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彬带着邵凌云、雷鸣,和徐远一起,于晚上七点到王鹏办公室开会。
“我们和赵灿已经接触过,看到了他所说的健康证明以及佟氏父子的对话录音,基本可以判断当时佟天龙保外就医作假。”雷鸣说。
“他们相当谨慎,比我们先一步找了金林妇保医院,这才会有医疗档案丢失这么奇怪的事发生。”邵凌云补充说。
黄海彬指了指徐远对王鹏说:“当初对徐局实行那个党内处分,其实就是赤-裸-裸的挟私报复,”
徐远无奈摇头之余,对王鹏道:“要一环套一环把这件事办好,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中间肯定有穿针引线的关键人物。”
雷鸣待徐远说完接道:“我们室一直在关注刘惠强的情况。两年來,刘惠强本人与佟书记沒有多大接触,就算有也是公开场合的见面。但是,佟书记的前妻黄淑芬却突然和工行的人,以及刘惠强的老婆邢畅打得火热起來。”
“曲线运动。”徐远似笑非笑地问。
雷鸣朝他笑笑,遂又问王鹏:“书记还记不记得夏秀丽。”
王鹏想了想问:“就是两年前刘惠强送老佟那张银行卡的办卡人。”
雷鸣佩服地点点头道:“您记性真好……”
黄海彬打断道:“傻小子,要不同样年纪怎么王书记是领导,你是兵呢。”
众人呵呵笑了一阵,雷鸣继续接上话題,“根据我们的调查,夏秀丽是那家分理处的主任,刘惠强的情妇。”
“看來,要弄清楚他们究竟干了些什么,邢畅和夏秀丽是关键人物啊,”王鹏冲着邵凌云问,“你跟丰凯联系得怎么样。”
“他已经把他手上掌握的,有关刘惠强的东西都传给我了。我们就是通过他才发现刘惠强与夏秀丽的真正关系,他们到天水后,尤其是夏秀丽结婚后,俩人的关系一直很隐秘。”邵凌云说着瞅黄海彬一眼,见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他才看着王鹏说,“我们的建议是,立刻对佟力凯采取措施,防止他因为网上的帖子提前作准备,再度毁灭证据。”
王鹏沉吟一阵问黄海彬,“有沒有向侯书记汇报过。”
“我们想先听听你的意见。”黄海彬说。
王鹏扫了众人一眼后说:“那就由我先向江书记汇报后再作决定。”
他说完就拿起手机,转身进了休息室,关门跟江一山通话。
听完王鹏的汇报,江一山沒作过多的犹豫就说:“我们再三强调用人的首要条件是‘德’,如此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人,必须要清理出干部队伍,这件事,一定要深挖细查。”
江一山如此直接、坚决的态度,有点出乎王鹏的预料,他在打电话前估计江一山的态度,至少应该是含蓄而有所保留的,事实却并不如此。
王鹏走出休息室,向黄海彬等人传达了江一山“深挖细查”的指示,黄海彬等人全都愣住了。
黄海彬回过神來,带着邵、雷二人直接去了侯向东家,汇报了佟力凯的问題,请求省纪委的支持。
侯向东很快又打了王鹏电话,询问王鹏对这件事的态度,王鹏只说了两个字,,“痛心”。
徐远最后离开王鹏的办公室,王鹏久久握住他的手说:“老徐,委屈你啦,”
“小鹏书记,别这么说,”徐远笑道,“你的难处我懂。”
“谢谢你的理解。”王鹏拍着徐远的手背说。
“我再一年就到年龄啦,今年换届希望市里能同意我的请求,让我到二线工作,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徐远适时提出自己的要求。
王鹏看着徐远问:“决定了。”
徐远郑重地点头说:“我给您推荐个人吧。”
“哦。”
“朱维军。”
“南岸开发区分局的朱维军。”
“对,就是他。这几年在他手里侦破了无数的大案,部、厅两级的公安英模,年富力强又有学历,适合给他一个平台进一步磨砺。”徐远说。
王鹏笑道:“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与徐远在市委广场上分手后,王鹏直接上了自己的专车,小沈因病请假,今天是张远开车。
“小张,你现在是副处级吧。”王鹏靠在后座上突然问。
张远本來是金志毅临时安排给王鹏的秘书,但王鹏对其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张远为人沉稳踏实,身上隐隐有余晓丰当日的作风,因而一直沒有要求金志毅换掉他。
张远本人也沒有想到,原本只是來暂时接替的,结果一干干了三年。
此刻,手握方向盘的张远,手心已经微微冒汗。
金志毅曾多次提醒他,王鹏有可能会离开运河,希望他抓紧机会请王鹏给他一个安排,但他始终不好意思向王鹏开口,他实在觉得这三年來,自己还有很多工作沒有做到位,沒有向领导张口的资格。
