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雨微怎么有说有笑啊。”
华蕴仪在慕雨微离开后,一边洗手一边问儿子。
“我不喜欢慕家父子,但不讨厌她。”孟谨行笑笑说。
华蕴仪擦着手到自己办公桌后面坐下,看着孟谨行道:“你以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妈,你这是干吗。”孟谨行有几分心虚,“一副审问的架势。”
“你小时候每次撒谎,眼睛都会转个不停,长大了还是沒改掉这习惯。”华蕴仪轻描淡写地说。
孟谨行着实吓了一跳,从來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毛病,他有点悻悻地看着华蕴仪,“不可能吧。”
华蕴仪轻叹一声摇摇头,“雨微是个好女孩,你可别伤人家。云谣的孕期反应不严重吧。她和我打电话总说挺好挺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我总觉得听上去,她的情绪不太好。”
孟谨行脑袋“轰”一下胀起來。
雷云谣最初是假孕,后來真怀上却又流产了,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再有了,这事儿父母知道前半部不知道后半部,瞒是瞒不下去的,但一想到孩子沒了,心里就堵起來。
“有件事,怕你和爸担心,我们一直沒敢说。”他艰涩地开口。
华蕴仪惊讶地看着儿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孟谨行点头道:“我被传唤之前,她去至县采访,结果一不小心流产了。”
华蕴仪心头一下子空落落的,看着儿子半天说不出话來。
“开始那些日子,云谣很痛苦,几乎不跟我说话,最近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孟谨行说。
华蕴仪轻吐着气说:“你们都还年轻,还会有的。你也是,出了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说。你妈好歹是医生,总能帮她调理一下,工作真忙成这样,连家人都顾不上。”
华蕴仪看着已经笑容全无的儿子,不忍再说重话,关切地问:“对你进行调查的事,算是过去了吗。”
孟谨行抬起头來看着她问:“这事有沒有让我爸伤心。”
华蕴仪瞥他一眼道:“你说呢。他从小就教你们远离官场,你偏不听他的,要一头扎进去。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都江都满城风雨,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孟谨行什么都不怕,就怕父母为他担忧,听至此,心情便沉重得像挂了铅一般,“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
“唉,这话就不要说了。”华蕴仪摇摇手,“我还是那句话,有可能就放下心里的成见,跟你慕叔叔一家重新搞好关系,这对你只有好处沒有坏处,别像你爸似的犟着脖子认死理。”
孟谨行不想讨论这个问題,勉强笑了一下问:“eg那个项目的事,是云谣她爸找你的。”
华蕴仪眼神闪了一下,淡然回道:“嗯。他说eg的总裁是张光烈,省里想拿下这个项目,却一直苦于张光烈更看好羊城,其他省份的竞争力也比我们强,所以他希望我能出面做一下说服工作。”她看了儿子一眼,“你岳父觉得,这会对你有帮助。”
孟谨行吞了一下口水,小心地问:“你和张总裁仅仅是同学关系。”
“为什么这样问。”华蕴仪对这个问題似乎很敏感。
“我是觉得,如果只是同学关系,以他的商业眼光,不会轻易被你说服吧。省委省政府又凭什么觉得可以把宝压在你身上。”
华蕴仪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你想说什么。你只要记住,我有把握说服他就行。”
华蕴仪武断的口气,让孟谨行第一次从母亲身上看到不讲理的一面,他忽然很想知道,父亲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送你回家。”孟谨行说。
“我是晚班,要明早才下班,你回去休息吧。”华蕴仪说。
孟谨行抬腕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四十,想到和赵晓波的约定,他便不再逗留,和母亲告辞。
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慕雨微叫住他,“……能把你的手机号留给我吗。”慕雨微提出要求的同时,递上一张小纸片,“这是我的手机号。”
孟谨行接过纸片,想着母亲的警告,心里有些挣扎。
慕雨微把纸和笔同时递到孟谨行眼前,“行吗。”
他咧咧嘴,还是接过纸笔,快速写下自己的手机号,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医院。
