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大营,外营。
尽管内营中军帅帐处火光冲天,喊杀声大作,但驻扎着六万多大军的外营却异常安静,各营兵马和临时征召的部落人马全都待在营帐里,没有人擅自走出营帐一步。
其中,一些胆大的士兵或心大的汉子,对帐外喧嚣的声响俨然充耳不闻,丝毫不受影响的蒙头大睡,“赫赫”的呼噜声像杀猪似的,百米开外都能听到。
距离内营的一座营帐门口,一个身材虽不高大却稳健壮硕的身影,全身披甲、手持亮银长枪,伫立于廊下,仰望着渐渐明朗的天空,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人便是跟随南诏王征战多年,且深得皮罗阁信任的“骠骑大将军”兼任兵曹清平官南诏六相之一的姜如芝。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半生心血都献给了南诏国,不仅亲眼见证了蒙舍诏变成南诏国的全过程,还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王室秘辛。
此次征讨浪穹寨,姜如芝身兼多职,既是前军主将,又是中军副帅,而今夜,他是阁罗凤临时任命的外营统帅,全权节制外营六万四千余将士。
“报~~~!”随着急报声传来,先前派往内营西边打探情况的亲兵终于回来了。
“讲!”姜如芝言简意赅的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斥候。
“禀将军,马厩西侧发现刺客踪迹,人数不多,约有七八个人。是否出兵围剿,请将军示下。”
“只有几个人?”姜如芝低吟着皱起了眉头,问道:“可知这些人的身份?”
“这······”亲兵闻言脸色微变,开口想说却又有些犹豫,或者说他自己也拿捏不准,唯恐摊上谎报军情的罪名。
看到自己的亲兵统领欲言又止,姜如芝脸色一沉,“看见什么就说出来,支支吾吾的作甚?说!”
“诺!末将在刺客之中听到了二王子的声音,他好像很不高兴,正在大发雷霆训斥身边的随从。末将看到的就这些,如何区处,请将军下令。”
“哦?”姜如芝惊讶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嗯,本将军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
“歇息!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刺客逃出大营也不派兵追击吗?”亲兵惊疑不定的信口问道。
姜如芝闻言后并不生气,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板着一张死人脸,不愠不火的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伙人就是二王子阁诚节及其部下,本将也不瞒你了。此刻内营的厮杀并不是浪穹贼人夜袭中军大帐,而是二王子兄弟三人率领亲兵卫队乔装成黑衣刺客,企图夜袭帅帐,谋害大王子阁罗凤。”
说到这里,姜如芝停顿下来,风雨不侵的脸颊上露出几分失望之色,轻声叹息道:“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兄弟四个都是王公贵胄,而我姜如芝则是外戚臣子;今夜既是他们兄弟四人同室操戈,我等外臣又何必自找麻烦、妄自插手呢?”
说罢,姜如芝神色肃然地下令道:“传我军令,辰时之前各营兵马不得擅离营帐半步,违令者斩!”
“这、、、若是大王子怪罪下来,那将军······”亲兵统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姜如芝轻轻摇了摇头:“无妨。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弟四个都是我蒙舍诏的王室子孙,如果大将军阁罗凤连自己的同族兄弟都容不下,那只能说明我姜某人看走眼了,错把睚眦必报的卑鄙小人看成了胸襟宽广的仁德君主!”
