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向东歪过头打量王鹏,“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老领导,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啊,又沒有这方面的具体工作经验,你让我领着这样一支队伍工作,实在跟杀了我沒什么两样。”王鹏叫起撞天屈來。
“少跟我装腔作势,”侯向东瞪他一眼,“就职讲话的时候,你不是说得激情满满吗,这会儿倒是叫苦了。”
“那不一样啊,当那么多人,我总得为组织上、为领导、为自己都争口气吧,可现在在人后,你也得容我把困难摆出來啊,”王鹏继续不依不饶,迹近耍赖。
“好啦,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侯向东笑着摇摇头,“说吧,到底想干吗,”
“帮我把邵凌云调过來。”王鹏终于说了自己的想法。
侯向东举了一半的烟停在半空中,老半天不上不下的,生生掉下好大一截烟灰,烫了裤腿才反应过來,忙抖干净烟灰,将烟放到嘴上慢悠悠吸了几口,吐出一串烟雾后说:“你是给我出难題啊,”
“老领导,凌云的纪检工作经验相当丰富,为人又秉直,即使不是我需要帮手,把他调到监察厅來也是非常值得的。”
“以他现在的级别,不太好安排啊。”侯向东掐了烟说,“这样吧,容我好好想想再作打算,”
话说到这份上,王鹏不能再穷追猛打,只好说:“那我等你好消息。你放心,不管凌云能不能來,我都会尽快上手,争取早点进入角色。”
“嗯,这才像话,”侯向东点头道,“史云彬那个案子,涉及到各地一些项目的承包,有政府项目也有企业项目,其中大部分问題集中在宁城和洛河,这部分的工作需要你们监察厅介入展开调查。江飞与老史的个人感情很深厚,所以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免得他左右为难影响判断……”
侯向东跟王鹏详细介绍了史云彬一案的情况,他希望王鹏抓紧熟悉监察厅的工作,尽快铺开调查工作。
王鹏从桌上找了一本笔记本,在侯向东介绍的过程中,记下案件的各个要件,等侯向东说完后,他问:“那这个案件的调查小组设立沒有,”
侯向东摇摇头,“这件事就你來做吧。”
“谁担任案件主办人,老领导有沒有具体的指示,”王鹏头也沒抬就问。
侯向东立刻笑道:“你进入角色还是很快的嘛,”
王鹏手上的笔一下停住,抬头嘿嘿一笑说:“这算不上进入角色吧,”
侯向东沒理会他,挥下手说:“我的建议是,成立两个小组,一组由你亲自带队去宁城,另一组就让第三监察室主任季定邦带队吧,具体的协办人由你和他商量着从各个监察室抽调。这次的案件不同于以往,涉及的单位性质和干部管理机构不同,不能明定单独由哪个室來负责。”
王鹏抓了一下头皮说:“这个……我明白,你还是让我抓紧先了解一下内部人员构成吧,不然这工作还真不好安排。”
“得,那你忙吧,我也不跟你唠叨了。”侯向东站起來走到门口,重新站住回头说,“对了,晚上你老嫂子做了些好吃的,下了班跟我回家喝两杯。”
“哎,好,”王鹏连忙答应了。
侯向东一走,王鹏坐下來抽了一根烟,才打电话给雷鸣,让他带上厅内所有干部的人事资料來自己办公室。
雷鸣十分钟后捧着一堆资料走进王鹏的办公室,一脸紧张地说:“厅长,我不知道你具体想了解什么,只好都捧來了。”
王鹏看着雷鸣堆在自己桌上,足足四五十公分高的人事资料,简直是哭笑不得。
再看雷鸣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更加觉得好笑,“雷主任,我是吃人的老虎吗,你紧张成这样,”
雷鸣讪讪地说:“沒有,哪能啊,”
“坐吧。”王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我们随便聊聊。”
雷鸣沾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说:“厅长,您想聊啥,”
“就先随便跟我说说,我们每个室的情况,哪些人都负责哪块工作,有什么就说什么。”王鹏扔了一根烟给雷鸣,“随便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雷鸣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话说起來时间就长了……”
“沒关系,反正今天是周末,我又刚來,不办其他事,我俩可以聊一下午。”王鹏笑笑说。
雷鸣不知是对王鹏有所畏惧,还是心里有所顾虑,说得并不畅快。
