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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唱女的声音本就哀婉动听, 惊惧之下哭泣求饶的声音更显凄惨, 悲切凄然, 孤立无助, 听在人耳中不由生出一股同情怜惜之感。
听得那凄惨的哭喊求饶声,同为女子,段馨心善不忍, “要不去帮帮她吧!”
段瑶要是个男子也会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救她的, 所以上一世她没有拦着大哥段云琪去救她, 然而却因为救了她, 大哥段云琪跟柳青山相识结拜,最后给段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大哥段云琪出手相救了,说她自私残忍也好, 说她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也罢, 经历过上一世的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之后,她就明白了人性的残酷。她不是没有怨恨的, 她知道她这是迁怒, 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做。
马车外卖唱女哭叫得越发凄凉, 段瑶皱了眉头, 扫了段馨一眼没吭声, 抬手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只见大哥段云琪已经翻身下马,欲要走上前去帮忙,段瑶连忙出声叫住他,“大哥,莫要多管闲事,我们绕道走吧。”
段云琪一愣,用一种仿佛不认识段瑶的目光看着她道:“你说什么?怎么能看着无辜柔弱的女子被人欺凌也不出手相帮?”
她就知道她出声阻拦,大哥会是这样的表情,但她却无法跟他言说其中缘由,电光火石之间,她神色一凛道:“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就是被欺负的柔弱女子,你又怎么知道她在这件事里面就一定无辜,你想过没有,那几个纨绔子弟不去欺负其他人偏要欺负她是为何原因?”以前她想不明白怎么他们恰好就遇到了被纨绔子弟欺负的卖唱女,大哥去救人怎么那么凑巧就遇到柳青山也去救人,就在刚刚,她忽然就明白了,这分明就跟安排好了似的,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段云琪犹豫了,看一看神色严峻的段瑶,又看一看前面哭泣求饶的卖唱女,心生不忍,“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也不是坐视不管的理由。”说罢就要上前。
大哥段云琪就是正义感太强,段瑶眼见拦不住他,突然“啊”地一声叫,抱住肚子就缩了下去,眉头紧皱,脸部肌肉扭曲,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她这样子把段云琪和段馨都吓了一大跳,段馨担忧不已地连声问她怎么了,段云琪自然也顾不得去关注前面的卖场女了,一颗心都牵挂着她的安危,忙不迭地道:“瑶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大哥带你去看大夫。”
&好痛……”段瑶断断续续地叫着痛,伸出手去艰难地抓住段云琪的手,抓住他手腕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起清白之色,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能看得见,“大哥,我好痛……”
&马上带你去看大夫。”段云琪最是疼爱段瑶,从小把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妥,现在看她痛苦难受,他也跟着慌了神,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把段瑶抱进车厢里安置好,回头对车夫道:“去回春堂。”
临街的醉仙楼上,天字一号包厢里,一个身着冰蓝色玄纹云袖丝袍的男子静立于窗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街上的动静,看到段云琪跳上马车抱起缩成一团的段瑶进了车厢,片刻后马车调转方向飞驰而去,这一幕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一双阴郁的眸子里透出恼恨和愠怒,抬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窗棱上,那力道极大,几乎把窗棱拍了个粉碎。
柳青山见状,便知宁王是真动了怒气,强压下心中的俱意,躬身上前温声劝道:“王爷息怒,虽然这一次没能让段云琪上钩,让他侥幸逃过一劫,但他总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我们有的是机会,下次再好生谋划便是。”
宁王周成烨转过身来目光狠戾地看着他,冷声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这个法子一定会让段云琪上钩吗?现在如何?这就是你的本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重用你?”
