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儿子
2015.08.28开写
序言
如果真正写作的人,都是个人精,见尽红尘滚滚,遍尝人间百味。大凡认真写小说时,要么魔怔,要么通灵,你可千万别从后面拍他,所谓人吓人吓死人就是如此。
三更起、五更眠,笔耕者在构建书里的世界时,燃烧自己的青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用在笔耕者身上更恰如其分。
为了什么?无他,因为我喜欢。
我想写些东东,但有些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有些明明胸有成竹,把这些东东凝聚成血从心尖淌出,又力有不逮 怕疼嗯。
终要会写出来的,待那雄鸡一唱天下白,又一夜筋疲力尽、撕心裂肺的苦写后。在某一次通宵达旦的我,一定会欣然发现桌头堆着鸡血诚聚的作品——我新的孩子诞生了。
第一集 山里娃——醒来了
阳光从一扇门里偷偷的窜进来,斜斜 地铺满了山娃子一身。多日的秋雨阴绵终于在黎明前停歇,外面鸡鸣天白,苗萌也缓缓从中醒来。
“阿爸、阿爸 ”对着窗外一阵大吼,
这几天,他一直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仅样子变了,脑海中还多了份陌生的记忆。直到今天,他终于接受这一个荒诞不经的现实——自己的灵魂竟然回到了1996年,和一个叫苗萌的12岁小孩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能活着就是万幸了……’他轻叹一声,自己原本是亚洲一大基金的执行总监,同邀了几个骨灰级的驴友徒手攀登华山的悬空栈道,为了摆造型拍照,作死的他竟然解开了安全扣,一不小心坠入了山崖。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莫名其妙就成这样了!——哦,可惜了我那一年数百万美币的薪酬和身边无数的莺莺燕燕。不知某一位伟人说过活着就会有希望,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生活在哪里都没区别,是金子总会发光……
想到这,他对自己那一身腱子肉,变成现在这副枯瘦如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小身板,也就没什么不满了。
他正在寻思着,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家人,突然听到外面吱呦一声门响,紧接着便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这瘟鸡,天都大亮了还不打鸣!明早就把你烧了吃!
一个声音踢门而进,这正是苗萌那爆燥的老娘。他训完了鸡,又训起人来,:“一群懒种还不滚起来,再睡天就要黑了!一群贱妮子、个个都像你们那糟瘟的老爹。南下,南下,出去三年,屁都不带个回来。”
正所谓老娘吼一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老娘的杀伤力不是盖的。话音未落,大姐苗春妹、小姐苗夏妹也张罗着把大丫妹苗秋梅、小丫妹苗冬梅的辫子梳好了。一边梳头也不忘嬉闹,年轻妹子呗。
“我的姐哟、今日梳头又让你这个富贵的准婆娘得了半筹,看来有人疼的妹妹就是强,我的那个都拉哥哥哟!”
苗春妹正月十六惊蛰后开始吃18岁的饭了,山里的规矩——“姑娘十七、十八,田埂下烂刮”、——就是说姑娘也到了出嫁的时刻了。
“:苗夏,你这个死妮子、看我不撕烂你那张臭脸。别以为整天在黄牛凹放羊和水生眉来眼去我就不知道,这就去告诉妈。”
“哎呀,我的亲亲老姐,怎么就生气了。”
被戳中脊梁骨的苗夏一把上前拽住春春的衣襟,红扑扑的脸颊活像青峰山上的映山红。
“这次就绕了你这个死妮子,下次看你还敢咋蹦跶!”得胜的苗大美女弹开兰花指在苗夏夏的脑门上狠狠地一戳,记住了吗?
“记住了,下次不敢了.”
房门被重重推开,走进来的是他现在所谓的老娘——苗翠花。头裹青巾的老娘,提着桶、端着盆,啪嗒啪嗒走进来。其实这位母亲长得很秀气,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非常的有神,青云山多年的风霜让翠花的脸像广玉兰叶子一样厚实而又坚韧。不发作的时候,温和恬静,并不像母老虎。但当她一发作,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变得寒光四射,锐利逼人!
一张利嘴更是能把活人骂得背过气,然后再气活过来。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连墙角闹腾的蛐蛐也闭了声。
“还拘在这个屋,做死啊!苗春、去撅把锄头把村头那垄地垉了,苗夏带上冬丫妹到青峰崖下去给牛放草,秋丫头,那么一大盆衣服不去洗,你眼睛瞎了噻。四个死蹄子,再慢一点,我一个个把你们丢给隔洞河的家广(乞丐)”
在巨大的强权面前只有默默服从。
“嗯呢,”四姐妹耷拉着头出去了。
走进里屋之后,她第一眼先看儿子,见他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便习惯性骂道:“兔崽子还不醒,睡了快两个月,老娘要被你拖累死了!”说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给他翻身擦洗,按摩敲打……还把贴身的衣裤给他换了。
说起来,卧床这么久,苗萌身上却仍光洁如初,一个褥疮都没有,这在闷热潮湿的江南山区,简直是个奇迹。
虽然已经入秋,但一个瘦小的女人日日翻动一个十二岁的男子,还是很吃力的。忙活到一半,老娘就已是满头大汗。她一边擦汗一面郁闷道:“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养儿养儿、防病防老。老娘倒好,上辈子欠你们苗家爷们的,给你们当牛做马!”
