暮青面前对自己勉强谦让,但心里不知道把自己骂成什么了呢。
所以,释怀吧,喜欢你的人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仍然喜欢你,而讨厌你的人不管你怎么讨好还是讨厌你,完全不必为这种人费精力去气愤伤怀,不如留着精神好好待喜欢自己的人。
可是,转念又一想,到底有谁喜欢他呀?身边这个人吗?
她心中一叹,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车身行驶中微微摇晃,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的,她起初还坚持着,后来实在撑不住了,眼皮沉重地合上。
昨晚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无论是避孕药事件,还是他出去找南歆,她,和他都没有再提……
许自南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得晏暮青说了一声,“停一下。”
这一声把她给惊醒了,发现自己这一路都是靠在他肩头睡的,赶紧坐直了。
不知道是不是暖气的作用,她的脸有些发热,她手指理着遮住半边脸颊的头发,问,“到了吗?”
“没有,等等。”他说完下车了。
她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傻,都老夫老妻了,她在这慌什么?
其实,这种慌乱来自于心理吧……
因为心境变了,对他在心理上已经筑起了防线,所以才会在行为上也有了距离感。
看着窗外的他走进了一家商店,不知他要买什么,也同时发现,已经到绿城了。
绿城是个尚没有完全开发的古镇,又是冬天,游人并不多。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新城所在,房屋整整齐齐,古城正在开发重建和修缮维护中,也就是他们的绿计划。
思忖间他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副女式手套,递给她。
她接在手里,哑然无语……
他下车给她买手套就已经是她意想不到的事了,更意想不到的是,居然给她买了一双羊绒针织手套,这也没啥,关键是,粉色的hello/kitty?
她的心理年龄看起来有这么小?
“走吧。”晏暮青说。
阿百继续开车。
车渐渐驶入古城,清一色明清时期风格的建筑,常绿树木,放眼皆是绿色,绿城这个称呼在这里名副其实了。
这个地方几年前她曾随爸爸来过,那时候陈旧感也极强,但是陈旧得荒凉破败,不像现在,修缮和规划之后,古朴中多了几分人气,虽然人不多,但也能给人生机勃勃的穿越感。
她原以为他们来是要住酒店或者宾馆的,结果她又错了,阿百把车开到了一处民宅前。
当她透过大门往里看时,马上纠正了自己的错误。这不是一处普通民宅,而是一个园子。
园子门口还摆放着两只石狮,大门匾额上题着园名:夏园。
车进不去,晏家人到这里全都下车。
晏暮青的脸色更加阴沉了,黑色大衣衬得他脸色白得有些可怕。
园子里平时有人看管,看见他们来,早已经来人迎接,将他们迎了进去。
晏暮青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都跟在他后面,一个个肃穆庄严,一声也不吭,就连小鱼儿似乎也感觉到这里气氛的异常,主动拉着晏暮白的手,大气儿也不敢喘。
许自南走在晏暮青身侧,莫名觉得,怎么现在就有了上坟的感觉?
这个念头是随心而起的,并非她刻意,所以马上又觉得自己大不敬,赶紧在心里默念,跟婆婆告罪。
园子修得非常漂亮,俨然苏式园林的风格,亭台轩榭,错落有致,假山堆叠,花木映衬,长廊花墙,美景层层。园子里还有一个人工池沼,旁边修建一榭,匾额上也题有字:观荷。想来盛夏的时候这池沼里应该是莲叶接天的。
走过一个回廊,是菊园,正是冬菊盛开的时候,所以是萧瑟的园子里唯一显得生动活泼的地方,再过去,她好像看见的是梅树,再一回头,才发现,这个园子里是将春夏秋冬四景全集中一起了,每一季有每一季的花,移步即移了一个季节,而每一处景都有一个观景的亭榭。这么费心思的一个园子,却是空在这里,他一年能来住几次?
后院是居住的地方,各人似乎都对自己的房间十分清楚,也没听见任何人安排,自己进了自己房间。
许自南一直跟着晏暮青走,到其中一个房间的时候,晏暮青推门进去了,并且随手关上了门。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是将她拒之门外了啊!
徐姨把手一伸,挡在了她面前。
看着徐姨倨傲的脸,许自南不想在此刻和她发生争执,她觉得她能够体会晏暮青此刻的心情,他需要的是安静,如果这时候还有芝麻蒜皮的烦心事来打扰他,只会让他心情更糟。
想到这里,她释然了,轻轻松松地对徐姨说,“徐姨,枉你跟随了大少爷这么多年,不及我跟他几个月懂他。”
徐姨脸色一变,转而愈加倨傲,“这个房间是禁地,除了大少爷任何人不准进去。”
语气和神态都和当时阻拦她进书房时一模一样,连词儿都一样。其实如果徐姨好好跟她说,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种唯我独尊的态度,虽然她告诉自己不必介怀,但有人时时挑衅你,也闹心不是?
许自南则面色不变,声音柔柔的,“徐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对我,可我从来对你客客气气,为什么呢?因为我是站在大少爷立场来处理问题的。你是大少爷最亲近的人,碰巧,我现在也是,大少爷怎么会愿意看见两个亲近的人不和呢?所以,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会好好对你,尤其是今天,这么个特殊的日子,你无礼也好,训我也好,我都不会计较,因为我不想让大少爷烦心,可你呢?你懂他现在的心情吗?如果我们俩今天在这门口吵起来,大少爷会怎样?徐姨,我们好好相处吧,为了大少爷,让大少爷安安静静待会儿。”
她不管晏暮青能不能听见,反正事实上就是说给晏暮青听的,换了一种柔和的方式,谁也不会在她这段话里挑出错来吧?扮楚楚可怜她也会!---题外话---4000……五点前再出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