亲兵统领闻声色变,眼看着自家将军心意已决,便只好躬身应道:“诺,末将立刻传令各营,谨守营门,任何人不得擅出!”说完,转身便走。
南诏军营,内营。
随着十余名黑衣亲卫浴血厮杀,杀出一条血路掩护阁诚节、阁诚进兄弟二人冲出重围,留下断后的黑衣亲卫已经所剩无几,只有三十余名仍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而这群悍不畏死的黑衣亲卫首领正是南诏三王子阁诚崇。
素有“蒙舍诏第一神箭”之称的阁诚崇,不仅箭法高超、百步穿杨,而且其人武艺精湛,刀枪剑戟无一不精,凶猛彪悍,骁勇异常。也正是因为他留下来断后,率领亲卫拼死阻击,才使阁诚节等人得以脱身。
在之前的搏杀中,阁诚崇凭一己之力震退阁罗凤,手持一柄普普通通的战刀左右折冲,七进七出,死在他刀下的中军将士不下百人,硬是杀得众军不敢近身。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二哥、四弟撤离,其实是为他人做嫁;被早已混入黑衣亲卫中的邓罗颠、施望千和于赠三人逮住机会,及时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此三人紧随阁诚节、阁诚进冲出内营,然后与先行潜伏在马厩旁的竹灵倩偷袭出手,前后夹击,一举斩杀十余名黑衣亲卫,生擒阁诚节、阁诚进,既而悄无声息地将其带出南诏大营,遁入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当然,这里面也有南诏外营统帅姜如芝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他“故意放水”不肯出兵追杀,让竹灵倩和于赠四人误打误撞之下钻了空子,恐怕于赠三人决计不可能带着阁诚节、阁诚进兄弟俩逃出大营,甚至还会丢掉自家性命。
不得不说,有时候机缘巧合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而春风得意马蹄疾也可能马失前蹄,从而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
“锵锵!”
剧烈碰击之中,阁诚崇奋力挥刀砍杀,再次击杀两名围攻自己的兵士,随即他身形陡转,振臂大呼:“不要恋战,快撤!”他一面喊话,一面撒腿狂奔,眨眼间便已退到黑衣亲卫之中。
看到阁诚崇要跑,置身亲兵卫队之中的阁罗凤顿时大急,想也不想便策马冲出军阵,高举战刀,疾声大呼:“快追!众军随我追杀逆贼,生死不论,杀贼者重赏,纵敌者夷灭三族!”
一声令下,四千余中军将士奋起追杀,人喊马嘶,马蹄声轰隆。
挥军追击之中,马踏声萦绕耳畔的阁罗凤忽然看见一抹寒光直奔自己袭来,旋即“咻咻”的破空声传入耳中。
“不好!贼子敢尔?”
霎时,阁罗凤失声疾呼,大惊失色,本能地挥刀击落迎面袭来的利箭。然而多年征战沙场的对战经验告诉他,此刻射向自己的暗箭不止一支,而是多箭连珠,这是蓄谋已久的劫杀,企图一击必杀。
“铛!咻~~~!”果不其然,正如阁罗凤所料。
当他挥刀击落第一支利箭时,又一道寒星紧随其后出现,飞行轨迹竟与前一支箭完全一致,同样是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还瞥见还有两支箭紧随第二支箭之后,一左一右双珠连环,破空袭来。
一前两后三支利箭,居然精妙绝伦的悉数避开阁罗凤周围的亲兵将士,径直朝他飞来。
这一霎阁罗凤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汗珠,眼珠子瞪得像牛蛋一样,嘴唇发紫,两侧脸颊上的肌肉抽搐颤动。
电光火石间,但见阁罗凤毫不犹豫地松开右手,放弃来不及回防的战刀,旋即双手猛拉缰绳,致使胯下座骑吃痛之下骤然直立而起,昂首挡在他身前。
“噗噗———噌!”
锐器破体声乍起,人立而起的战马直挺挺地挡住两支利箭,精铁锻造的羽箭破体而入,直通到底,直至没羽箭簇上的羽毛方止。与此同时,另一支羽箭却从马颈左侧擦边而过,瞬间洞穿阁罗凤的左臂。
“啊———!”心神紧绷的阁罗凤陡然中箭之下,不由失声痛叫,然而他尚未查看左臂的伤势,便觉一股巨力袭来,随即整个人都被摔飞出去,四脚朝天的栽倒在地。
这还没完,被摔得头晕目眩的阁罗凤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便见一坨黑影如同大山倾塌一般向自己碾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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