说完继续给他擦拭腋窝,苗萌是个怕痒的,不禁一哆嗦。
老娘登时就激动了,一下窜到床头。苗萌还要装昏,老娘大耳刮子已经啪啪的抽上了……一下下是真打啊,痛得他忍不住呲牙裂嘴。
“苗春,苗春!”老娘看着他脸上生动的表情,满脸惊喜的尖叫起来:“快来呀!”
苗春刚扛上锄头,听到老娘叫,立马就冲进来,蒙头蒙脑的问道:“娘,咋了?”
“你看你弟弟,他醒了!”老娘说着话,翻开苗萌的眼皮,便见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这下是装也装不了了,“盘大夫怎么说的来着?”
“盘大夫说……”苗春拢了头上的刘海想了想道:“俺忘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老娘最看不惯她这窝囊样,飞起一脚,把大女儿踢出去。
很快,九寨十八岭大名医盘大夫便匆匆赶来,为苗萌诊视。这说来也怪,盘大夫在这缺医少药的大山沟沟里是像菩萨一样存在的人物—?—行得一手好医术、写得一手好字,哪家嫁丧婚娶、弄樟翻瓦要算个良辰吉日,老盘是掐指就来,人也长得白白胖胖活像个弥勒佛,具老一辈人说起,其神力还远不及此。至少在苗家洞这一圪垯,老盘随便一走,众人皆是注目仰视就差顶香膜拜了。想请他看病的人海了去,可只要翠花(老娘的大名)一吱声,老盘同志立马就到,还不收一毛费用。
苗萌小同志昏厥的这段时间,多亏了盘神医日以继夜的救护,家里的几只老山参也免费拿出来为苗萌续命,否则换作别人早就死翘翘了。苗萌既然已经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也就借着这机会‘醒’过来。
这其实不用诊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苗萌缓缓睁开眼了。
2、娘、好多星星
全家人彻底松了气。小妹苗秋一蹦三尺高,围着床大笑大跳,老娘翠花也直抹泪。就连一旁八岁的满妹苗冬也都很高兴,没心没肺地问盘大夫道:“盘阿公,不用再花钱抓药了吧?”
只见老娘抡圆了巴掌劈头盖脸的扇来,苗冬小妹连旋转了三圈才被门槛一绊吧唧倒在门外。又一咕噜立起半腰,挂着淌着鼻血的小脸蛋吱呜“娘、好多星星、好多星星、疼!”然后是一阵哇哇大哭。
老娘怒气沉沉,圆睁双眼、一张脸阴得比青峰崖上的滚云还要可怕。
“我说,翠花妹子,你打孩子干吗!”一旁的盘大夫插嘴道。
“这丫妮子就该抽,看你老帮了我家这大的忙。真不知咋样还的咯啰!年前,苗萌他大如果回来,再去看你老吧。”
“你跟我说这些干吗?58年反右除四害要不是你这个穆桂英站出来吼了一声,我早被武装部的牛部长一绳子捆去,恐怕现在成了青峰上的一抔黄土。”
“嗨,您咋还记上心了,俺也不过是吼了一句——捆走盘大夫,青云山十八岭的乡亲找你看病呵!乡亲们就一哄上前救下了。”桑翠花说完就扭过头对苗家四姐妹一挥手道,“好了,弟弟醒了,该干嘛,干嘛去!苗秋,在家看着丫哥。”
盘大夫收拾好药具,把苗萌望闻问切一番折腾,“好了,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得休养半月。除了服我的汤药外,一定要想办法多给苗萌弄些肉食吃。镇医院老吴从外地带回来几味药,活血化瘀效果特好,敢紧去取来让孩子用上。这是药方,拿着。”
“一当好干净了,翠花妹你可得要萌萌来我这里学习,我这身本事可不能带到棺材里去,这孩子我看着挺灵性,能行的。”跨过门槛的老盘回头不忘嘱咐道。
老娘哦一声,目光又转向儿子,心里是又高兴又火大。高兴好理解,盘大夫的弟子不但以后会有一身本事、衣食有了保证,名声也好。火大是因为,她这儿子是被告知参与赌博,被人打伤的。公安也没破案,人也没抓到,最后只能以‘赌博争执遭报复’立了案了事。是以在老娘心中,这儿子就是因为赌钱被打的!这个才十二岁的倒霉孩子。
对这个游手好闲、又好赌博的儿子,老娘早就绝望了。一想到他日后难免故态复萌,害得家里雪上加霜,老娘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苗萌刚刚醒过来,少不了一顿臭骂。
“日后再跟你算账!”老娘把儿子看了又看,最后狠剜一眼,便留下苗妹照看他,自个回屋干活去了。许是兴奋后的虚脱,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老娘踢一下门槛,怒道:“早晚锯下来烧柴禾!”
回了口气,苗翠花收拢了屋里刚做好的二十双布鞋用一根麻绳系上,就往村口唯一的外姓人刘三家赶去,交给他去镇上换几个油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