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平來找王鹏同样是为了莫扶桑的事。
“他们也找你谈了。”王鹏把姜朝平让进屋后问。
姜朝平直接窝进沙发里,“不只我,镇里主要的几个领导都叫去问了。”
王鹏泡了茶递给姜朝平后问:“镇里沒有弄得人心惶惶吧。”
姜朝平摇下头说:“人心惶惶倒是不至于,我是担心有人背后嚼你的舌根,当初把小莫借來安排去京城,就有不同的意见,这事一出,很可能就会变成你当时的领导责任了。”
王鹏在姜朝平对面坐下來,点了一支烟沒有说话。
姜朝平接着说:“即便小莫沒事回來,脏水也已经被泼上了身,解释都沒法解释啊,”
王鹏何尝不知道这中间的微妙。
事已至此,他此刻只希望莫扶桑平安无事,其他的,只能以后再作打算。
姜朝平站起來坐到王鹏边上,拿过他的烟引着了自己手里的香烟,又说:“这件事也怪我,总以为小莫是你女朋友,做什么事先总是与你商量过的,连问也沒來问你,”
王鹏转过脸看了看姜朝平,当即自嘲地笑道:“这样说來,我也真有责任啊,多关心一下事情的进展,又何至于此。”
他连吸了几口烟后问:“这个吴兴德,你有几分了解。”
姜朝平说:“其实这个人我们只接触了两次,就知道他从來沒做过实业,其他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姜朝平看王鹏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一脸自责地说:“我确实是工作做得不够细,以前你在的时候,什么事都摸透了才做,可我竟是连人家的底细都不了解,就和他签了协议。”
王鹏挥挥手说:“现在先不要说责任不责任的,你先告诉我,目前买了吴兴德股份的人又是谁。可靠不可靠。别又是打算來捞一票的,那可就麻烦了,”
姜朝平连忙说:“这次应该不会,小莫得知吴兴德要转让股份后,急得吃不好睡不好,考察了好些人,然后花了好些时间才说服吴兴德把股份转让给毛国平的……”
“等等,”王鹏扬了下手,“你是说,现在这个毛国平是小莫介绍给吴兴德的,而不是吴兴德自己找來的。”
姜朝平点头道:“不错。”
“毛国平又是谁。”
“小莫与霍总的学长。”
“吴兴德自己有沒有找过下家。扶桑为什么要花那么长时间说服吴兴德转让给毛国平。”
“吴兴德找的人是天水的一个私人老板,小莫考察过,对方如果支付了吴兴德所有的转让金后,根本就沒有实力再投钱到油站建设上,所以她竭力反对吴兴德转让给这个人。”姜朝平向王鹏解释,“而扶桑开始一直说服不了吴兴德的原因就在于,毛国平的出价比吴兴德自己找的下家的出价要低,对吴兴德來说,赚钱才是目的,下家有沒有钱投资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王鹏诧异了,“那扶桑是怎么说服他的。”
“这就不清楚了,好像是突然答应的,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姜朝平叹着气说,“其实,转让的手续也是才办好,纪委这么快会來调查,也是很令人意外的。”
“既然毛国平的出价要低,吴兴德就更沒有理由支付十万给扶桑了,不是吗。”王鹏看着姜朝平问。
“是啊,龚学农也是这么说的。”姜朝平点头。
看王鹏不再接口,姜朝平拍了拍王鹏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清者自清,只要小莫沒做过,冤枉不到她头上。”
王鹏朝他勉强笑了笑。
姜朝平又坐了一会儿,聊了聊曲柳近段的工作,然后就告辞了。
次日一上班,从不主动找王鹏的唐其风,突然找王鹏谈话。
谈话的主題还是莫扶桑。
“王鹏同志,本來,纪委的同志已经找你谈过这个事,我沒必要再多啰嗦。”唐其风一脸的同情,眼神却是冷冷的,“但是,据下面同志反映,当初是你不顾大家的反对,竭力将莫扶桑同志借调到曲柳,然后派往京城工作的,我就不得不跟你谈谈这个事了,也算是为你今后的工作敲敲警钟吧,”
王鹏面无表情地说:“唐县有话直说无妨。”
唐其风道:“我们虽然提倡举贤不避亲,但也要讲究一个民主公正,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事后的监督总要做的。但是,在莫扶桑这件事上,你却一样都沒做到,这可不像你平时为人做事的风格,要引起重视啊,”
王鹏看着唐其风说:“唐县,首先,我想申明一点,到目前为止,组织上都沒有最后认定莫扶桑真的违纪,我们连讨论莫扶桑这件事对错的基点都沒有,又何谈当初用她这件事的对错。”
“王鹏同志,”唐其风真沒想到,王鹏这个时候会有这种强硬的态度,“不要忘了,即使莫扶桑沒有违纪,她这次招商结果的影响也是极差的,”
王鹏立刻应道:“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负有领导责任。”
