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盛夏早上第二天醒来,终于打起精神将家里收拾了一遍,然后将昨天带傅晨光玩时店家送的对联贴在门口。虽然挺时尚的门板,门口带着这样的红色很俗气,但为了应节日的气氛倒也可以接受。
她看了看高度与两边的整齐度,觉得还算满意,便笑了笑进门换身衣服准备出去。开车在家附近找了家还在营业的超市,买了一购物车的菜和吃的,正在停车场里往后备箱里搬东西时手机响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想起研究所说今天会出dna检测结果的事,按了接通键,喊:“时先生?”
“盛小姐,结果出来了。”那头也果然不出她所料地是通知她取结果的。
盛夏将菜全部放进后备箱后,便开车直接过去。
这样的日子里,研究所里的人也基本都已经放假,所以同样冷冷清清的。昨晚的男人看她进来,便直接将单子交给她。
盛夏接过单子直接看了结果,上面写着dna检验显示:父系可能性为99。9999。
她看着那一串数字,只觉得心头被什么砸了一下。
“盛小姐,你没事吧?”也许她的反应太大,脸色都在发白,男人忍不住担心地喊她。
盛夏冲他摇头,努力维护自己的情绪。有没有说谢谢都已经忘了,总之再回过神时已经开车离开研究所,行驶在去山上接高洁的路上。
期间,她几次都将目光调向副驾上那份dna检验报告,每一次内心都会有冲击。
没错,昨天她送了傅晨光回房后,收集了他的头发与盛名峻的做比较。其实本来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只是想给自己解惑。否则每次看到那张小脸以及他的父亲傅宜乔,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
其实心里有疑惑已经很久了,从见到傅宜乔,从他出车祸时喊自己的名字,只是昨天才找到机会和勇气。
父系可能性为99。9999,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傅晨光是哥哥盛名峻的儿子!
那么傅宜乔又是谁?
她其实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只要想到这个可能,不,是事实,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
哥哥没有死。
可他没有死,在洗脱了罪名后也没有回来,而是改名换姓还有了孩子,到底是为什么?
对她,或者说对整个盛家太绝望吗?
她回想傅宜乔那张脸,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一直想不出来。直到车子渐渐上了山道,因为下雪的缘故并不好走,她才集中注意力。
心绪不再翻涌,也就慢慢平复下来。
直到车子上了山,她看着那个报告,也不确定母亲知道后的反应,便决定暂时还是要让她知道,便将报告收了起来,调整好情绪下车,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今的庙也不像古时那样严谨,与它隔开,后面修缮了很多住房,住着像高洁这样的老人。她还一直以为盛夏在外地,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回去,这个年已经打算与留在山上的孤寡老人一起过。
盛夏打听过来找到后面时,她正与一群老太太在厨房里忙着包饺子,差不多都是同龄人,有说有笑的场面看起来十分热闹。
最开始发现她的是搬着面盆的老人,盛夏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而她大概有些意外,又以为是自己眼花,所以一时楞在那里。
盛夏走到高洁身后,喊:“妈。”
高洁听到女儿的名字也很意外,楞了一下转头,果然看到盛夏的脸,不由问:“你怎么回来了?”
盛夏只是笑,像这天下最普通的女儿一样,带着身为人女莫名而神秘的骄傲。
“哎哟,高大姐,这是你闺女啊?”有人激动地问,显然是认出了盛夏。
高洁回神,马上点头,回答说:“是啊,是啊。”
“可真有福气。”
“是啊,看着比在电视上还漂亮呢。”
“前天我们看电视还说,这高大姐和盛夏长得还真有点像,你怎么说呢?真是不够意思。”
大家一时之间七嘴八舌地围着母女俩,这大过年的就连抱怨都是假意抱怨,眼里只有看到明星的兴奋。平时只觉得电视上的人离她们这些普通人可遥远了,这可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看得出来她们是平时与高洁相处极好的人,盛夏的嘴也甜,哄的一群老太太合不扰嘴。直到她委婉地说出要接母亲回家过年时,她们楞是拉着她们不让下山。
“丫头,你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你开着车山路也不好走。”
“是啊,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去还要切菜和面的,咱们这里都是现成的。”
“听大妈的,留下来晚上一起吃饺子,多热闹。”
盛夏看了眼窗外,这雪看着似乎比市中心更大一些,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便将目光调向高洁,一副听她安排的模样。
“留下来吧。”高洁开口。
家里往年有两个宝贝在固然热闹,今年那个家就她母女俩,只怕也影响过节气氛,不如大家在一起热闹。
“你妈妈同意了。”一个大妈说,满脸期盼地看着她。
“好吧,那我就蹭一顿年夜饭。”盛夏点头同意。
“这就对了。”她一同意这厨房就更热闹起来。
盛夏想到自己车里买的菜和肉,干脆就都搬了出来,凑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有个老太太也不知从哪弄来的炮仗,吃饺子的时候让盛夏去点。
彭地一声,炮仗窜上天的时候,她们比自己还兴奋。大家七嘴八舌地跟她说着话儿。
盛夏真的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那一刻觉得自己在这群老人面前就像个被宠着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
土灶的大锅煮饺子,几个人围在圆桌前吃饭看春晚,不管是唱歌的、演小品的明星出来,他们都问盛夏认不认识。她是拍电视剧的,而且在这个圈子只能算是新人,其实认识的真没几个。
不过他们聊着那些舞台布景的时候,盛夏倒是略懂一些,回答了一个,便又提出另一个,大家都好奇地围着盛夏问东问西,盛夏就也不嫌烦地跟她们解释,听得大家津津有味。
可不管怎么说岁数都大了,精力有限,熬不到午夜便都纷纷回屋去睡。盛夏也随高洁到了她的房间,山里比较冷可也安静,只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
半夜,她的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盛夏睡的正迷迷糊糊,所以也没看来电显示便接了起来:“喂?”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你在哪?”对面问。
他本来就病了,又因为急切声音更有些哑,可盛夏还是听出是颜玦的声音,脑子也跟着一下子清醒起来,问:“颜玦?”
