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迟任由她攥着自己的袖子,腾出另一只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静水无波的嗓音却莫名带着令人心安的厚重,“你现在哭也没有什么用,我来之前就听说省里所有的内科专家都已经被调请了过来,相信也是在场三位的手笔吧。一笔阁 www.yibige.com”
他淡淡抬眼一眄周围三人,收到的却是对方不怎么友善的回望,以商伯旸的最为甚。
不过唐季迟却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只低头耐心安慰着女孩:“都说尽人事、听天命,他们已经为了江临的身体尽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倒是你,现在这副弱不禁风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叫江临看见了,岂不心疼?”
唐季迟其实不是很想用这种方法来劝她。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是最有效的——只有搬出江临来,才能镇得住段悠。
果然,女孩的眼泪又逐渐收住的趋势。
她擦了擦眼角,又重新看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沙哑开口:“他的主治医生在里面?”
这不是废话么。段悠自己问完都觉得好笑,便继续道:“其他人呢?”那么多专家,总不可能全都在手术室里,总有些知情者在远程协助、指点手术。
邵玉城率先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皱眉道:“小嫂子,你找他们干什么?”
“我想了解一下江临的病情。”段悠说完,见邵玉城嘴唇蠕动似乎想直接告诉她,她想也不想就打断,“别人说的我不信,我想听医生亲口告诉我。”
商伯旸闻声冷笑,目含鄙夷,“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能帮上什么忙?”
段悠却不理他,扶着墙面,径自站起身。
她一站起来唐季迟就伸手出去要扶她,但段悠几乎没做深想就在他和墙面中选择了后者。
这下意识的选择倒是让商伯旸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冷哼一声,也不再管她,只说:“顶楼楼梯间右手边第一间会议室,你想见的人都在那里。”
段悠低声道谢。
唐季迟看着她,忙要跟上,她却料到一般,平静拒绝:“谁都别跟过来,我自己去就行。”
……
不知是江临命大,还是这些医生不愧为专家,又一次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他从手术室出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熬了一晚没睡的三个人陆续都回去了,唐季迟却还在等段悠。
段悠她自从去了那间会议室,就还没出来过。
他倒不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她能在一群医生面前出什么事?
那么这么久,她到底在会议室里和医生谈些什么?
唐季迟在会议室门口来回踱步,不过片刻,她就出来了,身后还有一群或站或坐、正在整理资料、互相交谈的专家们。
开门的一瞬间,唐季迟敏锐地瞥见,会议室的投影仪上正在全程直播手术室里的景象。
怪不得段悠在江临做完手术没多久就出来了,敢情是在这里亲眼看到手术结束。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手术台上被人开膛破肚。
段悠的脸色却比他想象中冷静太多。
她眼角的泪痕早就干涸了,现在看起来,半点哭过的样子都没有。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身影,心里无端一沉,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豁达了,心宽了,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一直放不下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却显得更悲伤了。
他眯眼盯着屋里各自忙碌的专家们,心里暗忖,在他不知道的这几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派人去打听过,所有人的口径都十分统一:“没发生什么,就是段小姐突然过来问了一下江先生的病情,我们也如实相告了,她主动要求留下来看手术的实时监控,我们碍于邵总和商总的面子没好把人赶出去。”
段悠出门看到他,怔了下,“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没回去吗?”
唐季迟敛起面上的种种疑思和顾虑,道:“我在等你,你没出来,我不放心。”
她看到女孩一双形状漂亮的黛色长眉有向眉心靠拢的意思,他猜到那是个抗拒、疏离,或者说心有愧疚,觉得自己无法偿还的表情。
可仅仅下一秒,她便生生露出一个笑,似乎刚才要皱眉的动作只是他的错觉,“这样啊,你有心了。等了一晚上我有点饿,请我吃早饭吗?”
这下换唐季迟愣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
女孩却笑问:“不行吗?唐季迟,你不是喜欢我吗,会吝啬一顿早饭?”
唐季迟很快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腕,“走,想吃什么。”
段悠沉默了下,他发现她深褐色的眸子盯着自己的手,刚才惊觉僭越想要放开,可却又察觉到,她自己也并没有抽回手。
唐季迟的心里缓缓弥散开一团阴霾沉重的疑云,她到底想做什么。
女孩轻声回答:“吃什么都好,你喜欢吃什么就带我吃什么吧。”
唐季迟陡然却放开了她。
段悠脚步一定,抬头看他,忽听他语气森冷地开口:“段悠,我不需要你这样!我对你好是我的事,如果你心里还有江临的话,就应该……”
“像从前那样拒绝你,是吗?”她接过话来,若语气有颜色,那么她说这话的语气一定会是透明的,从里到外都让人无法捉摸,甚至带了点笑意,点点头,“好吧,那恕我失礼,先回去睡觉了,你以后也别过来了。”
这话让唐季迟心中一躁,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狠狠拽住,一把抬高了她的手,按住,把她整个人抵在墙上,“段悠,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问。
段悠心里暗自惊讶这个男人的睿智和洞察力。
她也为自己此时此刻的行径感到耻辱。
甚至,以后可能会发生的那些,她也觉得万分惭愧。
但是她没有办法了。
于是唐季迟看到女孩明眸皓齿之间绽放出更多更大的笑。
无法形容是种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呼吸一窒,整颗心不断地往下掉。
“别这样笑,悠悠。”他眉头皱着,沉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能帮你什么,你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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