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皱眉停步:“老板,您在这儿先歇一会儿,让赵哥陪您,我和运來去看看。”
罗民点了点头沒吱声。
孟谨行与陈运來快步迎上來人,为首的一位中年女子很是倨傲地打量孟、陈二人后问:“这个药材基地的老板是谁。”
陈运來立刻说:“大姐,我就是这里的法人代表陈运來。”
中年女子神色一凛,“不要乱攀亲戚,我们是來执法的,”
“执法。”
孟谨行与陈运來同时一愣,孟谨行道:“这位同志,你好,我是桑榆旅游示范区主任孟谨行。请问,你们是哪家单位的。”
“孟主任,你好。”中年女子听明孟谨行的身份,脸色稍稍放缓,“我是市药监局执法大队庞梅,这两位同志是我的同事,那几位分别是市公安局、市环保局、市工商局的同志。我们是接到群众投诉,來这里进行联合检查的。”
“哦,这样。”孟谨行点下头,“能告诉我,投诉什么吗。”
“这个药材基地涉嫌售卖金属超标中药材、违规提取批发麻黄素,同时涉嫌超范围经营矿产品。”中年女子一本正经地说。
陈运來脸色大变。
这几项指控,件件都可以让他的公司关门大吉不说,甚至搞得不好还能让他把牢底给坐穿。
麻黄素是什么。这个学名叫麻黄碱的东西,做药的都知道,是中药麻黄的主要成分,存在于多种麻黄属植物中,能兴奋交感神经,有显著的中枢兴奋作用。
麻黄素的生产,是严格控制的,各省各地都根据计划定点生产,是公安部门的管制药品。
陈运來经营药材种植基地,也搞药材批发,哪些药是管制的,他首先就必须心中有数,所以听到这样的指控,他岂能不心惊肉跳。
孟谨行心中也暗暗吃惊。
这个药材基地,包括陈运來刚刚搞起來的超富集植物矿提炼厂,都是在市里挂了号的项目,市里四大部门搞联合检查显然是有备而來,沒有让县里知道,应该也是为了避免地方保护。
但问題是,陈运來真的会做犯法的事吗。
以他认识的陈运來來说,应该不会。
感情不能代替理智,孟谨行知道,这个时候阻拦检查是最不明智的。
于是他道:“既然有这样的投诉,那就应该认真对待,陈总,那你就给检查组的同志带路吧,不用再管我们,我们自己下山。”
陈运來看孟谨行一眼,点点头,对中年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个部门來了十多个人,鱼贯着往山上走。
罗民此时对孟谨行道:“小孟,我看咱们也别急着下山,一起去看看。”
孟谨行其实正有此意。
既然已经让罗民撞上此事,就不存在隐瞒的问題,而且,陈运來的企业可以说是他一手扶植起來的,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
庞梅等人听见他们说的话,都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望向罗民。
仔细打量之下,都觉得此人虽然眉宇间有几分威严,但其貌不扬、穿着土气不说,脚上一双布鞋也沾满了泥巴,且看上去极为陈旧,应该是长期走路的底层群众,当下也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一路上山直奔药材基地。
到得山顶,四部门的检查人员开始分头按自己的职能和执法范围进行工作,基地的工作人员都被集合到会议室,一一进行谈话并根据不同部门的要求作笔录;各类内部文件、实验数据、销售数据等文字资料全部被封存提取;实验室器具、用品,基地种植的各类药材、植物,基地周围土壤,被封存提取或带走样本……
陈运來看到如此的检查架势,心头一片冰凉,情绪也开始有些激动,尤其当四部门检查人员把各自的执法通知书及清单、现场笔录等递到他面前要他签字时,他更是咆哮怒吼,凭什么这么对他。
药监局的人一脸公事公办地说:“举报所说的每一项问題都是国家严格管理的内容,我们不能因为你对长丰经济有贡献,就放松对你的企业进行监管。所以,请你理解、配合,”
罗民这时对赵晓波使了一个眼色,赵晓波立即摸了摸鼻子,对陈运來说:“陈总,我给你一个建议。不如趁执法的同志都在,你也同样取一份样本,送省里做一下检测。两边同时做出來的结果,应该更具有说服力。”
庞梅看看赵晓波和罗民,问孟谨行:“孟主任,这二位是你们示范区的同志吗。”
孟谨行反问:“有什么问題吗。”
