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題。”王鹏第一次沒有正面回答江一山。
“如果沒看到就算了。”江一山沒有细说就挂了电话。
王鹏刚挂了电话,施成功的电话就打了进來,“王鹏,网上的帖子对你很不利啊。”
“哦。”
“都骂声一片了,金志毅在干什么,也不告诉你。”施成功急急地说,“算了,我已经让人去帮你处理了。你不知道也好,上面的人都在天水,万一问起來你倒好回答。”
施成功也匆匆忙忙挂了电话,王鹏搁了电话才对邱建文和邹展飞说:“你们各忙各吧。”
邱建文试探着问:“江书记发火了。”
王鹏摇摇头。
邱建文朝邹展飞一挥手,俩人一起走了出去。
这边才清静,李慕风的电话打了进來,“怎么回事,搞得这么大。”
“沒头沒脑的,怎么啦。”王鹏揉揉太阳穴。
“你不知道四海社区都闹翻天了。”李慕风诧异地说,“天水的公关有问題啊。”
王鹏这边还沒來得及回答李慕风,手机响起來,他马上对李慕风说:“你等等,我接个电话。”
市委宣传部长傅悦声接到邹展飞的电话后,就急忙往回赶,人在半道上给王鹏打电话,“王书记,我已经和四海驻运河办事处的负责人联系过,根据对方提供的ip和发帖人的id,徐远已经让市局网监处调查过,是跟随民政部到东江的付强同志拥有的个人虚拟账号。”
“付强。”王鹏真是始料未及,沒想到他会掀起这么大风波,“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我和四海社区的人协商过,但他们不同意封帖,说不符合四海社区的言论精神,如果那样做了,会让网友对四海失去信心。但他们不反对发帖人自己删除。”傅悦声说,“徐远的意思是,由他出面找付强同志聊聊。”
“不可。”王鹏连忙说,“这事到此为止,你和徐远都不要再碰这件事。”
傅悦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有个事,徐远说最好注意一下。据网监处反映,发帖人发了帖子后,后续相同的id沒有再参与过讨论,通过技术查证,也沒有更换马甲参与讨论。”
王鹏这下真皱眉了,“也就是说,真正在网上抛出针对性言论的,并非付强。”
“应该这么说。”傅悦声肯定道。
王鹏吸了口冷气,“能查到是谁发的言吗。”
“不可能。”
“为什么。”王鹏很少有时间碰电脑,所以对徐远能查出付强,却不能查出真正掀起风波的人,感到很是不解。
“徐远让人查过,是公共网吧的电脑上发出來的,沒法锁定具体发帖对象。”傅悦声解释道。
王鹏明白了原委,人却从头凉到脚。
对于网络社区这个新鲜事物,莫扶桑是乐此不彼的,平时沒事就挂在上面,也会把网上的热点告诉王鹏,王鹏听后也时常觉得网上高手不少,有些言论相当精辟,因而他对网络一直沒什么恶感。
他沒想到的是,之所以他会有这样的感觉,完全是因为莫扶桑本身对网上的东西是有选择的,并非什么都拿來跟他说。
再有就是,刚刚起步的中国互联网论坛,参与者也大都是一些掌握先进资源的人,这一时期的论坛讨论,经常有很强的思想性,对于王鹏、莫扶桑这样接受传统政治教育长大的人來说,相对还算正面。
当然,由于沒有遇到过眼下的情况,王鹏自然也不知道,网上一片清明风气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对邹展飞、邱建文要封言论的做法感到不悦。
付强的帖子引來的那些跟帖人,如果不是深知内情之人,又怎么可能如此指名道姓地说王鹏包庇邱建文。这一点才是让王鹏深感不安的。
就像有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你,你却不知道它躲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情况下,把一切看到的、该透露不该透露的东西,全部公之于众。
这一天,王鹏接了无数的电话,都是为网上的言论而來,更令他意外的是,几乎所有來电话的人,都出面从各个渠道为他打点,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这些人中,当然包括天水的一干党委成员,简直就是一个沒落下。
晚上,江海涛到天水,请王鹏到父亲江援朝家里吃饭。
王鹏第一次到江援朝家,也直到此时才知道,江援朝调职天水沒多久就与原配离婚了,一个人单身过了几年,两年前刚刚再婚,这就难怪江海涛当初结婚不愿意大摆筵席了。
饭后,江家父子与王鹏在客厅里聊起网络风波,江海涛突然说,“其实要查也能查。”
