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求道登时眉开眼笑,道:“大人,末将发现这个卤水井纯属巧合,前阵子末将与几个手下人借宿到百姓家中,无意中竟然发现那家中的老汉在烧水煮盐,惊奇之下才发现这个小山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用这种卤水熬盐,而且有小部分人还熬了盐担出去换米换肉……嘿嘿,末将便寻思这是个挣钱的好时机,便禀报给了大人。”
许梁问道:“现在发现的卤水一共有几处?”
司马求道想了想,数着手指头道:“差不多这片山谷中段,随地一挖,流出的水都是卤水。”
许梁听了,走上一处高地,放眼朝山谷中零零散散的分布着的十几户人家看去,此时已近午时,大部分的人家都燃起了炊烟,在其中几户的石砌围墙边上,隐约可见几口土堆起来的临时灶台,灶台上架了几口铁锅,旁边堆满了柴火,看像子就知道是煮水熬盐用的。
许梁指点着山谷中的人家,朝司马求道吩咐道:“发现的这些卤水,是难得的财富,我们要想办法开发出来。设法将山谷中的住户都安稳妥了,将这些卤水的熬制规范起来。最好的办法,便是就在开办一家盐场,将山谷中的住户都收纳为熬盐工匠。”
司马求道为难了,指着山谷说道:“大人,这倒有些为难了。末将带人去查探过了,卤水也就这片山谷里有,只是这卤水几乎遍布山谷,随处一挖便能出水。咱们要想开发,难保其他人不会有样学样,到时候是个人都在山谷中乱挖一气,那就没法统一了。”
“垄断!垄断会吗?”许梁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叫道:“想法子将整个山谷买下来,山谷中的人,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不愿意的,给点安家银子,遣散出去!”
“呵呵。大人想得就是周到。”司马求道恭维道,随后又挠着后脑勺,讪讪地说道“只是,大人。末将对这些开厂子的事情并不擅长哪,您交给末将办这些事情,末将怕给办砸了。”
许梁上下打量着司马求道,道:“你也就**在行些,像这种开厂搞经营的事情。你当然做不来了。本官横竖正是休假期间,也罢,本官便在你面前小小的露一手,让你见识下本官经商的手段。”
司马求道立马大拍马屁。待许梁等人回到灶台边上时,那锅盐已经熬制成功。许梁伸手沾了点,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与平日食用的盐巴大同小异,稍带的青涩的味道,这多半是熬的盐不够精纯的原因,不过。尽管如此,这些盐,放到市面上去卖,只要价格比市价低个一两成,前来购买的人肯定大有人在。
许梁高兴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半锅雪白的盐粒子,仿佛看见了半锅白花花的银子。
接下来三天,许梁与司马求道带着人侨装改扮,在山谷中转了几圈,趁机与山谷中的百姓聊天套近乎。很快就将山谷中的消息打探清楚。简单的说,这片山谷还是属于巩昌府会宁县的辖地,谷中一共十七户人家,许梁给出些在苦哈哈的百姓们看来。十分优厚的条件,很快便收购了谷中人家的田地,有两户人家兴许是对自家土地感情特别深厚,任许梁开出多高的价码都死活不答应卖地。
然而仅仅过了两天,便有会宁县衙的捕快上门,索了那两户人家的家主去县衙询问案情。据说还是涉及到两桩命案。
也不知道在衙门里受了什么审讯,两户人家第二天便乖乖地将土地卖给了许梁。
至于山谷中的其他无主之地,那就更简单了,几百两银子砸到会宁知县面前,再加上许梁稍稍地在会宁知县面前亮了亮手中的锦衣卫试百户腰牌,会宁知县立马就恭敬地将那山谷连同两处山头都卖给了许梁。
土地的归属权问题解决了,许梁便要开始筹备建盐厂的事情。然而身边的火炮营主司马求道实在不是经商的那块料,许梁便命人赶回平凉城,调来了许府的掌柜武思德。
有了武思德,熬盐工厂很快就建好了雏形。
厂房建起来了,土灶也码起来了,许梁带着火炮营的人马按照划定的间距,在山谷中连打了七口卤水井,井深十五六尺,井的四周用青砖码成,顶上搭好雨棚,便建起了初步的卤水井。
在等待伍思德从运来铁锅的期间,许梁见进出山谷的道路狭窄难行,便指派了五百多名火炮营士兵扩宽山路。
火炮营的士兵修路修得热火朝天,一条自山谷中延伸到山外的道路正在逐步呈现。
许梁这几天沿着新修好的道路走了两三遍,幻想着未来靠卖盐发大财的日子。众所周知,食盐是大明朝为数不多需要收税的物品。而且经营食盐还得有官府颁发的盐引,算是朝庭霸占着的垄断行业。
暴利必然引来竞争。朝庭控制着官盐,民间却不乏私盐贩子,盐贩子们虽然干的是掉脑袋的行当,但架不住挣的银子多,来钱快,私盐贩子们屡禁不止,前仆后继。
一日午后,司马求道陪着许梁沿着新修的路线散步,便犹豫着问起许梁打算怎么经营这些食盐。
是做官盐还是做私盐?