唐其风一呆,与刚刚沒料到王鹏会强硬顶撞自己一般,他同样沒料到王鹏会这么爽快承认自己有领导责任。
唐其风内心有几分佩服王鹏敢于承担责任,但这样的佩服仅仅只是在他的心底深处一闪而过,随即取而代之的就是欣喜。
他感谢老天帮忙,给了这么好一个打击王鹏的机会。
但表面上,唐其风还是立即以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对王鹏说:“说來说去,你还是太年轻啊,这也难怪,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疏于监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长此以往却是有损你的领导形象啊,”
王鹏微笑一下,沒有接口。
从唐其风那里回到办公室,王鹏就接到龚学农的电话,告诉他,省纪委对莫扶桑的调查已暂告一个段落,她正在从天水回梧桐的路上。
根据省纪委的建议,莫扶桑在案件完全调查完毕前,不能再前往京城工作,必须留在梧桐,并随时配合调查。
王鹏放下电话就去了火车站,他要第一时间接到她,从她嘴里再听一听事情的经过。
然而,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王鹏都沒有等到莫扶桑,打她的大哥大也是关机。
王鹏在车站往雷琳家里打了电话,询问莫扶桑行踪,雷琳告知他,莫扶桑下午就到家了,回來洗了个澡就出门了,现在还沒有回家。
王鹏只好让雷琳转告莫扶桑,回家后马上给他打电话。
沒能见到莫扶桑的王鹏,怎么也沒有想到,此刻在市委会议室里,刚刚从京城回來的李泽,和其他常委们正被潘广年临时召集起來在开会,讨论曲柳镇的油站建设问題。
潘广年认为,本來找项目、招商引资是件好事,但被倒批文这种事一掺杂,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曲柳的油站项目不但在梧桐、宁城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在省里也挂了号,市委必须高度重视这件事,拿出一个该有的态度來。
李泽认为事情沒有潘广年讲的这么严重,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來责怪我们自己的同志。
俩人的不同意见,立刻在常委中引出了不同的两派观点,一派主张为避免再出现问題,应该将油站项目的建设划归市里直接领导参与,另一派主张不必矫枉过正,应该按原來的批复继续项目建设。
两派观点吵了大半个晚上,最后照例是以投票的方式來作最后决定,潘广年主导接收项目的观点以一票优势通过了决议。
王鹏在家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晚也沒有等到莫扶桑的电话,却接到赵放在午夜打來的电话,告诉他市委刚刚开会通过接收油站项目的决议。
王鹏沉默良久才问:“还有余地吗。”
赵放说:“明天李市长找你们唐县谈话的同时,就会发文,应该不会有余地了。”
“秘书长,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提前告诉我,”王鹏诚恳地说。
“不用客气,其实我也沒帮你们,”赵放说,“我投了弃权票。”
王鹏说:“我理解的。”
赵放又安慰了王鹏几句便把电话挂了。
王鹏看看时间,尽管已是午夜十二点多,但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年柏杨,把这事说了,让他可以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年柏杨沒有往常的冷静与少言,而是冷哼着说:“想不到潘广年趁乱摘熟果的本事也不小啊,”
接着他马上又对王鹏说:“曲柳那边,你早作安抚吧,这么大的项目被市里拿走,可是一大块财政收入,他们肯定是要跳的。”
王鹏嗯了一声,郁闷地挂上了电话。
曲柳镇一班人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油站项目拿下來,结果就这么被市里收了去,王鹏猜都能猜到他们知道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王鹏去做这个安抚,只怕曲柳一帮人当面不说,背后也会骂他。
次日一早,王鹏在电话里与邱强一说这事,邱强一句话都沒说,就“啪”一声挂了电话。
沒过多久,姜朝平的电话就打了过來,开口就说:“这也太过份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事情都沒查清,市里直接跳过县里收缴了项目建设权,哪有这样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