江援朝虽然刑侦经验丰富,但这些年一直担任领导,不再具体过问各类案件,对市井之间的各种细节,已远不如儿子这个基层警察更了然于胸。
江海涛说:“自从《传奇》出來以后,各地的大小网吧里,每天泡在那里的,基本都是通宵玩游戏的人。这些人,基本都会以网吧为单位,联合组队攻城,整天吃住都在网吧,特征都很鲜明。新面孔进入这种场所,其实很容易被认出來,尤其是那些混四海的人,多数以机关干部和大公司白领为主,一般网友的发言到不了那层次不说,也不可能了解政府内部的事。所以,有心去查还是能查到的。”
王鹏苦笑一下说:“算啦,这事惊动了不少领导,一个个出面让四海撤掉帖子,人家百般不甘也还是做了,我其实心里很过意不去。”
江援朝瞅王鹏一眼说:“私下里,我还是把你当小辈,所以你别觉得叔叔倚老卖老提醒你。”
“哪儿的话,您看着我和海涛一起长大,您在我心里始终是长辈。”王鹏真诚地说。
“我赞成海涛的想法,还是查清楚谁在背后做小动作,你以后也好有个防范。”江援朝说,“上面查慈善基金的事,随着进去调查的人越來越多,公开虽沒有说法,私下里早成了见面必聊的内容。这个当口,且不说网上对你的指责是真是假,光抖落这件事的那份心思來说,恐怕真沒安什么好心,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干扰视线浑水摸鱼。”
江援朝的说法不是沒可能,但王鹏不想为了自己的声誉动用太多的公器,这完全违背他做人的原则。
江海涛看王鹏嘴里应着,热情却不高,就说:“这事交给我吧,你就不要操心了。”
江援朝则说:“其实,你也不必为大家主动帮你过意不去……”
江海涛抢着接了说:“就是。说不定有的人就是想借机证明自己沒搞鬼。”
……
晚上回到家,莫扶桑也说起此事,王鹏提到江家父子的话,莫扶桑却笑着说:“凡事皆可能。除了海涛说的这一点,也不排除有些人是借这机会拍马屁,人家正愁找不到缝隙抱你大腿呢,这么好的表忠心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王鹏笑道:“照这么说,又何必背后捣鬼。”
“这不一样啊。”莫扶桑也笑,“你不会真变弱智了吧。”
“呵呵,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不值得。”王鹏若有所思地说。
莫扶桑立刻接道:“那是,现在你都不用开口,就有那么多人主动为你把事情办了,你还伤什么脑筋。难怪人人都要往上爬,虽说高处不胜寒,但一揽众山小的感觉,谁都想试试。”
“你现在很闲啊,尽研究这些。”王鹏道。
“我跟你又不是同事,整天讨论那些经济数据,世界经济走势,多无趣。”莫扶桑斜眼看他。
“呵,说你的工作就无趣,说我的就有趣。”
“那不正好你招上事了嘛……”
……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王鹏接到一个电话,是个有几分熟悉的女声,接连数声要王鹏猜她是谁,王鹏想破脑袋也沒能说出一个准确的名字來。
虽然大多数女人都爱玩这类游戏,偏偏王鹏还从沒遇到过哪个女的在他身上用这招,因而心里直说此女幼稚,礼貌上却又只好请对方亮明身份。
谁知,王鹏表现着自己的风度,对方却很是不满地讨伐:“到底是省领导哦,差遣人做事有份,记着别人的名字却那么难。”
王鹏一阵尴尬,马上又开始满脑子搜索,最近请哪位女同志帮自己做事了。
想來想去都是公事,应该都不至于这么说话,听对方的口气,是自己有私事让她帮了忙,可他又有什么私事要人帮忙呢。会不会是莫扶桑托人办了什么事。
王鹏一阵摇头,觉得还是不可能。
对方估计是迟迟沒听到王鹏回答,也终于不耐烦了,“算了算了,王书记,我是监管大队邓韵。”
“哎呀,邓队长。”王鹏在桌上拍了一掌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对,连你的声音都沒听出來。”
话虽这么说,王鹏心里却暗道,我们总共才打了几个照面,记不住也正常啊。
“不敢当,贵人事多,我理解。”邓韵完全沒了最初來电时的热情。
王鹏讪讪地问:“邓队长有事。”
“江海涛让我帮你查网吧的事,有结果了。”邓韵不但对王鹏沒听出她声音生气,连带还把江海涛也怪上了。
“啊,啊……”王鹏真是哭笑不得,他以为江海涛是要自己去查,却沒想到,一转身踢给了邓韵,“邓队长辛苦了。”
“咦,王书记,我怎么听上去你对这结果并不怎么关心啊。”邓韵的不满更甚了,自己屁颠颠帮忙去查出來的结果,沒想到贴了个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