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人道 第二十四章 卖茶的李寻欢

    无名茶馆卖的是茶也不是茶，说它是茶，是因为它乃茶料调配而成，说它不是茶，是因为它没有丝毫的茶味，按理说这样的茶，是卖不出去的，但是恰恰相反，它的生意很好，从天蒙蒙亮到炊烟袅袅之时，凡是经过此店的人必然会小酌一杯，不同的人，不同的价格，农民猎人，一个铜板一壶；达官贵族，一两纹银一杯；江湖豪杰，却是一两黄金一壶。

    说是一壶茶，其实也只有一杯，而且只能喝上三口，如此便要收取一两黄金，这不是……

    对，这就是明抢，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很多闹事的人死了，这家小店依旧存在着。

    冬月的金陵，虽不是冰封三尺，但也算得上寒风冷冽，在这个季节里，万物选择了蛰伏，只能等待来年的复苏，然而一只碧绿色的蝴蝶穿梭于寒风之中，飘飘摇摇，逐渐远去。

    有间客栈，后厅。

    一抹碧绿的光芒映入眼帘，却是一只碧绿色的蝴蝶，那蝴蝶轻轻摆动着触须，寻觅着一种奇特的气息，最终停留在一扇被黑布遮瞒的窗户上，无声无息之中，数道发丝般粗细的剑气自蝴蝶的眼眸之中射出，刺穿黑布，便欲飞入，只不过，一道空洞、虚无的声音响起：“吾御下不严，累的尊驾遭劫，这却是吾之过，然其为吾之仆从，那么便由吾处置吧。”

    有间客栈，禁地密室，一片昏暗，毫无光亮，静寂之中透露着诡异，诡异之中蕴含着神秘，而那声音正是从片黑暗之中传出，空洞而虚无，没有丁点的生气。

    禁地之中黑暗一片，但是仍然可以看到禁地的中央有着一道朦朦胧胧的黑影，因为这道影像更黑，黑的深邃，所以四周才显得明亮一些，这是一个黑发如瀑，双眸轻磕，嘴角露着浅浅微笑的年轻人。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黑暗，也很享受黑暗。

    那神秘的年轻人右手一摆，击出一掌，一个淡淡的掌印显化而出，那人张口吐出一道呵气，那呵气一转化为一道清风，拖着那淡淡的掌印，一闪而没。

    客栈后厅，李如一酣然入梦，忽的一阵凉风袭来，他不由得他了个战栗，半睁着双眸，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淡淡的掌印和一只淡绿色的蝴蝶，咦，冬天有蝴蝶吗？

    李如一自言自语，不过霎时间，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因为那蝴蝶竟然笑了，对，就是笑了，怎么可能，蝴蝶怎么会笑呢？

    微风拂过，那淡淡的掌印轻轻地印在李如一胸膛，一道乳白色的光芒自胸膛亮起，向四肢百骸涌动而去，瞬间，便笼罩了他周身，他大睁着双眸，使劲挣扎着，只是一切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怔怔的望着屋顶，忽然意识到，也许他就要死了吧。

    哎，就这样死了也好，李如一想着。

    蓬，一声闷哼，李如一片片龟裂，化为飞灰，消逝了。

    “化骨绵掌，怎么可能，”楚子轩一窜而起，失声惊呼。

    虽然那神秘人没有说，但是很奇怪，楚子轩知道那就是化骨绵掌，一部谈不上高明的武学，在他的印象中很多武者都会，然而修炼到如此境界的怕是只有眼前的神秘人吧。

    化骨化魂，了无痕迹。

    楚子轩心神一动，那蝴蝶拍打着翅膀，渐渐靠近那神秘人，轰，那蝴蝶摇头晃脑，几欲坠落，显然撞得不轻，在那神秘人三尺之外竟然有一道无形的护体气墙，那蝴蝶正是撞在气墙上被震得七晕八素，不知有无。

    嗡、嗡。

    迷迷剑吟徐徐响起，那蝴蝶瞬间消散，一道紫莹莹的剑气划过虚空，刺穿了三尺厚的气墙，却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夹住，那神秘人温婉着笑着，双指一转，那剑气破碎开来，化为紫色的光点，隐入虚空。

    那紫莹莹的剑气，可不是普通的剑气，而是五行之金气转化而成，名曰：紫霞剑气，为楚子轩的本命剑气，虽不能削铁如泥，但是吹毛断发不在话下，与那利器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甚至强上半筹，然而就是这样还被神秘人双指碾碎，而且那神秘人都没有御使丝毫法力，仅凭肉身之力便碾碎利器，他的肉身至少也得是利器一流，甚至是半步宝器，不仅这样那如山如岳的灵魂气息，磅礴无匹的法力修为，再加上强横无比的肉身，楚子轩也只能靠了。

    妖孽，绝对的妖孽。

    “楚公子，后会有期！”

    那神秘人温柔的笑着，睁开了闭合的双眸，登时一道璀璨的金黄照亮了虚空，数里之外，楚子轩淡然而立，忽的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划破天地，出现在楚子轩眼前，那竟然是一只金黄色的眼珠，那眼珠徐徐转动，洒下一溜金光，第一次他感觉到，什么是不着寸缕，在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中，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一一浮现，所以他第一次动用了神庭之内的镇界神兵，一等仙器，玉玲珑，发动……

    天地之间，楚子轩傲然而立，一蓬琉璃如玉的光芒自天灵遁出，飘然而上，悬浮在虚空，却是一枚碧绿如玉的玲珑，那玲珑溜溜儿旋转着，垂下道道玉色的光辉，遮掩了楚子轩的天机。

    “无上仙器……”

    “楚公子，很好，你很好。”

