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的问题先说到这儿,反过头来,再说说朱元璋。作为开创了大明朝的朱元璋,出身于草根,所以对国家的理解有着跟以往历朝历代皇帝不同的见解。
首先要肯定一点,朱元璋即便当了皇帝,也没忘本。这一点可以从他当了皇帝,不论是对自己还对各级官员的刻薄体现出来。当初还是草根的时候,朱元璋就饱受贪官酷吏之苦,所以老朱最恨的就是贪官酷吏。所以掰着脚趾头算定了各级官员的工资,又大兴秘密〖警〗察,贪墨些许的银子就得扒皮。
再加上朱元璋是个执着的理想主义者,希望建立一个“富者与贫者协力互助的和谐社会,这一点尤为恐怖,因为两厢叠加的结果,那就是老朱完全不顾实际地制订了大明朝律法与各种制度。
在财政方面,朱元璋多次强调不得聚财。老朱多次跟大臣讨论生息之道,大臣认为关键在于宽仁,老朱却认为“不施实惠而概宽仁,无增益耳,。什么叫施实惠?老朱自己概括了:卓民之财而息民之力,节用、省役、明教化、禁贪暴。洪武十九年,更是重申“毋以聚敛以伤国体”更是将聚财提高到了伤国体的高度。
为了建立朱元璋心中的乌托邦,老朱执政期间为大明朝定下了以下的基调。
头一个,便是税额定额化。老朱派了大臣四下查探,丈量天下土地,最后将各司的税额固定。后来干脆又在自家门口立个块石碑上书“天下税粮课程一岁收用之数,。那意思就是从今往后,甭管发生什么变故,我们老朱家就收这个数的税。多了不要,少了再议。
那石碑就跟那儿摆着,老朱后面的子孙想要加税那是难上加难。
再加上优待士大夫之策,终明一朝其赋税也没有后来的满清多。所以用税收额度里衡量明、清两代的发达程度,甚至推倒出所谓的“盛世”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老朱的本意是好的,可实际效果怎么样呢?事实上,老百姓身上的负担非但没有减轻反倒是加剧了。
官绅不纳税,明朝还不重视商业,于是乎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自耕农身上。赶上天灾**的,自耕农破产,土地被地主兼并。如此一来,虽然明朝人口在逐渐的增加,可赋税的对象却没有显著的增加。
二一个,赋役母体化,既人口等级固定化。军户就是军户,匠户就是匠户子子孙孙别想脱籍。这弊端大家伙都清楚,就不赘述了。
最后,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努力成果不被后世子孙败掉,老朱还专门立法。祖训在那儿摆着,税赋定额还写入了大明律,和平年代也就罢了,到了战乱的时候……,………哎,可怜的崇祯,这位勤勉的笨蛋完全是被老祖宗给玩儿死的。
以上三条叠加在一起,不难看出朱元璋的财政政策便是原额主义财政体制。这种体制的缺陷实在太明显了,朱元璋费劲地想要将税赋定额化,为此甚至不惜杀人,而且还杀了很多。可他没有想过,收入定额了,那支出怎么办?
不说别的,土地兼并,宗室呈几何基数的繁衍单单是这两条就能要了大明朝的命。且不说土地兼并,单单说说这宗室。
宗室的傣禄都有定额亲王一万石,一直到奉国中尉的一百石。
朱元璋定了规矩,撤手西去,等到了英宗时期。可怜的英宗刚一登基下头的宗室就频频上书“食用不敷“日用不敷,。到了这一时期“名虽宗室苦甚穷民,者屡见不鲜“数日之中不曾一食,者有之“年逾三十而不曾婚配,者有之“举lu十年不得殡葬,者有之。
有穷急了眼的宗室,干脆撺掇在一起,开始抢劫士绅大户。可朝廷的负担不但没有减轻,反倒越来越重。那这赋税都哪儿去了?
〖答〗案是都在各地藩王那儿呢。
朱元璋定下藩王一万石的傣禄,可实际上远不止这些。新皇等级,总要善待一下自家兄弟叔伯吧?加一万石!凡此种种,叠加之下,到了英宗时期藩王十几万石的傣禄屡见不鲜。这也就罢了,那藩王还占据着大量的土地,盘录乡里。凡此种种,导致宗室傣禄的两极化。
嘉靖年间,御史林润上书:“故天下财赋岁供京城粮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
好家伙,这还仅仅是王府的禄米,就超过京城开支的一倍了。再加上将军、仪宾之类的,这大明朝所收的赋税到朝廷的还能有几分?