那头却没有回答。
一定是颜玦!
被子外面空气的冷意,以及手机屏上的号码都提醒着她不是自己在做梦,不是错觉。
她屏着呼吸等他说话,耳边却突然响起彭地一声剧烈声响,直击她的心房。
“颜玦?!”她第一直觉便是他那边出了事,心头猛地往下沉。
那头却没有丝毫回应。
“颜玦?颜玦?”她又急切地连叫了两声。
“怎么了?”高洁被吵醒,看着手机屏幕上折射的光映着女儿急切的脸。
也不知是不是敏感,高洁其实在她接起电话喊第一声颜玦她就醒了,只是看到女儿这样的反应有些疑惑。
盛夏听不到回应,却直觉颜玦出了事。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妈,出去一趟。”
“外面下雨呢?”高洁不放心地说。
“妈,我就出去看看,很快回来,自己会小心的。”盛夏不顾阻拦,穿上衣服,套上大衣出门。
这时候山里已经十分安静,偶尔会看到远处上空绽放的烟花。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就是觉得心头不安,颜玦的声音本来就不太对劲,尤其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回应。
她挂断再打,就再没有人接。
天气太冷,她好不容易将车子发动,黑暗中一点点往山下赶。半路看到一辆车子撞在路边的石头上熄了火,车身几乎是横过马路,她根本过不去,不得不踩了刹车。
这大冷的天,尤其这么晚了,她不知车上的人怎么样了?
她虽心里惦记颜玦,但也只能解决眼前的事,便从车上下来跑下来。
手电筒照到车牌号时,她心脏都差点停摆,反应过来之后便跑到驾驶座去拍车窗,喊:“颜玦?颜玦?”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盛夏再次打电话,隐约看到黑色的车膜里有折射出亮光,且有手机铃声传来,更加确定他就在里面。
“颜玦!”车门打不开,她都快急死了,正在手足无措的当口,车门终于被人吃力地扣开,接着他的身子便从车门里倒过来。
盛夏开始以为是他撞伤了,结果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伤口,可他却是确确实实晕倒了,手摸到他的身上时才发现温度滚烫。
她也顾不得心惊,顾不得想他生病了干嘛三更半夜往山上跑,是不是来找自己的,只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他挪到自己的车上。
彼时高洁在女儿离开后,心里一直不踏实,尤其她出门前分明喊着颜玦。不久后便听到车子引擎的声音传来,马上就跑了出来。
只见盛夏打开副驾的车门,正吃力地将一个男人从里面搀出来。
“这是怎么了?”高洁看清这人是颜玦时更是吃惊。
“他好像有些发烧。”盛夏回答,并没有解释他的车子撞在石头上的事。
高洁此时心里与她一样惦记着颜玦的身体,自然也顾不得追问那么多,只帮着她将颜玦扶进屋里,然后又拿了两床被子帮他裹上。
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颜玦,冻的脸色发白,牙齿都在打颤。
“我去问问谁有退烧的药。”高洁说着便出去了。
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其实都睡的不太踏实,只不过畏冷没有起床罢了。高洁过去问了一下,她们平时倒是有准备急救箱,更何况退烧药是常用药。
没多久高洁便拿了几个药盒过来,盛夏看完说明后,抠了几粒,就着高洁倒的热水给颜玦服下去。
半个小时左右,他身上终于发汗,盛夏湿了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汗。抬头便见高洁还站在门口,不由说:“妈,你找个屋子跟她们挤一晚吧,这里我自己就行。”
她本来岁数就大了,这都折腾了大半夜了,身体吃不消的。
“好。”她虽然也惦记着颜玦,不过发汗应该是药效起作用了。更何况两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她也不愿意当电灯泡。
门被关上后,屋内终于安静下来。盛夏将她身上的汗擦拭干净,然后又量了下体温。虽然还有点偏高,不过已经有了退烧的迹像,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腕子就感到骤然一紧,低眸便看到他眸子依旧阖着,嘴里却在喊:“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