    “本座天眼之下，无物可藏，然而你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天启之眼，洞察万物；

    破除虚妄，追根溯源。”

    幽暗的夜空，万古静寂，楚子轩耳边荡起声声歌谣。

    东方渐白之际，茶馆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波客人，一个样貌普通、嘴角含笑的年轻人和一个身形玲珑，容颜秀丽的紫衣少妇。

    “顾客就是上帝”，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数丈之外，便听到店小二亲切、热忱的吆喝声：“两位客官，喝点啥，从南到北，自东向西，小店应有尽有。”

    紫衣少妇咯咯一笑，素手遮眉道：“两位既是茶道大师，不若荐举一番？”

    两位跑堂小厮，身高略有差异，面庞却一般无二，正是一对孪生兄弟，只不过不同的是哥哥比较憨厚老实，口角木讷；弟弟则心思灵活，能说会道。

    “阿二，给这位姑娘一壶‘一帘幽梦’，”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自里屋传出，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因为他的声音充满了忧伤和惆怅，紫衣少妇心中暗道，“给这位公子来壶‘无生无醉’”。

    “一帘幽梦，”紫衣少妇一双柔荑玩弄着衣襟，美丽的丹凤眼闪现蒙蒙水气：“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大哥，十年了，如果小弟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三杯‘一帘幽梦’吧。”

    “是啊，是第三杯‘一帘幽梦’，然而这‘无生无醉’却是第一杯。”

    “是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因为少爷只配出了这一杯。”

    “少爷，是陆公子念念不忘的那一杯吗？”

    “嗯，”淡然的话语，平静无比。

    “一帘幽梦，来哟。”

    “无生无醉，来哟。”

    悠长的音调，奇特的音色，这是店小二所独有的。

    “谁，是谁，竟敢动本座的‘无生无醉’。”

    轻佻的声音，尽显浪荡本色。

    第一个“谁”字，那人还在数百米之外，最后一个“醉”字，那人已然来到眼前，一息之间，横掠百丈，如此恐怖的轻功，敢问世间能有几何？

    百丈之外，还是一道身影，到了眼前却又多了一道身影，不错，来者有二，一位黑衣束发男子挽着一白衣云髻少女，那男子面貌称不上俊朗，但是相信只看一眼，你便会记住他，而且永远不会忘记，因为他竟然有四条眉毛，人怎么可能有四条眉毛呢？

    那少女身穿素白色流苏裙，头挽如意随云髻，面似花，眉如月，给人以端庄、贤淑之美，然而你若仔细观望便会发现隐藏在她凤眸深处的天真和狡黠。

    “九妹，你成熟了，”淡然的话语充满了关怀和欣慰。

    “二姐，冰冰想你了”，少女的情怀，无声无息的泪流。

    “李兄，本公子来也，还不快快迎接！”他的声音总是流露着浓重的调侃之意，他的神态总是那么的放荡不羁。

    “陆兄，一别数年，你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回答陆小凤的不是李姓之人，而是另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陆小凤沉吟片刻，随之高声唤道：“原兄，竟然是你，当真稀客。”

    两道人影自残破的茅屋踏步而出，一位身穿玄黑色锦衣，双眸轻磕，嘴角露着浅浅微笑的年轻人，赫然便是有间客栈禁地之内的神秘人；另一位身穿雅白色长袍，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面若刀削，棱角分明，黝黑的眉毛，淡薄的嘴唇，虽不是貌比潘安，但是配上他沧桑的眸光，成熟的气质，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魅力。

    “楚兄，我们又见面了”，淡漠的声音，温婉的笑声。

    楚子轩轻轻地揉摁着额头，神色怪异的问道：“蝙蝠岛——原随云、李园——李寻欢？”

    陆小凤，一个聪明的人，仅仅凭借楚子轩的只言片语，便猜到了他对于他们也很是熟悉，就像熟悉他陆小凤、花怜星、燕十三一样，这是一个神秘的人，他的神秘甚至超越了蛰伏于黑暗之中的原随云。

    “有间客栈听过么？”

    “天音楼知道么？”

    原随云浅浅的笑着，白净的脸颊荡漾着金色的光辉。

    “天下第一客栈……”

    三分天真，三分狡黠，四分震惊，这是薛冰。

    “武林第一谍报组织……”

    震惊、疑惑、目瞪口呆，这是紫衣少妇的。

    原随云淡淡的笑着，一派云淡风轻之色。

    “天上人间，原随云。”

    李寻欢静静地聆听着，面色平静如水。

    是的，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除了那个她。

    “李寻欢，铁血大旗门。”

    陆小凤双手遮眼拌惊恐状：“李兄，我等二人可是同命相连，哪像人家原大少，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前半段是说给李寻欢听的，后半段却是调笑原随云的。

    “陆小凤，圣门补天阁。”

    还能不能在疯狂一些，楚子轩暗道。

    “轩本以为天下事难能瞒过楚某双眸，直到今日方才知晓，　是轩轻狂了”，楚子轩自嘲的笑着道：“原兄，子轩早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谁又能有如此能耐，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一个王朝呢？”

    “李兄，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大大的好人。但是你的好，子轩却不敢苟同！”楚子轩拍了拍李寻欢的肩头，“寻欢兄，我已经开始认同你了，因为你也学会了爆发，是的，上官金虹死不足惜。”

    “陆小鸡啊陆小鸡，你说你堂堂圣门传人，不去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偏偏要学别人济世救民，如此岂不是本末倒置，哎！”

    楚子轩轻轻晃动着脑袋，满是惋惜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张口就欲辩驳，然而一片熙攘传来：“金刀门大弟子胡飞率众门徒求见楚神医，叨扰之处还请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