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的一声唤止,让场上的盛子骏和牛婶儿都是脸色一震,不约而同地望上那炕上的朱昔时。
“姑娘,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而面对欣喜询问的牛婶儿,朱昔时脸上却瞧不见多少反应,只是目光灼灼地直盯着门前的盛子骏。而她那充满迫切的目光,让盛子骏动容了不少,平抚了些许心中的诧异便回问上。
“不知姑娘有何事需要在下帮忙的?!”
此时朱昔时不仅开口说话,而且还有了实际行动!憋着一股吃奶的劲,朱昔时不顾自己有伤在身,艰难地从炕上撑起来,忍着周身的疼痛朝盛子骏挪近了几分。
“你刚才说能把我变得漂漂亮亮,此话当真?!”
朱昔时赫然抛出的问题,顿时语惊四座,把盛子骏和牛婶儿都惊地目瞪口呆!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让朱昔时开金口,可她一颗心似乎是铁打的,石铸的,不见丝毫回应!没想到刚才不过是自己随口一句,却引起了这胖妞如此巨大的反应,这情景也真是太过哗然了!
都说天下女子皆爱美,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嗬!没想到这肥婆一沉默就沉到底,一爆发就跟嘴上挂了鞭炮似的,没完没了!盛子骏额间的眉头不由地折起来。
“是又如何?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盛子骏这么一句回应,朱昔时突然跟打了鸡血般激动起来,不顾自己还伤着,就急急地从炕上翻爬下来,上前一把抓住盛子骏的衣角大声地哀求起来。
“求你帮我,帮我变漂亮!帮帮我!!”
一瞧见这肥婆没轻没重地折腾自己,惊愕的盛子骏也是手忙脚乱地扶住她,连忙安抚上。
“你别激动,伤势刚见好转就这样折腾自己,不要命了?!我知道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放心,不会让你身体上留下那些丑陋的疤滴!”
“我不是说这个!!”被盛子骏紧扶着的朱昔时,顾不上缓口气,突然竭尽力气地嚷起来:“我要变瘦,我要脱胎换骨!大夫,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对不对!”
变瘦?!朱昔时的话如一道闷雷劈中了盛子骏,那种错愕不堪的表情比霜打了的茄子还要难看!这肥婆娘是不是脑子烧糊涂,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变瘦变漂亮哪是随口说说这般容易的事情......
“大夫,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再这么糊涂地活下去,只要你肯帮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我求求你了......”
“你真是鬼迷心窍,疯了不成?!”
一时被朱昔时惹火的盛子骏,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就直骂上她,而朱昔时就拽着盛子骏的衣衫慢慢在她跟前软跪下来,悲恸不已地哭起来。
“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为什么而活下去,大夫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泪如雨下的朱昔时,此时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只剩下这点点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意志了。在生死之间辗转了一圈,还要她这样没羞没耻地活着,继续做个人见人耻的大肥婆,倒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既然老天爷留下自己的命,那她就要活出个不一样的人生,不要再做那个被人耻笑被人讥讽的肥婆。
“盛大夫,我看你就......”
“牛婶儿,这事情请你别插手,子骏自有分寸!”
瞧着地上跪着恸哭不止的朱昔时,牛婶儿是个心软之人,总见不得掉眼泪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开口相劝起来;可盛子骏却一口喝止住了她的帮劝,脸色变得阴沉了许多。
“姑娘,你所求之事,恕盛子骏爱莫难助!
一听盛子骏毫不犹豫地拒绝上自己,朱昔时那张苍白地圆脸上更添冷霜,疾声就质问上盛子骏:“为什么,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为什么就不肯出手......”
“姑娘!”还不等朱昔时说出最后“相助”二字,盛子骏就狠声打断了她:“我盛子骏行医济世,从来只会救死,不会治死!我虽然有帮助你脱胎换骨的法子,可是此法太过凶险,我盛子骏绝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我不怕,再艰难再凶险我也不怕!只要你肯帮我,千难万险我也愿意冒险一试!若真不幸被你言中,那也是我朱昔时命该如此,死也死得瞑目!!”
“你......你这肥婆......你这肥婆真是不可理喻,愚不可及!!”
气得咬牙切齿的盛子骏,愤懑地言语间都在发抖。亏他耗费这么大的气力把她从阎王手中救回来,为了一个虚荣,一个不死的爱美之心,就枉顾自己得之不易的性命!他还真不如当初不救她,反而不用这般闹心。
盛怒之间,突然朱昔时的手从盛子骏的衣角间垂落下来,如垮塌大山般软跪在他面前,一边无声地流着眼泪,一边却放声大笑起来。
“看吧,在你们眼中,侥幸活下来的朱昔时依旧是个招人厌的肥婆,肥婆!!这就是我定格在你们这些清高世人心中的形象,我再大度,再豁达,再无畏,再心善,又可曾改变你们心中那点牢不可破的偏见?我是愚不可及,可都是被你们给逼急了的......”
地上朱昔时一句发自肺腑的心声,如冰水浇身般,顿时将盛子骏的怒火给浇熄了大半。回想刚才自己的话,和平时对待这个女人的态度,的确她说的有理;他已经不知不觉就把“肥婆”挂在了嘴边,意识里定格了她的形象,变得那样理所当然。
可他这样的理所当然,却是对地上悲戚而哭的朱昔时一种无声的伤害。突然觉得她这样的要求,不再像先前那般唐突,而是渐渐变成了一种体谅。
“对不起,我无心嘲弄你,可你所求之事我还是万万不能答应。身为医者,人命关天岂能儿戏?!希望姑娘你能明白。”
重重地叹了口气,盛子骏又招呼上一旁傻愣着的牛婶儿:“婶儿,麻烦你好好照顾这位姑娘;地上凉,她伤势刚见好转,禁不住这般折腾。”
说完,盛子骏就紧咬着牙关出了屋子,将一屋子的尴尬留给了牛婶儿。
而朱昔时还是软跪在地上,看不见悲喜的脸上,只见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不断地往下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