许梁想都没想,颇为自然地答道:“本官是朝庭从四品高官,做生意当然要堂堂正正。私盐贩子的勾当,本官不屑为止。本官当然要做官盐喽。”
司马求道听了,好心地提醒道:“大人,末将听说朝庭对官盐收税极重。一斤盐在江淮一带能卖五十文左右,西北一带要贵一些,能卖到两百文到三百文,朝庭收税便要收走二十文,这……末将听伍掌柜算过,除去工人的工钱,熬盐的柴火消耗,购置的铁锅花费,沿途运输的耗费,这一斤盐算下来,熬制成本便在五十文左右,听说还要时不时孝敬当地的盐监太监。这样算下来,大人,做官盐太亏了。”
许梁瞟了司马求道一眼,淡淡地说道:“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要给朝庭缴税了?”
“啊?”司马求道惊疑地问道:“大人。你卖官盐可以不用上税的吗?”
许梁轻哼一声,背着手朝前走,半晌幽幽然地说出一句话。
“本官做的是官方的私盐,简称官盐。”
“……”司马求道愕然地看着许梁,猛地追了上去。凑到许梁跟前,马屁如潮:“高!实在是高!大人,您太神了!”
在出谷的道路即将修好的时候,伍掌柜带着一队马车赶了回来,马车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锅。
伍掌柜一边大呼小叫地叫火炮营的士兵们帮着卸车,一边朝许梁谄媚地笑,道:“大人,小的这回把静宁城里能买来的铁锅都买来了。”
司马求道便笑道:“我说伍掌柜,你把城里的铁锅都搬这里来了,城里的百姓要是吃不上夹生米饭。那你的罪过就大了。”
伍掌柜嘿嘿直笑。
许梁目光越过伍掌柜,落到刚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的洪参政身上。
洪参政站在原地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走到许梁面前,又四处看看,叹气道:“外面打仗打得轰轰烈烈,你倒有闲心在这山沟沟里打井修路!”
许梁瞪眼道:“你怎么来了?”
洪参政道:“若不是你把伍掌柜调来这里,本官还真不知道你会躲在这山谷里。”
许梁嘿嘿一笑,引着洪参政到自己的住处,其实也就是火炮营将士们就地取材,用山谷中的草木搭建起来的大一些的棚子。
两人在屋棚里的简易凳子上坐下。许梁给洪参政倒了杯水,示意道:“这是特意从山谷外面取来的干净泉水,甜着呢,洪大人尝尝。”
洪参政笑笑。端起杯子浅浅地喝了几口。例从怀里掏出三边总督武之望的亲笔手令,推到许梁面前,郑重说道:“武大人的命令,请你即刻领兵三万,随我前去支援陕西巡抚刘之伦。”
许梁拣起手令看了看,心里默算了下日期。道:“刘中丞已经出兵快十天了,这时候我即便是带兵前去,怕战事早就结束了吧?”
洪参政摇头道:“本官来之前,曾得到前线传回的消息。刘巡抚带着六千多明军将士与攻到西安府的民军连番交战,连战连胜,已深入西安府腹地,正与黄子仁的人马对抗。国忠你这时候带兵前去,必是雪中送炭,一举定胜负。”
许梁沉默着,忽问道:“这是刘中丞的意思,还是武总督的意思?”