面对宁王周成烨的质问,柳青山心下惶恐,周成烨狠辣的审视目光如一把尖刀一样悬在他的头顶上,让他后背一阵发麻,冷汗渗出,湿了一片,他知道这是周成烨对他的办事能力有了怀疑,他要想投靠周成烨,令周成烨对他看重和信任,他就必须漂漂亮亮地干一场大事,才能让周成烨转变对他的看法,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属下知错,请王爷放心,属下下次一定办好差事,绝不会再让王爷失望。”
&最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宁王周成烨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宁王周成烨走了出去,屋里恢复平静,只余跪在地上的柳青山一人,他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
因为段瑶装病去了回春堂一趟耽搁了一些时间,等段瑶说她肚子不痛了,大夫也配合她演戏,说她已经无碍了,段云琪和段馨才放心下来。
三个人一合计,决定重新出发赶去芳菲园,毕竟是婉蓉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也不能拂了婉蓉长公主的脸面不是。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人还没有到芳菲园,就已经有人在盘算着找他们的麻烦了。
段瑶三人赶到芳菲园时有些晚了,芳菲园里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聚在一块儿聊天,衣香鬓影,绿肥红瘦,十分热闹。
每年三月初三上巳节都很受人追捧,今年也不例外,因是婉蓉长公主负责承办,来参加的人更是比往年多了许多,不光是收到婉蓉长公主请帖的人都来了,就算是有些没有收到请帖的人也来了。
段瑶、段馨和段云琪三人刚步入芳菲园,就见一个穿淡粉色齐胸襦裙的女孩子欢快地跑了过来,主动挽住段馨的胳膊道:“段馨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快跟我来,阿英她们也在那边。”这姑娘是段馨的好友戴湘兰。
段馨犹豫地看了一下旁边的段瑶,对戴湘兰道:“我不过去了,我要陪我妹妹。”
戴湘兰看了一眼段瑶,不依不饶地道:“你妹妹都这么大了,哪里需要你一直陪着,你都好久没跟我们一块儿玩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放了你,你要是真不放心,就让你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段馨为难地道:“这……不太好吧。”戴湘兰她们跟段瑶玩不到一块儿,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嫉妒段瑶的才貌,明明跟她都能相处得那么愉快,但一旦段瑶在场就特别尴尬。
段瑶却是明白她的顾虑,善解人意地道:“二姐,你不用陪我,我都已经好了,你和湘兰姐姐她们一块儿去玩儿吧,我在这边儿坐一会儿就行了。”
&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段馨不放心地道。
段瑶笑着道:“哪里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大哥,还有妙言她们吗?你就放心去玩儿吧,不用管我了。”说着挥手赶她们,“快走吧,快走吧。”
&看你妹妹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快跟我走吧。”戴湘兰巴不得如此,段瑶一去她们就变成了陪衬,谁都不想当绿叶,她不去正好,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拉了段馨就走。
段馨被戴湘兰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跟段馨道:“那我去了。”
段瑶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快去吧,快去吧。”
于是,段馨跟着戴湘兰走了。
剩下段瑶和段云琪两人,丫鬟妙言和粗使婆子静立在一旁。
段瑶看了看在身旁守护她的大哥段云琪,又转头环视了一周热闹的芳菲园,看到其中有几个熟人的身影,抬头对段云琪道:“大哥,你不过去找你的好兄弟们玩儿么?”
段云琪微微一笑,看着她道:“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此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出自他的真心,他不放心留段瑶一个人。
段瑶心里暖暖的,感激地道:“大哥,你不用照顾我,我都已经好了,你还是去找他们玩儿吧。”她不忍心把段云琪留在身边,她就是装了一下病,害得大哥和二姐都担心她,不能好好玩耍,她会觉得自己很罪恶。
&关系。”段云琪笑得毫不在意地道:“我就在这儿陪你。”
两人说话间,就见一个穿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圆脸姑娘大步走了过来,她微抬着圆润的下巴上下打量着段瑶,眼中审视的目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一开口就是挑衅的语气,“段瑶,你迟到了,连婉蓉长公主的邀请你都敢迟到,你胆子可真大!”
周成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段瑶捂住小俏鼻,疼得眼角泛着泪光的可怜模样,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疼惜怜爱之感来,关切地问:“还好吗?”
那么疼,她能说不好吗?
可惜她不敢。
只能可怜兮兮地捂着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以示自己还好。
其实周成易已经看出了她内心的怨念,只是不打算戳穿她罢了,脸上带笑温和地道:“不如叫大夫来看看吧?”
