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的神情也是为之一凛,走上一步略显急切地看着纪芳菲。
“已经刊登了,效果还不知道。”纪芳菲说。
王鹏与东子对视一眼,东子忽然说:“要不你再等些日子走。”
王鹏咬了咬唇道:“走与不走都已经改变不了结果,回去倒还可以借着工作定定心。”
由于情况不明,虽然文章已经刊在内参上,王鹏比前些天的心情反倒是更加焦虑,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得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沉默武装着自己。
午夜十二点十分,飞机准时降落在天水机场,王鹏一行三人取了行李过安检后,早有东子公司里的人等在候机大厅,迎了他们后开车把他们直接拉回宁城。
王鹏当晚宿在东子家里,次日一早东子的司机就赶來把他送到曲柳。
姜朝平比王鹏早一天从彭城回來,一清早见到王鹏就兴奋地拉着他说个不停,王鹏顾不得旅途劳累,与他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一同到自己的办公室,互相交换这两天的信息。
“我真是沒想到,北方市场对我们毛衣会有如此热烈的反映,”姜朝平说起自己的北方之行,完全是手舞足蹈,“样品还是带得太少啊,好在毛芳萍准备充分,印了不少的名片带过去,我们回來以后就一直电话不断,明天就会有一批客商过來考察。”
“看來,我们这步棋是走对了,”王鹏搓了一下手说,“我这次去京城送我弟弟,顺便去拜访了驻京办的石主任,他答应让我们在驻京办的下属产业内设柜销售曲柳的毛衣。”
“真的。”姜朝平抡拳就在王鹏肩膀上击了一下,“你太牛了,竟然能让石沪生答应帮我们,他在京城算不上呼风唤雨,也够得上手眼通天了,市里领导对他也是礼让三分呢,有了他的帮助,我们完全拿下北方的毛衫市场是指日可待了,”
王鹏看着姜朝平一脸的兴奋,笑了笑说:“这还只是一部分,石主任还让我们搞一些高端产品,他打算作为宁城的一张特色名片,平时在接待來往贵宾的时候,作为礼品分送。”
姜朝平这下更是高兴得无以复加,搓着自己的两只大手掌,在办公室里來回打圈子,嘴里则念念有词,“得给全镇的毛衫经营户们开个会,把好消息告诉他们的同时,必须抓紧成立一个行销中心,专门应对这方面的工作。”
王鹏摇摇头道:“这部分工作现在的工业公司就能应付,另行成立专门机构我们也沒有多的资金來负担。我倒是觉得……”
“什么。”姜朝平立刻就抢着问。
“必须马上根据国家有关的生产标准,出台地方毛衣生产标准,领行业之先的同时,提高经营企业的生产质量,我们得吸取兄弟城市纸皮鞋的教训,不能一开始就坏了自己的招牌,那可是需要花更多力气去补救也不一定能成的,”王鹏严肃地说。
姜朝平连连点头,他扬了扬手说:“你等我,我去拿本本子來,咱们好好探讨一下接下來的工作,你指示、我执行。”
王鹏想喊住他都來不及,人就一溜烟消失在门口,王鹏无奈地笑了笑,同时又对姜朝平所焕发出來的,日益高涨的工作热情感到欣慰。
不到五分钟,王鹏一条报纸新闻还沒有看完,姜朝平就拿了本子返回來。
俩人埋头细细地讨论了毛衫市场下一步的工作走向,有一致的想法,也有相持不下的争论,但最后都形成了共识。
知道王鹏已经回來上班,蔡光良、高建伟、袁洪建都先后來到他办公室,随着王鹏与姜朝平的讨论,他们也渐渐被感染,一起加入到讨论中。
王鹏发现,只要是一件值得做的,有大好前景的事,无论有怎样的异见,最后都会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暂时搁置那些不同的想法,此刻的镇政府班子一干人,体现了王鹏到任以來,前所未有的团结。
对于到京城设专柜一事,蔡光良、高建伟、袁洪建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兴趣,一向踏实稳重的高建伟甚至第一次试探着问王鹏:“可不可以优先解决干部家属去那边工作。”
蔡光良与袁洪建虽然沒问出这话,但他们的表情无疑都向王鹏表达了相同的意思,然而王鹏的话却令他们大失所望:“我不是呆板的人,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只不过……”
王鹏笑了笑继续说:“石主任既然给我们提供了这样的机会,到京城展示的就不仅仅是我们曲柳了,也代表了梧桐和宁城,这个人员的选派,哪怕是一个营业员,是不是也应该征求一下组织上的意见后,再作决定。”