洪参政沉默的时间比许梁的还要长一些,沉重地点头道:“这是刘中丞和武总督两人位大人共同的意思。”
许梁嗤笑一声,洪参政说得虽然委婉,但许梁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这必定是陕西巡抚刘之伦个人的意思。
以三边总督武之望的忠厚性子,又对自己关照有加,要是武总督的意思,早在梁军占领汉中府虎头关的时候,武总督便可以直接下指令给许梁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我要是不去,会怎么样?”许梁问道。
洪参政愣了愣,叹息着说道:“刘中丞虽然眼下连战连胜,但尚未与民军主力黄子仁,高迎祥等人交锋,民军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国忠你要是不带兵支援,本官担心,刘中丞会有去无回。”
洪参政直视着许梁,似乎要用目光看透许梁的内心最深处。
“我知道国忠你与陕西巡抚刘之伦之间积怨太深,如果单单是刘中丞,国忠你是绝对不会出兵的。只是,此次刘中丞带出去的将军们,都是延绥总兵贺虎臣,宁夏总兵王恩等西北名将。刘中丞死了不打紧,别连累死了贺总兵王总兵他们!”
许梁想了想,朝洪参政微微一点头,道:“还真是这个道理。”
平凉同知许梁和陕西参政洪承畴回到了平凉城,这时距离陕西巡抚刘之伦带兵出征之日已经过去十二天了。
许梁回到平凉城的头一件事,便是在许府里召集了梁军诸将。宣布抽调三万梁军,即刻准备出征。
指定了领兵出征的将领后,许梁忽然指着斜着身子坐在太师椅上的平凉游击副将龙峰,看了看他大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条,吃惊地问道:“龙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众将听了,哄堂大笑。笑得龙峰面红耳赤,恨不得有条地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许梁和洪参政莫明其妙,待众将笑声弱了,淡了,平凉副总兵戴风才憋着笑意对许梁和洪参政说出了龙峰的受伤过程。
当许梁听说龙峰是因为不愿意带兵随陕西巡抚刘之伦出征,才想出骑兵训练时大腿受伤来推托。然而龙峰在实施的过程中,却不甚恰好选中了一匹刚训服不久的公马,结果假戏真做,真受了重伤,好几天下不来床!
许梁弄清楚了原委,不禁哭笑不得,指着龙峰笑骂道:“你这叫什么事儿啊!行了,你也别随军出征了,就留在平凉城里守城吧!”
龙峰尴尬地应下了。
诸将便又幸灾乐祸地笑。洪参政看了,不禁暗自感叹:为了不违背许梁的指令,龙峰竟然不惜自己弄伤自己,来推托刘巡抚的命令!可见许梁在梁军诸将的心目中威望之高,令人震惊。
粮草,人马基本上都是现成的,都集中在梁军东大营里面。许梁军令下达之后,基本上就不用怎么准备便可以挥师南下了。
许梁交待了冯素琴多注意下巩昌府会宁县境内新建立的盐厂,便点齐随行的青衣侍卫,一行人来到东大营里,聚集点兵,清点粮草物资,便开拔往南前进。
陕西参政洪参畴随梁军一道前往。
三万梁军行进到华亭县境内的白石原的时候,全军停步歇息。洪参政走到许梁身边,说道:“国忠,按照目前梁军的行军速度,再有三天时间,我们便能到达西安府境内,找机会与刘中丞等人汇合了。”
许梁看着洪参政,不咸不淡地说道:“谁说大军要去西安府了?”
“呃?”洪参政愣了,“咱们不支援刘中丞了?”
许梁呸了一口,道:“刘之伦这厮,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头上顶着个陕西巡抚的乌纱帽,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哼,自己没兵没将,却要去逼着别人去给他卖命!人品卑劣至此,本官耻与之为伍!他去救他的西安府,本官自带兵去收复汉中府。”
“国忠!”洪参政瞪大眼睛,着急地叫道:“咱们不支援,中丞大人危矣!贺总兵,王总兵性命堪忧啊。”
许梁冷笑道:“洪大人,我这叫围魏救赵之计,汉中府乃是民军的老巢,本官去攻汉中,必能吸引民军大部分主力,给刘之伦这厮减轻压力!如果这样贺虎臣等人还是出了意外,那便是天意,与本官无关了!”
许梁远眺着南方天际,幽幽然,轻声自语道:“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却不能开口要!”(未完待续。)