段瑶摇摇头,“不用了。”虽然是撞得有些疼吧,但还不至于请大夫来看,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儿就去请大夫,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也不知道周成易是不是故意打趣她,微微弯下腰来,一张俊脸凑到她的眼前,嘴角含笑道:“我认识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大夫,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叫他过来看看。”
段瑶大约能猜到他口中医术高明的大夫是谁,上一世的时候,号称“神医小华佗”的张延齐是他的好友,两个人交情深厚。不过她现在也就只是撞了一下鼻子,就叫张延齐来给她看,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敢喊人来,她还不敢给他看呢!慌得段瑶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已经不痛了,已经好了。”
周成易呵呵一笑,不再提了。
此时两人就站在靠近先前聚会的广场边上说话,他们自觉坦荡荡,也就没有想要避嫌,谁知这一幕竟让从广场路过的人看了去。
因着段瑶才大出了风头,得了婉蓉长公主的赏识,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而婉蓉长公主跟肃王周成易的关系特别好,这么一联系,自然引起了旁人的遐思和臆想,在她们眼中看来,只觉得段瑶和周成易关系格外亲密,非同一般。
这好消息不出门,坏消息传千里,不过片刻功夫,段瑶与周成易约会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到了蒋妍的耳中。蒋妍正愁找不到离间段瑶和肖承启关系的机会,就“好心好意”的把这消息告诉了肖承启。
&世子,告诉你一件不好的消息,你的好表妹此时正在跟肃王约会呢!”
&说什么?”肖承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冷然地瞪着蒋妍道:“把话再说一遍。”
蒋妍也不怕了,梗着脖子道:“段瑶和肃王在广场那边约会!”
&了!”肖承启厉喝一声,拔腿就往广场方向跑,他要去看个究竟。
此时,一直在焦急地等候段瑶的段云琪和段馨也闻讯赶来,路上正好和肖承启碰在了一起,于是,三个人一起赶了过去。
&儿。”看到段瑶和周成易两人,肖承启最先开口叫了一声,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伸手把段瑶拉到自己身边,仔细地打量她有没有事,生怕她被周成易欺负了。
&表哥……”段瑶低低地唤了一声,只觉得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好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折断一般,她受不住地挣了挣手,奈何他握得太紧,她根本挣脱不了。
肖承启恍若未觉,依旧握住段瑶的手不放,回转头去看肃王周成易,此时段云琪和段馨已经向周成易见过礼,只有他还气势汹汹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友好,“肃王怎么会跟瑶儿在一起?”他着重咬了咬“瑶儿”两个字,特意显示出他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对于肖承启这种幼稚的挑衅行为,周成易在心底轻笑一声,面上却也不表示出来,只漫不经心地道:“段三姑娘刚才在那边迷路了,幸好碰到我,我就好心把她送了过来。”这话他说得十分坦然,一丝羞愧也没有,好似刚才拉了她来当挡箭牌的人不是他,反而确实是她迷了路一样。
这人脸皮可真厚!
段瑶在心底嗤了一声。
肖承启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肃王把瑶儿送回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拉了段瑶就走,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呆一下,一点儿也不想。
段瑶被肖承启不由分说地拉着走开了,留下尴尬不已的段云琪和段馨,两人赶忙向周成易道了感谢,又行了礼,才告辞离开,转身去追被肖承启拉着已经走出一段路的段瑶。
周成易眸色沉沉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几人,直到几人绕过广场的拐角,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投射出去的视线,提步离开芳菲园。
……
再说段瑶被肖承启拉走了之后,她的手腕被肖承启捏得生疼,一双秀眉深深蹙起,恼火地朝莫名其妙发神经的肖承启吼道:“你放开我,你捏疼我了。”
肖承启被她这么一吼,才警醒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腕用了多大力,赶忙放开她的手,只见白皙柔嫩的手腕上已经泛起了红痕,看起来格外下人,他顿时也慌了,心疼不已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跟肃王在一起,又有人在说三道四,我才没忍住失了分寸,这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段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表哥,我跟肃王没什么的,我们只是偶然遇到,他送了我一段路罢了。”
&都知道了,对不起。”肖承启抱歉地道:“我是听了别人的闲话,一时头脑发热才失了分寸,以后我不会了。”伤了段瑶让他也很自责难过。
段馨也在旁边帮肖承启说话,“肖表哥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段云琪也道:“是啊,我们家毕竟跟肃王没什么来往,还是要跟肃王避嫌才好,阿启也是担心你。”
段瑶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肖承启喜欢她,她就要接受他的喜欢,不能跟别的男子走得太近,段家一家都被打上了太子的烙印,就更不能跟别的皇子王爷有牵扯,他们说得都很对,却让她心烦不已,只想摆脱这一切,烦躁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了。”揉了揉眉心道:“我累了,回去吧。”甩开袖子大步走了。
肖承启只当她还在生气,哪里会放心就让她这么走了,快步追上前去,陪着笑脸讨好道:“瑶儿,我送你回去吧。”
只是两三个硬馍馍而已,根本不够五六个乞丐分,他们一点儿也不满足,叫嚷着要更多的东西,“行行好,行行好,再给我们一些银子吧,我们饿啊!”