所以说大明朝灭亡的一点都不怨,起码老朱家的子孙就能把大明朝蛀空了。
而到子现在事情又有了变化。拜李自成、张献忠所赐。整个北〖中〗国的藩王。、宗室被屠戮一空。
后世有不怀好意的人甚至都在琢磨,李自成每宰一个王爷,崇祯是不是明面暴怒一阵,过后躺chuáng上长出口气,而后偷着乐在江南,宗室子弟,尤其是藩王并不多了。掐指头算算,潞王、
桂王、鲁王、巨野王、部平王、乐凌王额,怎么还这么多?
马士英举头望天翻了翻白眼,心中感叹,老朱家的人实在太能生了!这充分印证了二十一世纪某些宅男的口号:给我一群女人,我能创造一个民族。很明显,朱元璋成功地创造出了一个民族。
尽管没有详细统计过,可估算一下,在江南的宗室、藩王,加起来起码有十多万口子。
开源节流,拿老朱家开刀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向宗室开刀这种事儿,得斟酌斟酌再斟酌。现在马士英很矛盾,犹豫着这件事的可行xing。
表面上看,皇权衰落,尤其朱由菘又是一门心思的当造粪机器,这种情况下拿宗室开刀也未尝不可:可能这么干么?他马士英的权力,可是朱由菘给的。尽管是溜须拍马得来的,但他马士英可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尤其是这种有恩将仇报嫌疑的事儿,做起来有心里障碍;
再一个,马士英在武毅军没有扩编完成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根基不牢,万一自己因此得罪了造粪机器,那帮东林党余孽忽悠了朱由菘,把自己免职了可怎么办?
说起来之前澳洲顾问们也给过类似的建议,并且有了详细的操作步骤。眼下……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啊。
叹息一声,低头看了看陈贞慧那充满希翼的目光,老马摇了摇头,下了评语:“书生之见,不可取。”
马士英的话让陈贞慧大失所望,随即怒气冲冲地道:“如何不可取?”ji愤之下,也不顾老马现在的好名声了,陈贞慧脱口而出:“首辅大人不用此两侧,反用旁门左道,祸国殃民之策,莫非想要坐定这jiān臣之名?”
老马也不着恼,笑眯眯地盯着陈贞慧:“我马士英是忠是jiān轮不到你来评断”目光转向陈贞慧身后的一千多士子:“一也轮不到你们来评断。”顿了顿,举目望天:“是非曲直,自有后世评断。
此心可鉴,虽千万人吾往矣!”
马士英跟陈贞慧辩驳的光景,另一场对话也在上演着,只是对象换成了史可法与经济顾问史文博。
忧心忡忡的史可法前脚刚出了西安门,后脚便被一辆四轮马车拦住了去路。待瞧清楚马车玻璃窗子后头的是史文博,史阁部急吼吼地下了轿,三两步就蹿了上来。
“史先生,你出的好主意!”对于这位本家,史可法可没什么好气。洪武门外的那一千多号士子,若非史文博给马士英出的馊主意,怎么会堵在那儿闹将起来?
史文博也不生气,笑着说:“这就不对了,大学士。您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顾问,只有建议的权力,而没有执行的权力。话说是我出的主意,可采纳与否不得你们说了算么?你们要不点头,捐纳制度怎么会刊行天下?”
史文博的话让史可法愈发气恼,在他看来这是在推卸责任。
瞧史可法气得都哆嗦了,史文博又来了一嘴:“再者说了,要不推行捐纳,大明有能力在短期内解决财政危机么?”
史可法为之一滞,而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塌塌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目养神。这三个月来,那些丘八闹饷闹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频。亏着捐纳之策敛了一笔小财,给那些丘八补发了一年的饷银。否则结果简直就不堪设想。是,武毅军能战,也敢战。可单单一支武毅军即便浑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子?
不说别的,便是那些丘八自行散去,而后呼橡山林,就足够朝廷头疼上几十年的。饮鸩止渴,还真是饮鸩止渴。不喝立刻就得渴死,喝了慢慢也得渴死。
他这儿发愁的光景,那边史文博贼兮兮地小声说:“当然,作为顾问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所以我拟定了新的政策,用以平息士子们的愤怒。”
“恩?”史可法将信将疑地看过去,眼神中满是狐疑。这次又有什么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