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工业公司揭牌的日子,曲柳乡政府张灯结彩,热闹异常。
王鹏和工建办的一干人,在吴培观的带领下,一大早就守在大门口迎接前来参加典礼的领导和各界人士;党政办的一干人则在柴荣的带领下,守在乡礼堂为大家引座端茶;陈不江和何秋桦来得都很早,一前一后走进礼堂,俩人今天都西装革履,打着鲜红的领带,脚踩锃亮的老人头皮鞋,陈东江更是腕带金表,脸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整个人透出一股志得意满的样子。
王鹏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陈东江的眼睛已经提前老花了,看着他已经开始吹肥的两腮之上架起的眼镜,王鹏觉得他再怎么往自己身上贴那些文明的标签,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斯文败类。
市、县两级有不少人前来参加这次的揭牌,包括冯天鸣。
八点钟,揭牌仪式正式开始梧桐县主管工业的副县长汪鑫主持曲柳工业公司的揭牌仪式,市商业局局长冯天鸣代表市里发表讲话,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揭牌结束以后,自然是所有人到礼堂入座开大会,喇叭里放着欢快的音乐,陈东江、何秋桦陪着到场的领导走上主席台落座,其他参会的人也按秩序入场就座。
音乐停下的时候,陈东江作为大会主持,拿过话筒,正试着音,台上的高音喇叭里竟传来了男女欢*爱的声音,男的亢奋女的淫*靡,还不时有断续的对话夹在两人的喘息中一起播出来。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只有那大喇叭的声音,但只维持了不过两三分钟,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包括他们自己。柴荣更是从大惊失色的状态中醒过来,指挥党政办的人马上切断音响,追查是谁动了手脚。
汪鑫当场就站起来拂袖而去,其他市县领导也都青着脸一个个离场,把曲柳乡四套班子里那些神情各异的人扔在台上。
王鹏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是大惊失色,谁会录下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放?王鹏觉得这事太令人不寒而栗了,以前只觉得钟宏轩在自己床下放录音设备很卑鄙,现在看来,乡里还有钟宏轩的同好。
一场隆重的大会被闹剧打断,不仅如此,接下来自然会有迎接意外事件男女主人公——何秋桦、邱妹儿的一场大风暴。
四套班子按县里的指示,都对何秋桦、邱妹儿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俩人还分别在党政会议上作了深刻检讨。何秋桦虽然受了党内处分、脸也丢得够大,但没有任何人有动他位置的意思,因为陈东江以党委书记的名义保了他,并向县里直陈,现在是用人之际,刚上任的乡长被调走,会引起人心浮动,不利于工作开展,而且他觉得何秋桦除了生活问题,在其他方面还是一个不错的干部。
何小宝作为纪检书记,并不只是对何秋桦的问题进行调查,同时还着手调查了录音并进行播放的人,并在大会上说,举报制度设在那里就是让群众使用的,虽然因为这个录音反映出了何秋桦存在的问题,但绝不能提倡这种公开播放的做法,因为这也损害了乡党委、政府的集体荣誉,查出来这个人是谁也是要严肃处理的,不能助长这种歪风。
事情其实平息得很快,但是各个办公室里的议论自然不会那么快消停,这不,工建办一大早上班又说上了这件事,起头的是许梅芳。
乡里几乎没人不知道许梅芳与洪向南的关系,洪向南被迫下台后,她一度日子非常难过,现在有人替代她成了乡里绯闻的主角,她当然是不遗余力地要把过去吐在自己身上的口水尽可能地加倍吐回去。
“想不到邱妹儿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个人,做起那事来也这么浪!不知道录的那个人在现场的时候,有没有跟着起反应哦?咯咯咯……”许梅芳说着就自己先笑起来。
周宏伟与邱妹儿在一个办公室待过,多少有点不忍,“许姐,你就积点口德吧!好奇心再重,也用不着天天这么说啊!”
许梅芳没好气地白周宏伟一眼,“你不知道好奇心是女人的一大特点吗?”
史运生抽着烟,捧着茶杯,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说,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录到了这东西,而且还能拿到广播室里放出来?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来,这人也太厉害了!”
吴培观摇摇头问:“你们是不是最近都很闲啊?少说话、多做事,小心桌下录音,别一会儿满院子也能听见你们说的话!”