两个婆子被缠得没办法,又担心车上的段馨受到影响,一心想要把乞丐们打发走,就又从身上掏了两块散碎银子出来,叫他们拿了银子赶快离开。
可是这么一来,或许是她们给东西给得太爽快,反倒让乞丐们看到了有利可图,越发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更不愿意走了。其中便有四个乞丐上前去围着两个婆子讨要东西,另外有两个乞丐趁机往马车上爬。
&开,滚开,你们不许过来!”
&准上来!”段馨紧紧地捂着墨香的手,眼睛睁得斗大,惊恐地叫道。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她不过就是出城一趟,到梨花山上赏赏花而已,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么一帮不讲道理的乞丐,明明都已经给过东西了,他们还要强抢,这真是太可怕太无法无天了!
正在段馨几个人束手无策惊恐不已之际,忽地从远处射过来几块散碎银子,正好不偏不倚打中几个乞丐的太阳穴,疼得几个乞丐“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捂着脑袋缩到地上去了。
柳青山从庄子上办完事出来,正好遇到前来求助的车夫,柳青山对车夫有点儿印象,认出他就是段馨身边的人,便主动开口询问了两句,在得知是马车坏了之后,主动提出帮忙,快速骑马回了庄子,吩咐庄头重新套了一辆马车送过来。
没想到等两人赶回出事地点,远远地就听到段馨的惊叫声,柳青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眼就发现了情况不对,飞快骑马奔了过去,见是有五六个乞丐乞讨不成想要明抢,遂不假思索地就从身上掏出几块散碎银子朝着乞丐射了过去,力道威猛,正中几个乞丐的脑袋,乞丐吃痛,抱着脑袋缩在地上哀嚎。
此时,柳青山骑着马已到近前,目光一转,正好看见其中有一个乞丐已经爬上了马车,他顾不得其他,纵身跃起,在马背上一踩,借力腾空飞了过去,平平稳稳落于马车之上,伸手抓起那乞丐的衣领一甩,就将乞丐如同丢破麻袋一样丢下了马车。
那乞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两脚突然腾空离开了马车,然后就被轻而易举地丢了出去,面朝下摔在了地上,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柳青山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乞丐一眼,伸手撩开马车帘子,探进头去,只听得段馨“啊”地一声尖叫,那是真的惊惧的被吓坏了的叫声,柳青山赶忙出声道:“是我,我来救你。”
段馨在惊恐之中小心翼翼地透过指缝看了一眼,认出眼前人就是早上出城时遇到的公子,整颗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咚地一声落回原处,紧绷着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墨香的身上,双手双脚使不出半分力气来,“是你……”
&没事儿吧?”柳青山见她脸色不好,苍白得吓人,不由出声询问。
段馨刚才确实是被吓坏了,尽管此刻危机已经解除,她还是没能缓过来,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儿,真是谢谢你。”
柳青山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儿,又跟墨香叮嘱了一句,“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婢知道,谢谢公子。”墨香刚才也被吓坏了,好在遇到了他,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在最最危险的时刻救了她,让她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对他说的话就像圣旨一样照办无误。
&就好。”柳青山再看了段馨一眼,准备下车。
&子,请留步。”段馨急忙开口叫住他。
柳青山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问:“小姐还有何事?”