跑出医院,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打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孟谨言。
“姐,爸呢。”
“睡了。”
孟谨行愣了,父亲似乎从來沒有这么早睡觉的,“怎么这么早,是身体不舒服吗。”
“最近他一直心情不好。”孟谨言的声音很轻,明显是怕孟清平听到,“前些日子是为你担心,后來听说你沒事了,高兴得小孩儿似的,但只一天工夫,又像霜打了似的,连话都不愿意说。”
“你沒问他原因。”孟谨行心越來越沉。
“问了,就是什么也不回答。”孟谨言道,“跟妈也一句话不说,我怀疑可能是他俩吵架了。”
孟谨行陡然觉得心上有什么裂了开來,痛得不行,如果不是因为约了赵晓波,他真想立刻奔回家里,找父亲问个明白。
瞬间,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如果他的猜测正确,试问哪个男人愿意说个明白,更何况父子。
他不由回身望向母亲所在的诊疗大楼。
如果他的躲过一劫,要以父母的感情为代价,他宁愿时间倒回去,不要父母做任何牺牲。
他拔腿朝诊疗楼飞奔,一路直奔华蕴仪的办公室。
看到孟谨行去而复返,护士台前正接电话的慕雨微还來不及吃惊,就见他一阵风过去了。
办公室内的华蕴仪看到儿子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跟前,心头不自觉有些惶惶不安。
“妈,如果因为我,你和爸的婚姻受到任何影响,我会一辈子不原谅自己。”孟谨行双手撑在桌上,双眼圆睁,脸微微有些变形。
“你瞎想什么。”华蕴仪听到孟谨行这番话,心头一松,表情恢复了自然,“我怎么可能跟你爸有问題呢。”她轻松地笑道,“原來我儿子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啊。”
孟谨行讶异地看着母亲轻松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问:“张光烈过去追过你吧。”
华蕴仪轻浅地笑道:“陈年往事啦,我可从來都一心对你爸的。”
孟谨行羞愧万分,为自己刚刚那样想自己的母亲,“妈,我……”
“行啦,你也是当人家老公的人,将心比心也不该这样怀疑你妈吧。”华蕴仪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可我就是不明白,你靠什么去说服张光烈。”孟谨行对这个问題充满疑惑。
华蕴仪收敛了笑容,“谨行,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你的父母也不例外。所以,我怎么说服张光烈,希望你不要再追问,你应该相信你妈。”
“但是,爸他……”
华蕴仪叹了口气,“你爸在如何和慕家相处这件事上有多固执,你是清楚的,我和他为这事起了些争执,过些日子就沒事了。”
原來是这样。
孟谨行愧疚地拉起母亲的手,“对不起,妈。”
“傻瓜,母子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华蕴仪拍了拍儿子的脸。
“阿姨,谨行,你们沒事吧。”慕雨微突然出现在门口,观察着门内的母子俩,好奇地问。
“啊,沒事。”华蕴仪放开孟谨行的手,冲慕雨微笑道,“谨行啊,还和小时候一样,离开妈妈时间长了,要撒撒娇。”
“噗哧”,慕雨微在门口抿嘴偷笑,“嗯,头一回见就看出來了,你们母子感情特别好。”
孟谨行赫颜。
手机的震动替此时的他解了围,他接起赵晓波打來的电话,约定了见面的地方,对华蕴仪道,“妈,我要去见个朋友,先走了。对了,我要在省委党校学习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会常回家看你们。”
“好。”华蕴仪答应着轻轻推了他一下,“快去吧,别让朋友等急了。”
孟谨行点头与慕雨微也道了再见,快步而去。
虽然花了近半个小时才赶到都江南岸的望江楼,孟谨行还是比赵晓波早到了十分钟。
等赵晓波坐定,孟谨行才招來服务员,征求赵晓波的意见,叫了一壶龙井,要了一包烟。
茶和烟上來后,二人边喝边聊。
由于华蕴仪始终沒有告诉他如何说服张光烈,孟谨行在聊到谈判策略时,只能就事论事向赵晓波分析长丰在引进这个项目上的优势。
好在來的路上余满娃已经向他提供过有关eg项目的详细资料,他又是过目不忘之人,结合长丰的创天项目,他所提的建议仍然相当具有建设性。
赵晓波听完后说:“你说的几点,省委省政府基本都有考虑过,张光烈本人还是相当认同的。但是,现在的问題是,创天不肯与eg合作。”
此言一出,孟谨行大为意外。
以刘飞扬与省上领导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态度,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題。
赵晓波看着一脸诧异的孟谨行道:“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