吴培观纯粹是要让他们都闭嘴,结果,三个人都条件反射地在自己座位周围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好像觉得吴培观说得有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不过,史运生只清理了一下桌面就停下来了,“其实啊,有没有录音不重要,管好自己的嘴巴真的是重要,现在这么一看啊,曲柳乡真的是个暗道重重的地方!咱们呐,听吴主任的,多做事、少说话!”说完,他就灭了烟,拿起桌上的公文包转身问自己后面一言不发的王鹏,“你不是说要去石泉和村里签那个集体土地入股协议吗?我搭你车一起过去,他们那个村小改建正好今天要验收。”
王鹏点点头,与吴培观打了个招呼,和史运生一起走出办公室。两个星期前,江海涛把王鹏叫到宁城,给他突击培训了半天的摩托车驾证的理论和操作,然后就把他拉到市电大参加了考试。四天前王鹏已经拿到驾照,并买了一辆的轻骑,一时成为乡政府大院除了何、邱桃*色事件之外的又一热点,有来试手的,有来要求兜风的,也有来蹭车的,史运生现在就属于蹭车。
轻骑开在乡村路上,风突突地往脑后奔去,史运生双手紧捏着王鹏的外套,嘴巴一直凑到王鹏耳边,大声问:“何乡的事,我看你一直没发表过想法啊!”
“啊?”王鹏大声问,“你说什么?”
史运生又问了两边,王鹏还是说听不清,他只好放弃不问了。
其实王鹏第一遍就听见了,但他真的不想对这件事说什么,而且他心里一直有怀疑的对象,一个谁都不会去想的怀疑对象。
史运生因为和王鹏一起撞到了陈东江与何小宝的事,无形中就把自己和王鹏的距离拉近了,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和王鹏现在是一条战壕里的。当然,他的所谓一条战壕也仅指他们掌握着共同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还涉及到王鹏,史运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与王鹏走得近,就好比将一块浮木递到了王鹏手里。但他并不了解王鹏,如果说王鹏没有受到打击,那绝对不现实,但要说他会被一击倒下,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那天陈东江为他与何小宝做的那个媒,他同意了。
换其他人受到这样的打击,对方又掌握着权势,一般人要么就直接跳出来揭发,要么就偷偷躲角落里疗伤。王鹏与别人不同,受的打击越沉重,他就越冷静,内心深处的那股子倔劲会让他伏在原地找寻一切出击的机会,要么不击,击了就要一击而中。
既然陈东江那么想把这个女人放到自己身边来当眼线,王鹏决定将计就计,就好好和他们玩一场引君入瓮的游戏,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王鹏当然明白史运生的心态,但他不会再大意,那么信任的人都会算计自己,其他人就更难相信了。史运生怎么说都是陈东江挖到曲柳来的,王鹏得防着史运生哪天为了自己,用陈东江的秘密来要挟他。
这个时候出来何秋桦的事,让陈东江在曲柳的地位得到了彻底稳固,不管在别人眼里何秋桦怎么样,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踩一脚,甚至他想过,适当的时候还应该托何秋桦一把,因为他需要一个同盟,何秋桦心里的那股憋屈会是最好的力量。
所以,史运生不管问什么,王鹏只会装聋作哑,根本不会正面去做任何回答。王鹏在经历了一次次的事件之后,已经悟到,要想好好地在曲柳混下去,“装”,也是必须的。要是连装糊涂、少说不说这些基本功都做不到,那真的只有回家种地去了。
车到石泉,史运生似乎不死心,还想跟王鹏说什么,但王鹏指着迎过来的田家强对他说,“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回头再说吧。我这里的事情啊,估计一天都商量不完,多半今晚就在老房子里过夜不回乡里了。你待会回去,恐怕还得让邱文海他们帮你想办法。”
“嘿,你小子不早说,把我拉来了才说不回去,存心作弄我是不是?”史运生笑着用公文包打了王鹏一下。
王鹏嘿嘿笑道:“我看你想过兜风的瘾才把你拉来的好不好?真是狗咬吕洞宾!本来还想让文海找拖拉机待会送你,现在看来,还是让你两条腿走回去算了!”
俩人嬉笑一阵,各自散了去干活,王鹏也算是避过了自己不想讨论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