王鹏这会儿能如此准确地说出张远的级别,张远自然立刻想到领导一直在注视自己,这使他内心充满了感激,觉得三年來几乎沒有休假的日子过得非常值得。
“是的,书记。”张远尽力平静地回答王鹏。
王鹏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秘书,“你比我小两岁。”
“是,今年三十五。”张远说。
“有沒有想过到基层锻炼锻炼。”王鹏问。
张远一愣。
外放对许多秘书來说,是个升迁的绝好机会,但此刻的张远却有一层担心,那就是王鹏如果离开运河,以后谁來当自己的靠山。
王鹏虽然只是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张远,但张远的每一丝表情都沒有逃过他锐利的目光。
虽然张远的迟疑令王鹏有些微的失望,但他还是能理解张远的心情,毕竟接受挑战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余晓丰这样的秘书让王鹏碰到了,但不会每次都让王鹏碰到有余晓丰这种品质的秘书。
王鹏将身体放松些,把头靠向椅背,不再观察张远,闭上眼缓缓地说:“不急,这个问題你可以慢慢考虑。”
张远闻言打了一个激灵,生怕机会被自己错失,立刻说:“去基层锻炼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是担心自己会辜负领导的期望,”
王鹏沒有睁开眼,嘴角略扬着说:“沒有人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只要有从错误中提高的胆量与勇气,你就谁也不会辜负。呵呵,不急,你慢慢琢磨。”
……
莫扶桑一直沒有睡,坐床上看书等王鹏,王鹏一进家门,她就从床上下來跑到门口,探头到卧室外,冲着王鹏问:“回來了。”
“怎么还沒睡。”王鹏瞟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钟,走到莫扶桑跟前,亲了亲她的脸,“我去洗洗就來。”
莫扶桑嘴里“嗯”着,人却跟他去了洗手间。
王鹏一边挤着牙膏,一边打量莫扶桑,“有话要说。”
莫扶桑点点头说:“京城來电话,说小妹结婚了。”
“你说什么。”王鹏失手挤了一大段牙膏掉在水池里。
莫扶桑朝他手上瞥了一眼,“春节前他们会一起回国过年,老贾转达了老爷子的意思,希望我们全家今年春节都过去,一是喝小妹的喜酒,二是老爷子觉得自己年岁大了,见一次少一次。”
王鹏重重地推动着牙刷,像是那两排牙齿是死敌一般,满嘴的泡沫里渗出鲜艳的红色。
莫扶桑叹口气说:“就知道你会生气,小妹也是,大毛再怎么对不起她,好歹阿妈、你和三毛待她不薄,结婚这么大个事,也不自己打个电话來说。”
王鹏“呸”一声吐出嘴里的泡沫,看着镜中的妻子,苦笑一下说:“出去这么多年,想法也西化了吧。”
“你打算怎么回他们。”莫扶桑问。
“阿妈怎么说。”王鹏问。
莫扶桑顿了顿说:“今明两年很关键,老爷子既然亲自开口,我们去得也顺理成章,缓和一下你和李泽他们这两年的分歧也好。”
王鹏正擦脸的手停了下來,回头看着莫扶桑问:“你跟阿妈说了这些。”
莫扶桑点点头。
“以后不要在阿妈面前说这些。”王鹏搓干净毛巾挂好,“你回房吧,我冲个澡就好。”
莫扶桑转身走出洗手间。
……
次日,王鹏抽空给老娘秦阿花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可能春节不能离开天水,进京给小妹贺喜的事,就全权委托老娘和莫扶桑他们了。
秦阿花沒有多言,只说,你媳妇很关心你。
莫扶桑的担心不无道理,从轻轨项目是否建设开始,王鹏与李怀楚、李泽等人的关系疏淡了不少,值此换届之际突然冒出李慧结婚的事,莫扶桑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帮王鹏与他们重修旧好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王鹏有自己的想法。
即使在李家内部,意见也是不统一的,李怀楚、李泽叔侄虽然代表了一种声音,但李震川与年柏杨也代表了一种声音,这种磨合的存在与现实环境是一致的,李家叔侄目前占据上风的观点,并不代表李震川祖孙和王鹏内心的认同。
尤其换届这么敏感的时期,王家举家到李家贺喜,会让很多人产生各种联想,哪怕这是李震川发出的邀请,王鹏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前往。
东子接到王鹏的电话,沉默许久后表示了理解。
王鹏自己却自嘲道:“入官场如入囚笼,行有规,动有矩,雷池不敢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