庞梅道:“孟主任,我们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工作程序,还请你约束好自己的下属,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孟谨行道:“我们不会妨碍你们的工作。不过,这个药材基地作为示范区的重点项目,同时也是长丰县和市里招商引资的重要成果,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題,我这个示范区的当家人难辞其咎。从举报所说的几个问題來看,每个问題都是非常严重甚至是犯法的行为,所以,我想与你们同时采样做一下检测,这个心情相信各位应该能理解吧。”
庞梅等人直接拒绝了孟谨行的要求,明确指出示范区的人沒有这个执法权限。
赵晓波趁他们交涉之际瞅了一个机会,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直到送走检查组,天色已擦黑,他才重新出现,偷偷走回罗民身边,与各怀心事的孟谨行、陈运來一同前往许家。
一进门,许力看陈运來一脸沮丧,悄摸儿问了,随口就道:“刚刚钟大姐还在说,上午有几个人上山,前前后后转悠了好几圈,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上前才开口要问,这帮人就撒腿跑了。你会不会得罪什么人了。按理,你一直守法经营,为我们观山长丰都带來了不小的收益,谁能去举报你。”
孟谨行在一旁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便问:“上午那些人,钟大姐是在山上哪个位置遇上的。”
“这我说不上來。”许力道,“你一会儿可以直接问她。”
说话间,钟敏秀正好端了菜出來摆桌,孟谨行便叫住她问了这事儿,她道:“前山、后坡都去了。我遇上他们是在前山,看他们在坡上东戳西弄的,我就跟着走了一段,见他们又到后坡到处拨弄,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上前问他们是干吗的。谁知不问还好,一问全撒丫子跑了。”
孟谨行和陈运來的脸色都有点难看了,陈运來想了一下说:“你们吃吧,我上山去,马上带人去取土样做化验,不把结果弄出來,我心里不踏实。”
“怎么啦。”钟敏秀不解地看他们。
孟谨行接过她手里的菜盆,“你给运來带路吧,指给他看看,那些人到底在哪几个位置拨的土。”
“好。”钟敏秀扯下围裙,跟陈运來去了。
罗民不动声色,与赵晓波一起陪罗家二老入席,大家一边儿闲话家常,一边儿吃着家乡菜,好像刚刚山上什么也沒有发生过。
孟谨行吃了一半进屋给蔡匡正打电话,说了山上发生的事,“……两件事虽然沒什么关联,但我直觉上总觉得其中有联系。”他说,“你的人今天暗中一直跟着,早上就有人到了观山,你能不能让他们查查,上午究竟哪些陌生人到过这里。”
“如果不是局里挂了号的人,就算打过照面,也未必能弄清是谁來过。”蔡匡正说,“不过,我会让他们试着查查。另外,你是不是请石老干部帮忙问问。他是环保局的元老,下面人应该会给他面子,告诉他这个联合执法怎么來的。哎,对了,环保执法队的人你不认识。”
孟谨行道:“都沒见过。估计是肖书记上任后调整的。”
“谨行,别怪我多嘴,我总觉得肖云山能做那些不地道的事,难保这个检查不是他故意的。”蔡匡正说。
孟谨行笑道:“你太疑神疑鬼了吧。就算故意也总得有个动机,眼下示范区和他那里沒有半分冲突,他搞这些事干吗。”
“那是不是陈运來这小子在外边得罪人了,人家故意过來整他的。”
“不是沒这可能。”孟谨行道,“反正我俩分头问问吧。”
孟谨行挂了电话,想想蔡匡正的建议还是有点道理,便打了石祥的电话,请他帮忙了解一下,这个联合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石祥一口应承,让孟谨行等着,他马上去问。
这一问,问出原因來了。
石祥一刻钟后打电话给他,说:“新成立的省药监局有个副局长叫高根荣,给省环保局转了一封举报信,说都江有人反映,从大凤山过去的药材中金属含量超标,吃了有中毒现象。于是两部门联合给市药监和市环保下文调查此事,市里这俩局又担心执法范围超限,就联合了公安、工商搞了这个四部门联合大检查,”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这是从省里查下來的。”
“应该是,对了,高根荣是我们长丰人,早年读书去的都江,家人亲戚都在长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