但是,王鹏确实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雷鸣说得顺溜时他就只听不语,雷鸣说得不顺畅的时候,他就有意无意地翻着材料引导着问两句,这一來二去的,到下班的时候,雷鸣居然不知不觉还真把厅里的情况都说了个大概。
“行,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也差不多下班时间了,我就不再拖着你了。”王鹏看了看手表时间,笑眯眯地说。
雷鸣忙站起來说:“厅长,我先带您去看一下宿舍吧,拿到分给您的房子前,总得先有个地方住啊,”
“呵,你把地址告诉我,钥匙给我就可以了,你就不用再辛苦陪我走一趟啦。”王鹏拿起杯子慢慢地抿了一口茶。
雷鸣从兜里掏出钥匙,递到王鹏跟前又缩了回去,“还是我陪您走一趟吧,看看有什么缺的,也好帮您补齐全,您以前当市长身边有秘书、司机照顾,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怪不方便的。”
雷鸣不说,王鹏倒还不觉得,这一提,他倒真觉得是有那么点不习惯。
不过,他沒让这种情绪在雷鸣面前流露出來,而是豁达地笑笑说:“我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放心吧,我是农村出來的,从小苦惯了,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的。你把钥匙给我就下班吧,”
“我让司机秦刚送您吧。”雷鸣终于把钥匙递给王鹏。
王鹏本來不想让司机送,但转念一想,还是点头同意了。
秦刚人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倒是细声细气的,甚至还有一丝腼腆。
监察厅的宿舍与大院的后门仅一街之隔,秦刚陪着王鹏把行李送往宿舍,王鹏随口问道:“在厅里工作几年啦,”
“回厅长,有七年啦。”秦刚低声说。
“不短了啊,”王鹏说,“怎么样,辛苦吗,”
“还行,领导们那么忙都沒人喊累的,我就四个轮子跑跑,也沒什么累的。”秦刚随口答道。
王鹏瞅了秦刚一眼,觉得这司机嘴皮子有点贫,估计当领导司机时间长了,有点油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到了宿舍,一跨进门,王鹏就愣了个正着。
一个人住的宿舍,竟然是一百多平方的大三室套房,王鹏不由得拿着钥匙在手上掂了又掂。
“厅长,您看看还缺什么,我回头可以告诉雷主任,他好帮您去办。”秦刚看王鹏站在那里掂量着钥匙就是不说话,便凑上前來挠着脖子问。
“我看什么也不缺,比我家里都齐全,就这样吧。”王鹏把钥匙揣进兜里,朝秦刚挥挥手说,“走吧,送我去侯书记家。”
“哎,好哩,”秦刚答应着就往外小跑着出去。
把王鹏送到侯向东位于天水市东城的家,秦刚便先行离开,王鹏独自一个人走进这幢白色的独栋小楼。
“怎么才來,你上哪儿瞎转悠去了,”保姆刚把王鹏引进客厅,侯向东的妻子朱玉梅就从厨房跑出來问。
“大嫂,辛苦你啦,”王鹏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朱玉梅,“这是來之前,小莫让我带给你的香水,她同学前阵子从法国带回來的洋玩意儿。对了,老领导呢,”
秦玉梅接过袋子往里面瞄了一眼笑道:“回头我打电话给扶桑,谢谢她,你快进去吧,老侯应该在院子里浇花呢,”
王鹏穿过客厅到后面的花园,一眼就看见侯向东蹲在遮阳花架下,伺弄着一盆君子兰,便朝着侯向东的背影喊了一声:“老领导,”
“王鹏來了,”侯向东回头向他招招手,“來,看看我这盆君子兰,长得不错吧,”
“嘿嘿,我不懂花花草草,还真说不上道道來。”王鹏嘴里这么说,人却已经在侯向东边上蹲了下來。
“听说你把雷鸣关在自己办公室里,审问了一下午,”侯向东问。
“这话说的,就是随便聊聊而已,怎么成审问了,”王鹏笑着反问,“不过,怎么这种事也会传你耳朵里,”
“这就是机关。”侯向东站起來,“走,客厅喝茶去。”
二人相继走进客厅,侯向东边走边问:“那你与雷鸣聊了以后,感觉怎么样,”
王鹏眉毛一挑笑道:“还不错,基本概念总算是有了。”
“你对去宁城调查,有沒有什么想法,”
“暂时还沒想过,我争取周日晚上向你汇报,你再帮我把把方向吧。”
侯向东刚点了头,朱玉梅过來叫他们吃饭,三人一起往餐厅走时,朱玉梅对王鹏说:“省招商局新成立一个三处,最近准备面向全省机关招考一名处长,你让扶桑去报名吧。”
“有这事,”王鹏惊喜地问。
“是有这事。”侯向东也说,“你们不能这么老是两地分居,该是时候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