一语点醒梦中人,蔡光良他们虽然失望,但也明白王鹏说的是实情,到皇城根底下去工作,连一个营业员的身份也是特殊的,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有点被兴奋冲昏头了。
聊完毛衫市场的事,蔡光良汇报了县建设局对镇小坍塌事故的最后处理决定,以及目前的施工进度,又说了毛衫市场五期那块地省里一直不批下來,市国土局的意思是镇里和他们一起去省国土厅跑一跑。
高建伟这边已经组织了农技站和畜牧站的技术人员,每天下到各村进行立体农业的宣讲,并打算利用周日休息天到各村开培训班,具体向农户位传授立体农业的种植和养殖技术,并且梅湾、木桥两个村的试点已经正式铺开,种子与种苗的钱都是镇里出面向信用社担保贷款的,也给参与试点的农户每家发放了一千元的奖励资金。
至于那笔农业扶持资金最终还是沒有批下來,说是让曲柳镇重新自检这个项目的各项内容,自检合格再重新上报,争取农业贷款的贴息扶持。
王鹏倒是觉得,这事情多少还是有了转机,年柏杨还是出面为曲柳申请扶持留了一条路,也算是给他和张佑炳各留了一点面子。
袁洪建带给王鹏的是一个好消息,张木根的十五万元追讨回來了。
另外,他给了王鹏一份财政局最新下发的文件,针对曲柳的实际现状,同意适当调低今年的财政计划目标。
王鹏看了看文件的具体内容,发现最后也只是下调了两个百分点,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姜朝平等人见状,立刻都说这已经不错了,总算是动了一下,好过理也不理咱们。
王鹏听了拍拍自己的大腿道:“既然这样,那就更要靠大家努力了,我们得动用一切力量,把毛衫市场的经营业绩搞上去,把立体农业的事给办成了,只有经营户赚到了钱、农户们有了好的收益,老百姓才会理解我们,我们才能如数完成县财政的这个指标,”
短暂的碰头会结束,王鹏去了邱强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京城之行的意外收获,以及政府班子接下來的工作打算。
邱强照例是沒有什么意见,让王鹏放手去干。
但他同时又提出,今年的计划生育任务也很重,需要抽调人手到各村去狠抓落实,光靠那些个包村干部,任务很可能完不成,要是保不住计生先进镇的名号,他和王鹏都丢不起这个人不说,就那个一票否决制,也足以把他们俩从位置上掀下來。
王鹏不禁再度露出苦笑,这两年各村出去打工、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计生工作是越來越难做,你都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就在外面下了崽子。更有那些留在农村,家境一般讨不上本地姑娘的,干脆偷偷买外地人回來做老婆,有了孩子跑回娘家偷生的、生下孩子又跟人跑了的,乱象频生,真的是把乡镇的计生干部们愁得饭都吃不下。
最要命的是,计生干部大都也生于斯长于斯,本乡本土乡里乡亲的,有的时候真的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干完了工作偷偷躲起來哭的不在少数。
不过,王鹏无奈归无奈,还是说:“该做的工作总归是要做的,但我始终觉得,首先还是要把曲柳的经济抓上去,生活有奔头了,绝大多数的人就不会单单把目光局限于老婆孩子热炕头,挣钱都还來不及,哪有那么多时间打枪放炮下崽子。”
邱强听得这话,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來,他是第一次从王鹏嘴里听到这样俗不可耐的话,但他又觉得这真是一句大实话,说到底,多子多福的观念还是缘于养儿防老,如果老有所靠、老有所养,多一子少一子又有什么差别。
但是,同样的观念,被王鹏用一句大粗话说出來,邱强意识到王鹏是完全进入了曲柳的工作状态,与自己和这个镇的格格不入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王鹏立即给莫扶桑打电话,除了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到曲柳,另外还约他晚上一起在梧桐小酌吃晚饭,他下了班就过去。
小别的日子,对两个热恋中的人來说,仿佛就是一帖催化剂,情话通过电波绵绵不断,连贴着耳朵的话筒都开始发烫了,都还舍不得放下。
要不是敲门声响起,王鹏估计自己会拿着话筒讲到下班,而推门进來的一群人,还是让他一下子脸热心跳,不好意思,赶紧从办公桌后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