段馨见他如此客气疏离,心下戚戚,抿了一下唇瓣道:“公子可否告知姓名,改日让家母登门答谢。”
柳青山心中狂喜,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段家搭上关系,没想到就让他遇到了段馨,还好运地让他救了她一命,这真是出门大吉,连老天爷都帮他。虽然心中乐得不行,他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淡淡一笑道:“在下安国公府柳青山。”
原来是刚奉了景熙帝的命令,从祖地搬到齐都城还不到半年的安国公世子。难怪她以前未曾见过他。
段馨连忙朝他行了一礼,“多谢柳世子相救,段馨感激不尽。”
&二小姐不用客气。”柳青山微微一笑,主动道:“我正好也要回城,可以护送你们回去。”
段馨心下大喜,“多谢柳世子。”
柳青山朝她点了点头,转身下了马车,又把那几个不长眼的乞丐狠狠收拾了一顿,这才上了马,一路护送段馨她们回城。
柳青山一路把段馨一行人平安送回段府,段馨下了马车,蹲身向他行礼感谢,他心中感觉好笑,面上却是丝毫也不表现出来,平静地回了礼,宽慰几句后,遂告辞离开。
柳青山骑在马上,即使不回头去看,也知道段馨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他因此而感到十分得意,嘴角往上勾起一抹诡笑。
骑马回到安国公府,柳青山下了马,把缰绳丢给前来迎接的小厮,几步跨进大门,有管事来禀告,让他去安国公的书房一趟,安国公找他有事儿。
柳青山的脸色不自然地沉下来,转身去了安国公的外书房。
安国公府一家子人于半年前搬到齐都城,新宅子还没有在祖地的一半大,一家人住在一起多有不便,生活各方面都没有在祖地舒坦。
实际上柳青山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他更喜欢在祖地的生活,自由自在,天高王帝远,他们家就是祖地的老大,多少人巴结奉承他们家,时时刻刻捧着他们,做什么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他的日子过得不要太畅快。
然而却不知道景熙帝抽的哪门子风,大约是顾忌他们在祖地做大不好辖制,也因为安国公行事不够小心漏了破绽,让景熙帝抓到把柄,命令他们必须搬到齐都城居住。当然景熙帝对外宣称的是为了照顾好安国公一家,事实上只有安国公府的人才知道,景熙帝分明想的是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看着才放心。
更糟糕的是,就算安国公听了景熙帝的安排,向他示弱,一家人乖乖搬到了齐都城居住,但景熙帝依然不待见安国公,让他一直坐冷板凳。在安国公来到齐都城的半年时间里,景熙帝就只召见过他一次,此后就仿佛把他这个人给忘记了一般,再没有提起过他。被人高高挂起来的感觉不好受,也不知道那悬在头顶上的刀什么时候落下来,一家人都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柳青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想要改变,现在的情况是不争就等着死,争一下还可能活的情况,他不想就这么等死,所以他要争,努力争取活着的机会!
安国公府以前在祖地的时候就跟宁王周成烨有来往,安国公府一家人搬到齐都城之后,也只有宁王周成烨对他们多有礼遇,以前那些跟安国公府有瓜葛联系的人家,现在也最多不过是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有些过分的世家大族,直接就断了与安国公府的来往,他找不到更好的可以投靠的人,哪怕知道宁王的性子乖僻狠辣,他也只有投靠他,听命于他。他已经别无选择!
到了安国公的外书房,柳青山敲门进去,见了安国公,自然免不了又被安国公教训,问他今日去了哪儿。
柳青山如实回禀,“我依照宁王的吩咐,去了郊外的山庄一趟。”
安国公皱眉道:“不是叫你少跟宁王来往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柳青山嘴角扯了一下,不以为然道:“那你以前不也跟他来往不断?”
安国公气得不行,骂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就不能消停点儿?”
柳青山冷笑,“你要我怎么消停?跟你一样窝在这个府里,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要随时等着皇帝来惩治我们?那把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刀,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好容易进了门,段云安摆动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瞧瞧,没有看到其他人,便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被人发现。
段云安白白胖胖的圆脸上露出一丝窃笑,迈动小短腿咯噔咯噔往里屋跑,刚跑进门,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床边的小丫鬟,立马就放轻了脚步,生怕把小丫鬟给惊醒了,特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粉色绣花的幔帐一角钻进去,小心翼翼爬上床。
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从床尾爬到床头,看到睡得深沉的段瑶,便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轻拍她白皙无暇的脸蛋儿,软糯的声音像白糖糕一样甜,“三姐姐,三姐姐,快起来陪安哥儿玩儿,安哥儿想你了,快别睡了……”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喊“三姐姐”,柔软甜腻的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小弟弟安哥儿。
一滴泪从昏睡的段瑶眼角滑落出来,她一定是又做梦了,才会梦到安哥儿在喊她“三姐姐”,要知道安哥儿早就不在了啊!那个可爱的胖乎乎的会甜甜地喊她“三姐姐”的安哥儿早就不在了!他死了,死在了叛军的手中,不光如此,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也都死了,被叛军杀死了……更多的泪水从段瑶的眼角滚滚而下。
&姐姐,三姐姐,你快醒醒,安哥儿想你陪我玩儿……”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隐约就在她的耳边,轻拍她脸蛋儿的肉手也越来越清晰,她似乎从那肉乎乎的掌心里感觉到了一点点儿暖意。
