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交加,宾凝看着那檐上的雨如帘幕曝下,提匕的手稍带停滞,内心惶惶不安,可是,任务就是任务,即使在这样的夜晚也是一样。
华丽原曲,倾城倾国。
刺杀,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了,为确保万无一失,宾离还附属了一波暗影分队潜伏在侯府,以便策应。
侯府家宴,热闹而流俗,言笑晏晏,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一派歌舞升平之意,然,众人皆是虚以委蛇,彼此间不过寒暄赴宴,只烦不奇。
一曲雀舞霓裳演绎的淋漓尽致,领舞者身着透明衣纱,层层剥离,直至底衣,一曲终了,女子身形妖娆,展露无余,众人皆交头接耳,侯府老爷色心即起,命人带女子宽衣下榻,女子穿衣而侍酒而上,却暗撒毒液于酒杯内,侯府老爷一饮而尽,分秒即呕血而亡,筵席大乱,女子匕首相向,宁夫人从容不迫,静待匕利横颈,却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一击。
女子携宁夫人入密道内,遂欲返回现场,离开侯府。
“为什么救我。”
女子不答,欲遁走,却被横空拦下,宁夫人并不会功夫,但骨子里的果敢之气,让人无从拒绝。
“孩子需要母亲。”
“你也是个孩子。”
女子微愣,一计手刀将她击昏,并护送宁夫人出密道,安置于客栈。
刚出客栈,就听到一声冷笑,“我的好凝儿,任务执行的真干脆啊。”
女子还未辩解,夜空中只留下一句“回城领罚”便再无其他了。
单薄的衣衫,彻骨的寒风,宾凝却不觉得冷,心若痛极,何惧其他。或许,在宾离心中,她只是一样工具,和别的暗影一样,并无区异。
宾凝跪于宾离宫前已一天一夜了,暴雨倾覆了整座城池,宾凝半截身子淹泡于雨水之中,日渐冰凉的身躯,冻僵的四肢,还有那早已被水泡烂的创伤,一点点蔓延开来,刺骨的痛不只是肉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正如宁夫人所言,她,宾凝,也还是个孩子。打小受尽欺凌,直到遇到宾离,才知家的温暖,可是一朝一夕,宾凝发现宾离只是利用她来铲除异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他之于她有救命之恩,她除了感激,还能有什么奢求。
这次的任务是宾凝心存善念,宾离曾教过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事、物,包括宾离自己。
人总是被感情所累,要想成为顶尖的刺客,首要之事就是断情绝念。任务要杀之人,便是该杀之人,任务要护之主,必是倾己性命,也要护主周全。
可是当宾凝看到那玩耍的孩童在母亲的庇护下开心的笑着闹着,宾凝的内心是震动的,那是她可望而不可求的至宝啊,可,她得不到的就要毁了它,让别人也得不到吗。不,她做不到,她已经是个凄惨的人了,不是所有人都要如她一般卑躬屈膝的活着,拼命的为生计、为任务而活着。
宾凝暗自观察了数日,宁夫人是个好母亲,更是个善良的妇人。
有一次,宾凝假冒卖花的穷苦孩子,路过侯府门前,巧言善变了几日,就为兜售几朵花,赚取钱两为家里的妹妹吃上几口饱饭,而不是痴痴等着有钱人家施舍的粥济,端回家时早已被洒了一半。
宁夫人看她可怜,便领她进门,教她唱曲,帮她梳洗,教她梳头,端发髻,宁夫人摸着宾凝如是说:“孩子,我做这些,不是让你感激我,而是让你学会一门手艺,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可以靠它们养活自己,养活家人,你明白吗。”
那时的宁夫人已经料到自己会不久于人世,也知道宾凝入府的目的,却选择什么都不说,还是待她如亲生孩子一般。
宾凝每每演练刺杀时,都会心口一滞,想起宁夫人和善的面容,她总觉得有愧于她,她像一个母亲,教会了她悠扬的曲调,教会了温婉的发髻,更教会了她善良和宽容。
可宾凝,回报她的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她,做不到,即使违背任务的初衷,她也做不到。
宾凝含着笑在雨中泡着,两天了,宾离没有来看过一眼,宾凝不知自己是否会这样死去,睡意渐浓,眼皮沉重,脑海中宁夫人的笑脸依稀可现,宾凝努力想伸出手触摸,却这样倒在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