那微不可查的暖意,从最开始的零星的似有若无的一丁点儿,缓慢地一点点地聚集在一起,逐渐越集越多,慢慢地形成一股清晰的巨大的暖流,瞬间包裹住段瑶冰冷的身体,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抚慰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像是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猛然把她从无底黑暗深渊里拉了出来,她的身体顿时一震,双眼陡然睁开,一股新鲜的空气霎时钻入她的口鼻,呛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姐姐,你醒了?”一道欢喜无比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一个胖乎乎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过来,一双明亮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安哥儿……
段瑶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安哥儿不是也已经死了吗?她亲眼看到叛军把八岁的弟弟摔死在假山石上,亲眼看到叛军杀死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虽拼死护着她逃了出去,但终究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只留下她孤零零一人。她背负血海深仇咬牙多活了几年,投靠肃王周成易以求报仇雪恨,但万般不幸的是,在她以为终于可以大仇得报重建段府的时候,她还是遭了歹人的毒手。她清楚的记得那几个穷凶极恶的黑衣人在她的身上绑上了大石头,残忍地把她沉入护城河中,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胸口,灌入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临死的恐惧感袭来,压抑在段瑶心中的悲愤之情喷薄而出,她激动地大吼出声。
三岁的段云安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往旁边缩了一下,又不太放心激动的段瑶,明亮的黑眼睛里透出紧张担忧之色,伸出手去想要抱她,“三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丫鬟也被吼声惊醒过来,看到段瑶吼叫的模样害怕不已。
&还不快去叫人!”段云安人虽小却有条理,眼见段瑶情况不对,忙叫小丫鬟去叫人。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段瑶和段云安两人,一番激烈的发泄之后,长久压抑在段瑶心头的悲愤之情终于释放出来,她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能够平静地思考眼前的一切。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伸着胖乎乎的小短手要抱自己安哥儿,鲜活的安哥儿,真实的安哥儿,不是在梦里,不是她的幻想,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安哥儿。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安哥儿。安哥儿没有死,安哥儿还活着,她也活过来了……
&哥儿,安哥儿……”段瑶激动地一把搂住段云安,双手紧紧搂住他,把她胖乎乎的小脑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和呼吸,悲喜交加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疯狂地奔流而出。
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安哥儿没有死,她也没有死!他们都重生了!
心中充满了重生后的喜悦,段瑶抱着安哥儿又哭又笑好一阵才停下来。
房里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府里不少人,段瑶的祖母老太太张氏、母亲大太太李氏、大哥段云琪、二姐段馨都赶了过来。
看着都活着的好端端出现在眼前的一家人,段瑶自然又是一阵痛哭,一边哭一边欢喜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叫他们的名字。
&母、母亲、大哥、二姐……”太好了,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都活着。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大太太李氏挨着段瑶坐下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柔地抚摸她的背,“不是在睡午觉吗?这是做噩梦被吓到了?”
是啊,是做噩梦,做了好长好可怕的一个噩梦!
段瑶把脸埋在李氏的怀里,双手搂住李氏的腰,依旧心有余悸地道:“母亲,我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的一个噩梦,梦到,梦到……”
&到了什么?”老太太张氏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瑶儿不要怕,告诉祖母你梦到了什么,有祖母在这里保护你,什么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你!”
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和爱护,段瑶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梦到你们都死了,死得好惨,被二皇子的叛军给杀了>
没等段瑶把话说完,李氏一把捂住她的嘴,手捂得紧紧的,生怕再从她的嘴里漏出更多的可怕的字眼来,肃着一张脸,沉声道:“那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过两天就忘了,不要胡言乱语,记住了吗?”
段瑶很想挣脱李氏的手跟大家强调,她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二皇子会谋逆,二皇子会让柳青山带叛军杀害段家满门!
然而,在她对上李氏严肃警告的眼神时,她就知道她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只当她是真的做了噩梦在胡言乱语,即使这是噩梦的胡言乱语也不是她能随便拿来说的,那毕竟是二皇子,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二皇子会谋逆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污蔑皇子,是大不敬之罪!
她原本是打算借着做了噩梦这件事提醒一下大家,让大家能有所防范,可是现在看来,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大家只当她是被噩梦吓到了,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儿,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吗?”李氏再次问道。
段瑶看一看左右,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她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